第15节
狐狸即便做不出太多的表情,碧铃也能从它的眼里看出不屑与轻蔑。
经历了被六皇子质疑,被九殿下质疑,回到自己房间还要受到一只口不能言的狐狸的质疑,她大受刺激,双眼微微眯起,故作恐吓:“你是不是想挨揍?”
这话当然只是吓吓它,她又不是暴力狂,更不会家暴一只狐狸。
可就像是听懂她在说什么,狐狸瞬间浑身一僵,脊背拱起,眼底蹿起一团火苗,对着她呲起尖牙,一幅备战的姿态,像是真的被她揍过一样。
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到,碧铃吓得手一哆嗦,它便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直直坠落。
她目瞪口呆,还来不及接住它,便感觉到胸前狠狠被砸中。
真是疼啊,碧铃一双杏眼疼得泛起水汽。
她虽是吃素的,该长肉的地方肉也还是不少,被这么大只狐狸砸下来,不痛才怪呢。
提起同样被砸得晕晕乎乎,早已失去方才嚣张气焰的狐狸,碧铃气得咬牙,只可惜打不得骂不得,只恨恨地将它放回小窝里。
末了,还不忘拿一双水雾氤氲的眸子狠瞪它一眼。
夜里,从梳洗到上床,碧玲都气呼呼地没有再多看它一眼。
狐狸依旧若无其事,并不觉得有做错什么,只是眼中偶尔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划过一丝阴狠。
待碧玲躺下一刻多的时间,它再次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来,一步步向着陷入睡眠的她走近,黑眸在透窗而入的月光下森森发光,如同一只盯住猎物的野兽。
每走一步,他心中的怨恨就更深一层。
都怪她,若是不是她在自己与凌赋白的交战中偷袭的那一掌,他又怎么会输给万星门的人。
若不是她吞下了自己被树干撞出来的内丹,他又何至于连半分灵力也没有,在这宫中受尽风雨摧残,几乎要死去。
幸亏他机敏,那日一偷跟着她去了寺庙,后来又躲在马车里随之一起入了宫。
不然,如今估计早已尸骨无存,不知暴尸在哪里的荒野了。
那双如夜色黑暗的眸中越发阴狠,狐狸轻巧无声的爪子一步步向毫无察觉背对着它的碧玲迈近。
等他将内丹从这个蠢货身体内取出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将她囚禁起来,整日吸她的血,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突然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狐狸正提起的前爪顿时悬在半空中,空气刹那间凝固住了。
“嗯…”脸蛋裹在被窝里的碧玲发出一声吟咛,翻了个身,一张白里透粉的小脸转了过来,正对着在原地绷紧了姿态的狐狸,舒舒服服地继续睡觉。
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似是有一根弦突然断掉,狐狸眸色幽深,想起方才坠落进的那一片柔软触感。
罢了,吸她的血也没什么劲,也就那样,又不是没尝过,还是囚禁起来天天换别的方式欺负有意思些。
他一向恩怨分明,就当是对她今早上那一碗药的报答。
待碧玲再次睡沉,他轻轻一跃,跳上了床榻。
总算是可以吸回自己的内丹,狐狸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目光深深盯住碧玲柔软的唇瓣。
此时她吐气若兰,浓密卷翘的睫毛衬得一张小脸恬静幽然,似是沉睡在美梦中,全然不知危险的降临。
不自觉地,他缓缓向那梨花般雪白面容上的一抹嫣红靠近。
再差一点点,他就可以…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景弈渊清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碧玲,你睡了吗?”
碧玲并未被吵醒,只不过不满地撅起嘴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所听见的响声。
得不到她的回应,景弈渊终究是放心不下,轻轻将门推开。
见碧玲缩在被窝里睡得正香,他握紧手中的剑,转身打算离去。
却又在无意中瞥见一抹火红,景弈渊警觉地定睛看去。
那是什么东西?一只狐狸,怎么跑到屋里来了。
还闭上眼躺在床上,似乎睡得正香。
景弈渊不知为何,觉得它看起来甚是扎眼,抿着唇走近,抓住狐狸尾巴将它倒提起来。
也不管它如何扑腾,径直走到窗边,单手推开窗,将它扔了出去,随即关窗插闸,一气呵成。
碧玲被这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坐起身,揉了揉眼,嘴里含糊不清:“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睡吧。”他说着,关上门出去了。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不过睡意太浓,并未多想,挠挠头倒下继续大睡。
第二日,碧玲在屋里屋外一通好找,才找到了蜷缩在窗户下,拿尾巴盖着身子的小狐狸。
一边将它往回带一边直戳它的脑袋:“你说说你,这么大的狐了,不过一晚上不搭理你,还闹起了脾气到处乱跑,丢不丢人。”
已经被风吹蔫了又被灌了大碗苦药的狐狸半个声都没哼哼,只暗自磨牙记仇。
昨天夜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毛孩,等他取回了内丹,定要找到他将其碎尸万段。
喂了小狐狸喝药,碧玲又很老妈子地去监督景弈渊喝药。
他如今倒是不怕苦,只要有她看着,再难喝的一碗药也能下肚。
碧玲注意到小殿下仍是微微拧起的眉头以及如同白瓷般干净羸弱的脸庞,蓦然想起了同样是硬着头皮喝药的狐狸。
开口转移他的心思:“昨日我从花园里带回来一只狐狸,毛色火红火红的,你要不要看看?”
景弈渊顿时明了昨夜那只狐狸是从哪里来的了,却不点破,顺着她的心思点头答应。
见他答应下来,碧玲高兴得急忙回屋将狐狸抱出来。
小孩子不就是喜欢小动物什么的嘛,多与狐狸接触接触,兴许他每天就会开心些。
以前她还是原形的时候,小殿下对她也是无微不至,想必对狐狸也差不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对狐狸好?不存在的。
让我们小殿下告诉你什么叫做赤.裸.裸的双标
:-)
第25章 剪爪子
狐狸不知要被碧铃抱去哪里,只舒舒服服躺在她怀里,一双宝石般火红的眼珠子半眯着,昨天夜里没睡好,依旧犯着困。
直到她一只脚迈入门槛,他狐狸眼微张,注意到屋内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即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冰寒气息。
玉冠束发,玄色衣裳,一双眉眼倨傲得一看就叫人生气,不是昨天夜里将他从窗口扔出去的小屁孩儿还能有谁。
此时他还挺直背坐在那里,浅啜清茶,明明已经看到了自己,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纪脸皮便厚得跟城墙一样,日后还了得。
碧铃没有注意到一人一狐之间的暗潮汹涌,还笑吟吟地抱着它坐到景弈渊对面,特意将怒目圆瞪的狐狸举到他面前:“看,是不是很可爱?”
可爱个屁/并没有。
狐狸与景弈渊同时发出心声,只不过前者的表情已经是咬牙切齿,后者却仍气定神闲,一双凤眸打量着张牙舞爪却依旧逃不出她掌心的狐狸,目光淡漠得像在看货架上的货物。
两相对峙,明显是九殿下更胜一筹。
“咦?”碧铃有些疑惑,“你不觉得可爱吗?”
“并非如此。”景弈渊沉吟中放下茶杯,避重就轻,“它看起来虽乖巧,可终究是野兽,爪牙锋利,若伤着人,便是得不偿失。”
碧铃闻声向狐狸的爪子看去,果然锋利无比,让她想起自己上次被抓伤的事,不禁小鸡啄米般点头:“有道理,不如咱们给它修修吧。”
被悬在半空中的狐狸浑身一僵,目光狠狠瞪向景弈渊这个始作俑者,恨不得将他拆骨扒皮。
无视它的目光,景弈渊在听到碧铃脱口而出的“咱们”二字之时,微微翘起唇角,旋即压下去,纯澈的声音乖巧如讨好应道:“好。”
竟亲自起身,寻找剪子去了。
碧铃坐在原地,见怀里的狐狸气压低得吓人,实在是想不通,目光疑惑地看着它。
它会不会是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呀,碧铃有些怀疑地想,咬着指头蹙眉偷偷瞄了它一眼。
以前她装成什么都不懂的小鹿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
拿了剪子回来的景弈渊正巧撞见她认真思索的小模样,一双杏眼滴溜溜打着转,像是在想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这是她最真实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纯净清澈,好蒙又好骗,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可这个小姑娘为了他,一直强撑着做一个懂得照顾人,会看人情绪的大人,会笑着摸他的头,在他喝下苦药的时候递出一颗蜜枣。
为了他,她不得不掩饰起一部分自己,小心翼翼生怕露出半分破绽,却又蹩脚得很,不过他乐意配合,因为她高兴。
握紧手中的铜剪,景弈渊眸色逐渐坚定。
终有一日,他会让她放心,让她在他面前也能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姑娘。
还是不住磨牙的狐狸最先注意到他直直的目光,再一瞥见到他掌心的剪刀,挣扎着想要从碧铃怀里挣脱出去。
“哎呀。”碧铃差点按不动它,思绪被打乱,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景弈渊,急忙开口求助,“快来帮我一把,不然等它跑掉以后都没机会了。”
这种事就得快刀斩乱麻,迟疑不得。
景弈渊几步走到碧铃面前蹲下,虽然年纪还小,却已颇有几分皇家独有的威严,狐狸心知自己是逃不掉,认命地闭上眼,在心里又记上他一仇。
如今狐狸已经习惯将所有的错往景弈渊身上推,没有别的原因,就是莫名看他不顺眼,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却比他见过所有的人和妖都要心思深沉,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
碧铃修长五指握住它的一只前爪,终于松了一口气:“快剪吧,不然一会儿它又挣扎起来可就麻烦了。”
景弈渊没有应声,只垂下眼眸伸出手,“咔擦”一声,一截锋利的指甲被剪掉。
同为兽类,却要被约束天赋,碧铃听得有些心疼,不禁开口:“当心些,不要把肉剪到了。”
等她把话说出口,才意识到对面可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皇子,她这样说话,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悄悄挑眉向他窥去,低着头的小皇子却依旧面色未变,神情淡淡地,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他眼中的情绪,让碧铃探不出究竟,只好抿着唇不吭声。
一时间室内极为静谧,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仿佛过了三秋那么漫长。
大功告成,看到狐狸被剪得光秃秃的四个爪子,碧铃欢欣得早已忘记片刻前的不自在,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满脸期待地望向景弈渊:“你要不要抱抱它,很舒服的。”
她双眸亮晶晶地闪烁着,满是想要与他分享的真切,让景弈渊实在难以拒绝,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碧铃还当他是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将狐狸往他怀里塞:“不用怕,现在它伤不了你。”
狐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被拼命送出去的狐狸已经心如死灰,连半分的反抗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