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这一片炸裂的光影,如同一场绚烂的烟火。人生最后的时刻,唐隋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唐宋的那个已死的“爱人”。那时候相爱的唐宋是不是幸福的呢?因为那个人能让那时候笑容总带几分半真半假的唐宋露出真切的笑容来。
唐宋有很长一段时间和不同的男人纠缠,那副身体被他母亲调教得离不开男人,于是那个孩子就几乎是带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和人滥交着。他有一次将一个男人从孩子床上踹下来。在他心里,他总是将唐宋当做一个孩子。似乎永远都是那个记忆里不知时日长久的孩子。他站在唐宋的床前,唐宋仰着脸看他,身上的吻痕色情地交叠着,唐宋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只是看着他,笑着说:“哥哥。”
他们两个人怎么就会变成这样的?年少的偎依,那时的月光如水。然后他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宋家的少爷。一个人的容貌若是好看到了一个极致,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小时候的唐宋长得,给人的,也是如此的印象。于是他将人关起来。他有时候常常会想将唐宋关起来,将人藏着,隔绝所有的觊觎。可是他那么宝贝的唐宋,他自己大半近乎于痛苦的记忆都来自于母亲给他的禁闭,那他又怎么舍得让唐宋经历?他怎么舍得把他关起来。
这大约是一种移情。他将宋家的小少爷关起来。于是仿佛终于又捞到了记忆里那个隔着栅栏,会攥着他手细声细气说话的孩子的薄影。他不去想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那一时的心情安稳一如夙愿得偿,如同守着一段遗失的岁月过往。可是,唐宋把人带走。那个晚上他在背后静静地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如同看着已经成人的唐宋,携着年幼时的唐宋在一同离他远去。
怎么可以呢?
——如果离开的话就杀了你。
他杀了宋观。是了,那个宋家的小少爷。他不敢对唐宋做的事情,全都验明到了宋观身上——离开的话就杀了你。
这样绝望的情绪,这样恶毒的情绪。不死不休的纠缠。可他到底舍不得唐宋死——于是死的便只能是宋观。
恍惚里他第一次见到唐宋。那是他二十岁的生日。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孩子。父亲说,这是唐宋,你弟弟。那个小孩子站在他父亲身旁,低着头,等抬头看他的时候,便是个有点惊讶的模样。两个人其实在今早的时候就见过。
那时他在琴房待了一宿,一夜未眠,天上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他走出房门经过院子,只是想回到主屋里去拿一叠旧琴谱。冬日迟迟里,凋敝了绿叶的藤蔓攀爬着老旧的墙头。风吹在面上,也是十一月的风寒。然后他听见一些细微的声响,便抬起头来。
于是他便看见一个小孩子,骑在墙头,是个要翻墙过去的模样,却不想被人瞧个正着,所以面上很是无措。他看到那个孩子嘴里咬着一朵花枝。那样鲜艳的红色,于这个苍白的冬日,明丽得几乎是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疼了他的眼睛。
这些往日的记忆,零零碎碎的,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是这样清晰地呈现出来。比如年幼时母亲教会他的第一首歌,父亲对他说“你是最棒的”的话语。还有人生中第一次和家人去游乐园,来不及吃完的棉花糖,那漂亮得像云彩一样的糖果黏糊糊地化在手上,它们由原本秀丽的颜色像生了锈一样被氧化。他看着来不及吃掉便变质的棉花糖并不难过,只是觉得茫然。那个时候母亲安慰他说,妈妈再重新给你买一个好了。是啊,只要再重新买一个好了。那么轻易的重拾,那么轻易的安慰,那么轻易的许诺。
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斑斓得再无法辨清,如同黏在手心化开的棉花糖。最后合上眼睛的时候,唐隋仿佛听到唐宋当年拉着他手说的那句话——小哥哥。小哥哥。外面真的好冷呢。我觉得好冷啊。
他听着这句话,便果真觉得有些冷,可是到底辨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方,只是觉得很累很累,于是他闭上眼。闭上眼,便不再醒来。不用醒来,也就不用知晓时日长久。
【番外完】
第56章 第五弹 邻居一两个都是谜
【现代网游。原本,主cp是感情上饱受创伤的温润受深情如许daio大活好阳光攻,还有一个企图将主角受毁容但没成功的炮灰攻。原。本。原本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那镜中猝不及防浮现出来的鬼影一般的脸,惊得宋观连连倒退,却不想因为过于失措,未曾注意周遭环境。他退着退着,都退到后头贴墙的浴缸那儿了,还下意识的往后退,以至于最后失足跌进浴缸。,脑袋磕在瓷砖上,“咚”的一下,可疼可疼,疼得宋观眼泪花冒出来,不过他整个过程里没发出什么惊呼,于是一切就像一出默剧。
等宋观一脸狼狈地从浴缸里一瘸一拐地爬出来,他已是缓过神冷静下来。膝盖上已经浮起乌青,宋观绷着脸再次走回镜子跟前,这镜子自然是面好镜子,照得人影非常清晰。他对镜心里骂了一声坑爹,然后伸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眼见着镜子里头那个影像随之而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宋观又僵硬地咧嘴笑了一笑,于是镜子里头那个影像便跟着露出一个十分瘆人的笑来。
果不其然,这镜子映出来的就是他此刻本人,也就是宋观这一周目里的身体壳子。
——本周目还真是有一个让人好生“惊喜”的开始。
宋观对着镜子站了一会儿,他很仔细地摸过了自己的脸,可以十分确定如今自己是真的纯天然地长成了这幅鬼德行,并非脸上戴了什么面具所致。戳开了脑海里的《剧情大纲》,宋观看到的,就是光芒万丈的“毁容炮灰攻”五个字。
没错,他这次担待的角色,是个毁容炮灰攻,资料显示原主是因为被人泼硫酸才变成了这么个样子。
大纲表示,原主在没毁容之前,是个非常英俊的小伙子,不过尽管一副人五人六的模样,却是个渣渣,并且是一个特别花心的渣渣。原主本来和主角受是一对,把主角受迷得跟什么似的,可他虽然和主角受在一起了,背地里却还是和别人搞三搞四搞不清楚地瞎搞搞。他脚踏八条船,暗地里很有本事地劈腿一劈就劈了七。按照主角攻的评价来说,能劈腿劈到这种程度,“宋观”也算是个人才了,简直让人怀疑这货是不是蜈蚣精。
原主他呢,尽管很多年来脚踏n条船也没踏出过什么问题,但有句俗话叫“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
一日“宋观”去某小情家里胡搞,搞完了出来就被另一只小情给在楼下堵上了,那小情先是骂了会儿,骂完了朝着宋观兜头就是一盆硫酸,泼得那一个是叫毫不手软,又狠又准。
于是这么个,一枚“毁容炮灰攻”就新鲜出炉了。大纲又表示,主角受真的对原主很死心塌地,就算原主被人泼了硫酸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小受同志仍然是不离不弃。
当然,像那种“宋观”被小受感动了,发现小受对自己才是真爱,于是最后两个人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什么的,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不然的话,主角攻往哪儿摆啊。
简要地来概括性地描述一下“宋观”同学的人设状况,“宋观”毁容之前呢,是个荷尔蒙释放状态始终维持在“on”状态的花心渣渣,不过除了很花心之外,其他方面都还算是比较正常的,然而毁了容之后,他性情大变,就成了“不作死就会死”的“作死之王”,并且迅速跑上了“中二”的道路,以一种十匹马都拉不回的姿态,撒着脚丫子狂奔着。
可能一个人全部内在的灵魂和他的躯壳之间的关系,就像某种特定的液体和作为载体的容器。液体隐约透过载体显现出自己的颜色质地时,载体形状也在同时塑造着液体的形状。两者一码归一码,却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不管怎么说,毁容炮灰攻同志如今中二是不争的事实,自毁容之后,他内心独白里出现频率极高的是一句话,“我会这么不幸,都是______都错”,这是个填空题,下划线里填入的内容包罗万象,但永远不会包括自己。
“宋观”自毁容之后,对小受很不好,尤其是抓不到那个泼他硫酸的元凶之后,他更是把气都出在了小受身上。
他仗着小受喜欢自己,特别有恃无恐,这不有首歌就这么唱的么,“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炮灰攻他就放心大胆地作。
说起来,这个周目世界的科技发展并不是超前的,倒是跟宋观原本的世界有些相像。当时医院给“宋观”的说法是,“宋观”这张被那么多硫酸给糊过的脸,靠整容也是整不好的,但如果做植皮手术,倒是能让脸上皮肤变得没那么恐怖。可若是要做着植皮手术,最合适的皮肤来源是病人自己的皮肤。病人得将身体其他部位的皮肤——比如背部,或是腿部的,给移植到脸上。
“宋观”想了想,说,好。
但他那皮肤移植的手术并不成功,脸没怎么救回来,身上也落得一个跟剥落鱼鳞一样痕迹。因此“宋观”情绪极度恶劣,成天的,他几乎是每时每刻的都在那儿作天作地作小受。最后作啊作啊,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是,自己居然把这么能忍他的小受给生生作跑了。
气跑了小受之后,渣·毁容·炮灰攻同学,在难以置信之余,依旧十分理直气壮地觉得这一切都是小受错,然后他就一边骂着小受,一边等着小受滚回来求自己原谅,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炮灰攻不安了,暂时也顾不上自己“冷艳高贵”的形象了,四下里不着痕迹地打探小受的消息,一打探就差点气歪鼻子。
小受有人追了有没有!那个人是个高富帅有没有!现实里对着小受各种死缠烂打,连在小受玩的网游里也各种腻歪有没有!
原主气得眼斜鼻子歪,他就像一个濒临爆破点的气球那样,差不多是一戳就会炸。他心里想着小受他就一个玩烂了的货,居然还有人这样追?呵呵。越想越不能接受,越想心里越阴暗,辗转反侧半地趴床上,原主想着想着,顶着一张可怕的脸就是狰狞一笑。因为有了高富帅的追求,小受就丢下毁容的自己离开了,真是个贱人啊。
这样想着的“宋观”全然忘了,当初就是他自己作死作活,才生生把小受给作跑了的。不过深度中二了的少年“宋观”同学,自然是根本不可能考虑这种问题的,他就想着小受有人追是吧,那又怎么样,他就不能遂了小受的愿,一定要拆了他们。现实里他不敢顶着一张被毁容了的脸四处乱转,网游里却不需要一张脸。
这样想着,原主阴阴地笑了两声,想着小受最后没有人要之后,又回来求自己,光想着这画面,原主就感到一阵热血沸腾。
宋观看完前情回顾:“……”
真是……
对于这样燃烧生命在作死的人,他就不多说什么了。
可想而知,这只中二毁容炮灰攻的下场肯定没个好的。故事期间,炮灰攻同志就各种蹦跶膈应主角攻受两个人,以负数的智商,衬托得正常智力的主角攻,形象无比光辉,又以各种猥琐的负面形象,凸显出了主角攻的深情强大。
“宋观”使尽各种办法,甚至现实里动用里父母那边的关系,摸到了小攻的信息,结果发现小攻家庭背景比他还厉害。“宋观”怒了,妈的蛋,你长得比我好,家里背景比我牛逼,还来泡我的男仔,这能忍么?在毁容之后,自尊心便也变得跟脸一样千疮百孔的炮灰攻觉得,这一切绝对不能忍。
本来呢,炮灰攻宅缩在家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黑爪只伸向网游里,但在这种打脸的情况下,他终于憋不下去地彻底爆发了。即使毁了容,也要坚持出来溜两圈,炮灰攻黑爪果断伸向现实里,本来想着小攻家那种背景肯定不能接受小攻搞基,他就想把小受和小攻的事情捅到小攻家,让小攻家对这两人施压,结果……
任他想破脑袋都无法预测到,小攻家里人居然欣然接受了啊!欣然接受啊!欣然接受你妹啊!本来以为能让攻受两人的关系出现裂痕,结果感情反而升温了有没有。没能拆了攻受,反而让这两人越发走近了,原主恼羞成怒,气急攻心之下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报复方法——拿硫酸给小受也泼一脸。
让你们真爱!毁容了你也爱么?
“宋观”阴惨惨地一笑就兜了硫酸进桶里,务必要贯彻“糊你一脸硫酸”的计划。当然,原主的这个计划自然是没有成功的,当他扛着那一桶硫酸出现在小受家附近的时候,就被小攻发现给阻止了,并被痛打一顿,本来就扭曲的鼻子居然被打得掉在地上。
原主傻眼了,原主震惊了,原主瞬间泪如尿崩了!捡起掉地上的半截鼻子,一脸的血和泪,原主嘤嘤嘤大哭着跑开,结果太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之中,他罔顾了红绿灯的指示,低头飞奔到马路中央时,正好一辆车子自西向东地疾驰而来,它“呯”一下就撞飞了闯红灯的“宋观”。
只见“宋观”腾空飞起三米高,血泪鼻涕一齐飙飞,连个尖叫声都没有,如同一口装了厚重被子的麻袋一样,越过轨迹的最高点之后,急速地下坠,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血没流多少,半截鼻子的地方渗出一点乳白色的浆糊状液体,那是脑浆。
唉,都摔到脑浆从鼻孔里流出来。
那肯定是没救了。
于是毁容炮灰攻“宋观”同学,就这样被撞死升天去见了上帝。
这是“宋观”的结局。
至于小攻小受?
╮(╯▽╰)╭
渣渣死后的不久将来,他们很快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啊。
that is all.
宋观看完全部的剧情介绍之后,实在是有些语塞。满满的都是槽点,感觉已经然让人无从下嘴去吐了。不过剧情奇葩,人设奇葩,这一周目的剧情任务,倒是无比清晰的,一条链的便是:
宅在家里玩网游-->联系主角攻的父母,透露主角攻受的恋情-->继续宅在家里玩网游-->准备好硫酸去泼小受-->在指定时间到指定地点前去泼硫酸被小攻逮到,于是被小攻打断鼻子哭着跑走,被车子撞死。
而且作为炮灰的原主,是毁容出院之后,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单独住在外面。大纲里并未交代明白这个炮灰攻的父母相关事项,没有给出任何的相关描写,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原主一个人居住的话,宋观的确是能省很多事的,而且也免得尴尬,毕竟家不是自己的家,父母不是自己的父母,就算反复对自己说不要在意这些,自己仅仅是来角色扮演的,可心里仍旧是会无可避免地不自在起来。
再说这周目里的炮灰同志,毕竟和主角攻受都没啥正面的接触,所以全部的剧情任务,还真是简单明了地让人要流泪,甚至连游戏里的应该有的聊天记录什么的,《剧情大纲》这次都给详细地列出来了。
——鸡蛋君这回还真是给他找了个相当轻松的任务。
宋观手撑着洗手台,在看完了这周目的剧情之后,做出了这么一个粗略的评估。然后他就这对着镜子脑袋里放空了发了一会儿呆,直到窗外有不知名的飞鸟振翅掠过,那翅膀扑动的声音把他从发呆的状态里惊醒回神。
用力晃一晃脑袋,他打开水龙头,望了一眼镜中那张让人看着心有余悸的毁容脸,马马虎虎地洗了一把脸后,宋观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没费什么功夫就找了一卷胶带和一叠报纸。重回卫生间,一番捣鼓,宋观将卫生间里镜子上贴着的报纸给恢复了原状,他把镜面给贴得严丝合缝——实在是自己现在长得太吓人了,这镜子果然还是不要把人照出来比较好。
处理好镜面之后,宋观步出卫生间,慢吞吞的,以一种龟速的缓慢步伐,在房子里悠转了一圈。
原主日子过得颇不讲究,房子的装修怎么看,都是最初商家给的样板房的模样。这家里的生活用品也非常少,若说起食材的话,冰箱里更是只剩了年糕面条之类的东西,蔬菜瓜果都没有,连方便面这样的也没有,而调味料只有盐。
实在是简单得让人觉得有点可怕。
但尽管面对如此稀缺的食材,宋观也只是心中略略挣扎了一下,随后就进了卧室趴到床上,一副咸鱼挺尸的模样。他倒在床上觉得很疲惫,像徒步旅行在外,还没有手机和同伴地漂泊了好几年。宋观现在是什么都不想干的,他既不想出门买菜,也不想查询电话号码去叫外卖。此时他觉得,哪怕饿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不管谁来都不能阻止他黏着躺在床上。
然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宋观来到这个周目世界差不多是上午八九点,也不晓得原主先前用过早饭没有,总之他是赖床上一直趴到了晚上六点,这滴水未进的肚子到了晚饭点,开始不受主人意念控制地唱起了“空城计”,此起彼伏,一声响似一声,大有“唱”到天荒地老的意思在里头。原本打定主意做只人形咸鱼的宋观,在饿得似乎开始要胃疼了的情况下,只得爬起来去厨房,用清水煮了年糕又放了点盐进去,就这么没滋没味地,凑合解决了自己在这个周目世界里吃的第一顿饭。
再之后的日子,因为自原主毁容之后,原主那些与主角攻受两人相挂钩的剧情部分都还没有开始呢,“毁容炮灰小渣攻”的原主目前正处在“得知主角受跟主角攻暧昧不清”而气得七窍生烟的缓冲阶段,所以宋观倒是自由自在得近乎无所事事了。可尽管手里多出了大把的空闲时间,他却一点都不想出去走走逛逛,就像是陷入冬眠的动物一样,宋观成天睡睡睡的,睡个没完没了。
可能是睡得太多睡糊涂了,某些时刻,比如在夜里突然醒过来看着漆黑不见五指的室内的时候,又比如厚重的窗帘将晨光遮蔽得只能见着零星天光的时候,宋观会恍惚觉得,好像一切都还是他原来的生活,仿佛他从来没有戳开过那个坑爹的网页游戏界面,也从来没有遇见过系统,之前的经历就好像只是一场荒唐的大梦。
——当然,他也知道这一切感觉,不过都是“仿佛”。
卫生间里那面被报纸贴得严实半身镜是这样提醒着他,他如今就是个被毁容的模样。这身躯体,这躯体过去所经历的事情,全都不属于他,他不过是暂时被放置于这个世界里罢了。
原主曾经在这段时间里想了什么,做了什么,是不是会一直念着主角受的名字一直到心焦难耐——这些都不是宋观会花时间去考虑的东西。他现在吃得好睡得好,只是很多时候会突然做事情做到一半,就开始眼神放空地开启发呆模式,好几次他站在锅子前煮面的时候,煮得锅里的汤水咕噜噜地都冒出来了,才“啊”的一声回过神来。
总之他现在做什么事情好像都有点懒懒散散的,实在不是个什么非常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但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宋观闲着闲着,闲得简直身上能长出霉菌来。他有时候在夜里,也不开灯,半裸着身子,光着脚,像是个自杀死在这个房间里,以至于被缚此地而无法投胎转生的鬼一样,四处瞎乱转着。结果某个晚上,在这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倒是叫他找踩着了一叠卡纸。
宋观开了灯,将那叠色彩缤纷的卡纸慢悠悠地捡起来。
他看见最上头几张是被人写过字的,黑色马克笔的墨迹,也不知写的什么,因为被人重重的又拿马克笔抹成了一滩黑色的颜料块,最后两个字涂改得不是很严实,隐约可以分辨出一个是“想”,一个是“你”。而右上角的大块空地处,料想原本画的是个笑脸,却被人恶狠狠涂改了几笔之后,变成了狰狞的鬼样。
第57章 第五弹 邻居一两个都是谜
所以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木地板的地面虽然不像大理石那么冰凉,但夜里在上面站久了,还是会觉得寒气上涌。宋观一只脚踩在自己另一只脚的脚背上,反复换了几次左右脚,他将卡纸翻了个遍,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但也不敢随便把原主的东西丢掉,于是他就把那些被人写过字的卡纸留在原地,剩余的都拿回房间里去折纸青蛙了。
对,折纸青蛙。
宋观折纸青蛙的手法是堪称炉火纯青的,只见他三两下就折好一只。那些意外收获的卡纸都叫他收好了放抽屉里,是准备留着日后慢慢叠。便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之后的整整一个礼拜时间里,宋观除了要满足自己基本生的理需要时,会不得已地下床一下以外,其余时候,他就一直窝在床上叠纸青蛙。
他叠完一只青蛙,就往地上丢一只,再叠好一只,就再往地上丢一只。等宋观把手上那一沓卡纸都折完了,这满地的青蛙也是让人没眼看了。密密麻麻的纸青蛙,一只叠一只,数量很是惊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卡纸耗尽,还是因为折纸青蛙的这个行为,终于折得宋某人不再情绪那么低迷——总归宋观好歹是在折完了自己手里头的最后一只纸青蛙之后,离开了他那张一直黏着的,几乎要和他长到一起去的大床。
此后的行为和作息终于正常了,宋观也终于开始会出门丢垃圾,点外卖,收快递了。原主在床头柜那儿摆了一堆口罩,柜子里还有一打的立领外套和各式各样的帽子,想来这些就是原主为了掩盖如今形貌的装备穿着。但现在,这周目世界的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热,再穿这些东西就有些不太适合。大热天的戴这些,肯定是会汗流浃背的,那画面真是想想都太遭罪。
可若是要宋观什么都不遮掩地就出现在外面,也是不妥当的,毕竟他这模样,万一冷不丁把有心脏病的路人给吓死,就要摊上人命官司,麻烦。但若要他真的戴齐这些东西出门,宋观对此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呼“苍天饶命”。结果如此一通思来想去,倒是叫宋观琢磨出了一个新办法来,他从家里的医疗箱里找到了绷带,宋观用这绷带,将自己一张脸像个木乃伊似的缠了个严严实实,连整个脖子一起包住,因为他的脖子也被硫酸腐蚀得很厉害。
再不用戴闷死人的口罩,如今脸上也还是该遮的都遮了,能方面露的都露了,对比先前全副武装的服饰,这绷带果真叫人一身轻松。至于身上的衣服,宋观都是挑清凉的穿。尽管他现在的这壳子,那胳膊腿的也都是遍布不少腐蚀的伤口,可他图的是方便凉快,又不会像原主那样“触景伤情”十分在意自己毁容的痕迹,再说他这壳子身上的腐蚀痕迹,也不像这作为“重灾区”的面部伤口那么可怕,所以宋某人也就是十分无所谓地把自己皮肤露在外头的。
只不过他那一脸绷带的形象,依旧是叫路人们看得心中发憷。比如说楼下早餐店的老板,老板他首次瞧见缠着脸的宋观时,就一副“老天我是不是遇到恐怖分子”的惊悚表情。再比如偶尔他出门丢个垃圾,若是路上遇见这栋楼里的其他住户,住户们见到他,普遍都是会被吓得贴墙走,那一副贴着墙壁寻求安全感的模样,就好像生怕宋观会突然精神病犯了而突然暴起杀人一样。
对此宋观并不是很在意地耸耸肩,倒是住在他屋子对面的邻居,在碰见脸缠绷带的宋观三四次之后,便开始有话没话地攀谈起来。
说起来宋观对门的这个邻居还是个小孩子呢,一头黑色的卷毛,带着个黑框眼镜,也不知道是在初中还是在读高中,看起来挺调皮捣蛋的,实际上也很调皮捣蛋。
当初这熊孩子第一次碰到宋观,是在电梯里。宋观正要往电梯里走,而这熊孩子正要往外走。两人初初一照面,那卷毛的小鬼抬头看到宋观立刻吓得大叫一声,他手里捏着一瓶刚从超市买回来的番茄酱,被宋观一脸绷带给吓得愣是直接开瓶一挤就飙了宋观一脸。
那糊了人一脸的小鬼乘着宋观抹脸的当儿,机灵地便要脚底抹油开溜,结果挨着宋观身子边时,就叫宋观眼明手快地一把捞住了卡了在怀里。
卷毛的熊孩子被搂着之后吓得一脸惨白,直叫唤:“救命啊!救命啊!着火啦!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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