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满声的懊恼,让他微微笑起来。
“我也好多年没怎么下了,真的。”
听他语气诚恳,她也忍不住笑了:“我以为你是在国外长大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朝辰暗哑着嗓音,回答这个问题:“我在‘靖南’长大,这里算是我的故乡。”
顾怀露心中的猜测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而秦朝辰对她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抱歉,刚才小朋友们想让我下指导棋,你等一等,我让王校长先安排一下,和你聊完我再去教室。”
他说话的语气宠溺,让她都忍不住有点春心荡漾。
唔……她也想被这个男人下指导棋了。
……
有一些小孩子对这两位大人感到非常好奇,远远地站在墙边向他们看了又看,然后才嬉笑着跑开。
秦朝辰和顾怀露就坐在一颗枣树旁,徐徐的风吹过两人,她微微垂了眼睛,眉目明艳又动人,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秋季稍显寂寥,随着阳光漫漫掩去,远处山麓深深浅浅地映着翠绿。
她难得穿了碎花的雪纺上衣,搭一件米色风衣,此刻看着前方的天际,眼波中泅开一抹青春和妩媚。
“我知道不少人都说,我是秦方慕的‘私生子’,原因就是他们不知道我在哪里长大,我的名字又不是按照族谱排的。”
秦朝辰抿唇笑了笑,对此也不太在意,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久都不对外做任何解释了。
“事实上我父母的感情相当深厚,至今也是伉俪情深……我的亲生父亲是秦方慕没错,母亲则是当年的芭蕾舞团女舞者,徐晴旎。”
顾怀露点了点头,秦朝辰侧过脸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在说这个‘故事’之前,我想你应该了解,秦家有许多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讲究风水和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秦朝辰简单地把祖父秦铭鼎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才绕回到了一件与他今后的人生紧密相关的事件上。
“我们家这位老爷子,有位故友,就是这里‘国怀寺’的上一任主持,当时,那位老主持告诉祖父,说秦家有一场大劫,只有举家迁离才能幸免于难,但如果躲开这一劫,余孽也会报应到晚辈身上。”
当时,秦氏家族也是半信半疑,可除了离开也别无选择,一家人半夜收拾行囊,没过多久就坐船去了香港,果真躲过了一场大难。
往后数十年秦家安然无事,生意也越做越大,直到秦朝辰出生,他生下来已是不足月,身子差也情有可原,可不知怎么的,突然某天晚上就高烧不退,到了夜里就哭得停不下来,一连烧了好几天,看了不知多少名医,谁都说不出病根所在。
天晃晃,地晃晃,家有夜哭郎。
顾怀露像是从他的话语中间猜到了什么,心里如同有繁星般的鼓点敲打着,令她莫名地紧张。
☆、第二十五章
“因为我是‘男孩’,家族长辈才会极为看重。当时我父亲已经急的束手无策,就和母亲抱着我,一同来到‘国怀寺’,来找当年的主持大师……大师也说不上什么明确的解决方法,只说把我养在这里一段时日,看能不能有所好转。”
秦朝辰望着树林之间疏漏的光,那双眸子清澈婉转,格外诱人入胜。
“我的名字也是这位老主持给取的,特意没按照秦家的规矩来。”
朝辰,“朝”是日出之际,万物蓬勃苏醒,“辰”字盖星象于农事,大有攸关。
希望这孩子能借此名字躲过异常冷酷的命运,护他一生无灾无痛,粲然新生。
“我是四岁时候,认识了我的围棋老师,后来他告诉我,那时候他就觉得我特别聪明,开智的时候表现的比寻常孩子都要聪敏,可是……他们也担心这样不太好。”
因为早慧易夭。
顾怀露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她紧紧地盯着他,连眨一下眼都舍不得。
“大概是‘靖南’水土对我的病情真的有帮助,加上主持也用了很多药草和偏方,不知不觉身体好起来了。”
后来秦老爷子也来了,陪小孙子一起住在寺院里,每天诵经念佛,一个月里小朝辰的情况莫名好转,老主持这时便说,假如能把他放在这里养到十来岁,或许就能平安无事。
尽管秦朝辰的父母舍不得与儿子分离两地,但又抵不过秦家全族的要求,也怕真的会有什么“孽力”在小朝辰的身上作祟,他们只能每年都循环往复地来“靖南”照顾他。
好在,那时候的小朝辰尽管病痛缠身,还是能见到双亲,四岁时他又遇见了“围棋”,从此跟随师父走入了这个黑白的玄妙世界。
秦朝辰天资过人,几年中随着师父辗转去了几个道场讨教学习,到了十二岁通过考试迈进职业棋手的门槛,同年就直接按照规定在比赛后升为了三段。
他受到的围棋指导与那些同辈的棋手相比大概是最不正规的,但在职业生涯的比赛中,几乎是无往不胜。
所有人都在看着一颗围棋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乃至不少本来对围棋不感兴趣的年轻人,都在无意之间被这位比明星还出众的少年棋手给吸引了过来。
顾怀露听到这里,沉思回忆,好像过去在电视里有过关于“天才围棋少年”的专辑,她也不止一次看到过播出,只是,都没有放在心上,似乎还有什么派系传人之类的……但她也记不清了。
秦朝辰十六岁,晋升六段,并在一个国际性大赛上赢了当时的韩国顶尖棋手朴九段,就在所有棋迷都以为他会迎来职业生涯第一个巅峰的时候,他却突然宣布离开棋坛,放弃职业棋手的身份。
可以说这个消息令整个围棋界措手不及,掀起了一场轩然风暴。
这些年,秦朝辰也经常会找机会回“靖南”住上一小段日子,但每次回到这老旧矮小的屋地,仿若这过去十来年的生活,就是一场黄粱梦罢了。
顾怀露忽然就理解“围棋”在他的生命中扮演了怎样重要的角色,它陪他走过无数清苦孤寂的夜晚。
那当初他做出“选择”的时候,又有多少矛盾,多少艰难呢。
他笑了笑,说:“我还有很多想告诉你的,可惜……眼下时间不够了。”
她抬眸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温柔的男子,那额前黑发被吹得凌乱,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安静的影子,呼吸间都是他沾染了青山远水的气息,糅杂着桂花和百合花的香气。
没关系,我都想听,想一直听下去。
夕阳将近,顾怀露看一眼天色,想到孩子们再等下去就得摸黑回家了,毫不夸张地说,有些男孩、女孩为了能念书,每天上下课都要赶一、两个小时的路。
而她也要和肖国光教授吃饭,秦朝辰垂下眸子与她对视,彼此都有一些舍不得的想法。
“等晚些时候再聊?”
声音近在耳边,她倒吸了一口空气:“……嗯。”
两人只能暂且别过,约好今晚在茶馆见面。
很快就到了掌灯时分,每一家每一户都点起了灯光,顾怀露去小馆子和老肖他们吃饭,教授还带了几位他的年轻学生,有男有女,众人点了几个小菜,但没有要酒,席间她也问了许多关于古建筑修复的问题,除了本来就感兴趣之外,正好也算素材的积累了。
田舫与他的几位师兄弟妹都是老实的孩子,性子敦厚,就是也容易害羞,面对顾怀露的时候依旧不敢拿正眼去看她。
夜色落在幽柔的古镇,点点星辰璀璨,在云层中微微闪烁,老肖提议让年轻的学生们送顾小姐回民宿,她急忙就说在这里还有一些其他事要办,婉言谢绝了。
外面的天色暗下来,更显得远方一灯如豆,那些亮起的一盏盏灯都像只存在于梦中的萤火,模糊了人的视线,也让这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
顾怀露与他们道别之后,心中像有什么声音一直在催,秦朝辰所说的茶馆就在不远处,所以即便没人领路她也知道怎么走。
寂静的青石板街道,只有稀少的行人还在走动,明清时期的砖雕隐在月夜中,流露出几丝古朴沉静,偶尔不知哪一户人家还会传出来几声犬吠。
顾怀露走到茶馆门口,却发现只有二楼还有依稀的光源透出来,而一楼漆黑不见五指。
……莫非秦总和这里的老板认识,特意让他提前打烊,好方便他们谈话?
大概也有这个可能吧。
刚准备上前敲门,却听见里面传出一些不寻常的动静,像是一男一女的对话。
“怕什么,他今天去找隔壁村的老孙喝酒,不会这么早回来的。”
男人的嗓音醇厚,还带着一丝粗喘,接着就是一些桌椅碰撞的动静。
“好哥哥你别急呀,这么早打烊,不会有人过来找你吧?呀,你怎么就硬了!”
“不会的,我和几个哥们都说好了,今晚不在……让我亲一口,你这骚-浪的小-蹄-子,快给哥揉揉,又大了好多。”
顾怀露的脸上像是染了一层胭脂,没想到这里的“民风”如此开放,荤-话也是讲的这么直白,这都还没到深夜,已经……
身后忽然有人走近,从背后将她轻轻地带入怀中,顾怀露先是警惕地浑身僵硬了一下,但当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心脏又如同坐了过山车般降下来,满满当当的触抚令她都快要停止呼吸。
秦朝辰俯身,在她耳际说:“嘘,别出声,我们走吧。”
她点点头,就这样被他牵着离开了茶馆,柔和的月光下,两人的身影穿过小巷子,来到一处无人的窄道。
顾怀露靠着身后的石墙,身上似乎还留着他的温度,她浑身烫到双腿都失去了挪动的气力。
秦朝辰就这么低低地望着她,两人贴的非常近,他就保持着这个距离,视线很自然地垂落,定格在她两片因为激烈呼吸而合不拢的唇瓣之上,心中如同有芦苇随风摆动,而那双深邃的黑眸中又像烧起了野火,烧烬了所有理智。
她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但却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所有克制、隐藏的缱绻深情,直到今晚需要一个机会来诠释。
秦朝辰一只手扶住她的脸颊,身体贴过来,而体内的躁动已经没有办法再压抑,当碰触到这柔滑的肌肤时就更难逃脱了,只想这样陷下去,倾尽所有。
男人缓缓地低头,也顾不得她是否会抗拒,往下吻住她柔软的下唇,轻轻地亲吻,一下又一下,然后是一寸寸地摩挲,没有章法,但却饱含了如视珍宝的柔情。
舌尖探入她的口腔,描摹着柔软的方寸之地,她脸上的嫣红迅速扩散至整段洁白的脖颈,映衬着淡雅月色,更显得诱人采撷。
男人的亲吻无师自通,顶开她的贝齿进一步勾缠深尝,顾怀露被亲的唇上发麻,胸口剧烈地起伏,偏偏像是被蛊惑了心神,也没法喊停。
不知亲了多久,他终于稍微放开了她,男人的眸子微微亮着暗光,像是夜空所有的星辰都盛在他沉亮的眼中,吸引着她的瞩目。
顾怀露稳住紊乱的情绪和呼吸,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凭记忆去说:“我下午……突然想到,那个……‘天府银楼’关注的‘秦六段’,是不是你?”
她的问题来的突兀,像是很刻意地要回避刚才发生的深吻,秦朝辰的额头抵着她,声音中夹杂着缓缓的呼吸,异常柔软:“是我。”
“那你没有……关注我吗?”
“我选择的是‘悄悄关注’。”
“……为什么?”
顾怀露以为他会说,因为不想让别人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秦朝辰却是忍不住勾唇,对她微微而笑:“因为,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心里一直有着你。”
她真想伸手捂着胸口,因为气都喘不上来。
心中豁然感觉到一种绽放,像是有春风吹落心脊。
☆、第二十六章
顾怀露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浑身软绵使不出力气,她走神了一下,这才抬头又看着他。
秦朝辰维持当下的亲密姿势,也安静地看她,说:“我对你很早就有印象了。当初,刚去国外念书,同窗的好友是我父亲朋友的儿子,那人也认识你们顾家,和你关系也不错的,他说,你给他看了自己写的小说,很有意思……”
清幽的嗓音在旷荡夜色里回响,一下下敲击着心扉,顾怀露能感觉到对方的感情慢慢地向她传递过来,一分一毫,都饱含真挚和灼热。
当时,他也只觉得这姑娘有点特别,顾家的身家背景自不用多说,顾廷川身价逾数百亿,他为电影这个行当作出的杰出贡献更是令人惊叹……
而生长在这个环境中的女孩儿,写出来的小说也是天马行空,年纪尚幼已展现出几分父辈的卓越文采。
秦朝辰在钻研学业之余,偶尔会去关注一下“昭露”的小说,在往后悉数岁月中,成为了一种习惯。
曾经,我没有见过你。
不识你的容貌,未闻你的嗓音。
但我看过你笔下的世界,喜欢你的满腹锦绣,清丽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