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酋长大人终于开口:“那木板固定断骨的方法是否真对断骨愈合有效?”
  老祭司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转移话题,但酋长询问,他不得不回答道:“有一定效果,如果不是很严重的骨伤,这种方法可以最大避免骨头长歪。”
  酋长点点头,“很好,既然如此,便给山和雕记上一功。”
  原狰右拳捶胸,表示记下。
  “另外,那孩子既是战的奴隶,这发现大蓟的功劳便记在战的头上。明日分冬食,便一起奖励了。”
  “是。”
  酋长大人挥手,“战,这里没你的事了,带你的奴隶回去吧。”
  “是。”原战弯身,一把提起少年,抱着他就要离开。
  “等等!”老祭司脸色铁青。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自从他为了救治原冰,而耽搁了原战后,以原战为首的一干人等就对他意见越来越大,如今竟敢当着酋长的面就给他难堪,这事如果他忍了,以后他在部落那些战士面前还有何威信可言?
  “秋实,”
  “酋长大人!”不等酋长把话说完,老祭司一口截断,快速道:“让大战收留这个奴隶可以,他腿脚不好,也确实需要一个奴隶侍候。”
  听到这话的人都觉得不太舒服,原战左腿有问题一事,大家心里清楚,但从不会当他面说出来,作为一名战士谁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残废?而老祭司为什么会不顾忌讳,见到原战就提这事的原因,大家心里也都明白。
  原战抱着自家奴隶,面无表情。
  严默垂着眼帘盘算弄死那个老东西,他可能会被增加多少人渣值。但弄死他,也不代表他在原际部落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死了一个老祭司,还会出来一个新祭司,不管原际部落的是人是否待见这位祭司,比起他这个“居心叵测”的外人,自然还是自己族里的祭司更值得相信。
  “秋实,你想说什么?”酋长带着点无奈道。
  老祭司自以为大度的一笑,“刚才我问大战,是否忘了我部落需与彘族交换粗盐一事,他回答我‘那又怎样’。他的口气如此淡然,甚至不担心部落的用盐一事,想必大战已经发现了新的产盐地,或者已经快要发现?酋长大人,我部落的存盐还能供全部落用多久?”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老祭司的打算。
  严默在心中对老祭司竖起中指,暗自嘲笑毛头主人要倒大霉了,但转而一想,他忽然心脏狂跳。这明明是一个机会!他苦寻的机会已经送到他面前!
  一直没有开口的原雕四人互看一眼,原雕跨前一步就要开口。
  酋长抬手,制止原雕等人开口,回答道:“这次捕猎过后,存盐就会耗尽,冬季之前必须交换到足够整个冬季使用的粗盐。这件事你们知道一下也好。”
  原狰看向原战,“战,你找到新的产盐地了吗?”
  原战想要诚实回答没有,被严默用指甲抓了一下。
  老祭司也不想给原战开口的机会,当下就擅自下令道:“大战,为了整个部落,你可愿意去寻找新的产盐地?”
  原雕实在忍不住了,插话道:“酋长大人,祭司大人,冬天就要到了,这时候出去……”
  老祭司根本不理他,只盯着原战,阴阴笑问:“怎么,不敢吗?你刚才不是说作为原际部落的战士,你什么都不怕吗?”
  他可没这么说。原战根本不受老祭司的激将法,但关于盐地一事,他和狰等人在狩猎中也商谈过,彘族不同盐山族,这是个贪得无厌的种族,以后由他们控制盐山,其他部落想要换盐必将要大出血。
  为此,寻找新的产盐地或者产盐部落已经势在必行,而这事狰原本想要和酋长商量后,打算等来年春天再出门寻找。现在老祭司开口,也只不过把事情提前捅开而已。
  严默戳着原战,在心中大叫:同意!赶紧同意!
  这对原战来说绝对是一个苦差事,但何尝不是他严默离开原际部落另寻发展的一个好机会?虽然时机和季节都不太好,但他已经不想再去等第二个更好的机会。
  不止原战,他得想法再忽悠一些人跟着一起走,否则只他和原战两个,路上危险性太大。
  要怎么办呢?严默的脑子迅速转开,各种坏主意纷至沓来。
  原战看向酋长。
  酋长沉吟。
  原狰开口:“酋长大人,我有事与您商谈。”
  酋长似乎就在等着这句话,当即一挥手,“都离开。狰和祭司留下。”
  “是。”众战士一捶胸膛,跟在原战身后,走出大帐。
  老祭司气最好的机会溜走,当下怒瞪了原狰一眼。
  原狰当没看到。
  酋长叹气,“我的祭司大人啊,您老过来坐,寻找新的产盐地一事不是小事,这事只靠战一人可完成不了。”
  “我是为了部落好!”
  “我知道。”酋长尽量安抚老祭司,同时令人把帐篷门帘放下。
  原战等人从大帐里退出,一离开大帐,几人的表情立刻活泛起来。
  壮年战士原猎似乎想和原战说些什么,被红枣男拉了一下,“哥,有话明天再说。”
  原猎回首看了眼大帐,抬起完好的右臂对原战捶了下胸膛,和兄弟一起离开。
  原战也没和原雕等人说话,做出一副冰冷的脸色,抱着严默快步离开,可怜这娃刚才疼得一个劲戳他,大概是实在受不了了。要不是见小奴隶血流得少,他恐怕都无法忍耐到现在。
  原雕目送原战远去,看周围没人,用胳膊肘捣了下原山,忍不住低骂了一声:“那老家伙越来越狡猾,我们明明什么都没说,他还栽在我们身上。”
  原山眼望前方,嘴唇微动:“他想诈一诈小默,毕竟小默不但来历不明,而且他一来,大蓟冒了出来,用木枝固定断骨的方法也冒了出来,秋实大人会怀疑他也正常。”
  “不止吧?他大概也很想挑拨我们和大战的关系,他一直都不希望我们和大战走得太近。”
  “老东西,老糊涂了,息壤族并进部落比我们飞沙族还久,大战生在部落、长在部落,根子上就是原际部落的人,他怎么可能还有复族之心?倒是老东西再这样排斥下去,原本没异心的也会被他逼出异心来。”
  原雕冷哼:“他当初不就因为大战不是黑原族的人,而故意先治疗伤势不重的原冰,却把大战放到最后?”
  原山不屑地嗤笑,“那老东西想让大冰成为下下代酋长,也得看那人能不能捧得起来。”
  “谁叫原冰是黑原族原老族长唯一的血脉?谁叫狰老大也是息壤族?作为黑原族人的祭司大人在害怕吧。”
  “怕什么?你我是飞沙族血脉,那他将来是不是也想干掉我们?”原山心中不满,方正的脸上满是杀气,“那老东西竟然让大战冬天去找新的产盐地,这不是在把大战往死路逼吗?他的腿在冬天会发作得更厉害,那东西又不是不知道!这事酋长到底打算怎么办?难道就任那老东西折腾下去?他也不怕老东西把部落给折腾散了!”
  “你以为酋长不想干掉那老东西?如果不是秋宁还没有得到全部的祭司传承……”
  原雕和原山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之后为发泄,也为掩人耳目,干脆混进广场中又胡闹了一通,直到人群都快散去才回帐篷区。
  第18章 比尿床更悲惨的事情是……
  在回去帐篷的路上,严默心中计划也逐步成形。至于这个计划施行后是否会死人,他表示和自己毫无关系,他也只不过是个顺水推舟人而已,甚至从根本来看,这个计划对于原战等人的利益绝对大于他个人所能得到。
  回到帐篷,原战放下严默,看家里大蓟叶不多,他也有些事需要询问草町,便去隔壁跟草町要了不少大蓟叶。
  严默躺在床铺上有点脱力,可他还不敢现在就睡,只能勉力支撑。
  原战回来,点了一支火把插在地上,捣碎大蓟叶,帮助严默一起把伤腿处理了。
  期间严默几次想开口,都被对方难看且凶恶的表情给憋了回去。
  现在可不是开口忽悠的好时机,严默心想。
  “手伸出来。”
  “嗯?”原战不明所以。
  “你是不是右腿受过伤?”
  原战脸色一寒,冷冷道:“这不关你的事。”
  你以为我想管?严默抬起右腿小心放平,曲起完好的左腿,擦了把疼出来的冷汗,慢腾腾地道:“我能治好我自己的腿,就能看好你的腿,你不想试一试?难道你想以后一直被你那条腿拖累?”
  “我的腿已经长好,骨头没有任何问题。秋实大人说我会感到疼痛,是因为被敌人诅咒的缘故。”
  “你相信?”
  原战想说不相信,想说是因为当初祭司耽搁太久才治疗的缘故,但是他的腿确实已经长好,平时也不大能看出问题,只有长时间使用双腿才会出现疼痛难忍的情况,也因此,他不能公开抱怨祭司,更不好说他的坏话。
  “我看你右大腿肌肉发育和左边差不多,两条腿走路也不见明显差别,这说明你的骨头没有长歪,那么你会在长时间或超负荷使用右腿时感到疼痛,有几个可能。到底是哪一个,我需要给你做次详细检查才知道。我只有知道确切病因,才可能对症治疗。”
  这段话,原战小半没听懂,但大致的意思他都明白了。
  “你会治病疗伤?”原战看着少年淳朴青涩的脸蛋不太相信,他确实感到这小子有些不凡,甚至怀疑他根本不是盐山族祭司弟子,而是从三城神殿偷跑出来的神侍弟子。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清,少年为什么会有一手画物似真的神奇本领,并且还懂得一些连老祭司都不知道的药草与疗伤方法。
  但这小子才多大?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就算跟神侍学了些特殊本领,就能比得过部落里活得最久的老祭司秋实吗?
  “你愈合能力好,不代表你就能治好别人,你当宝贝的大蓟叶对我也无效,我的腿已经长好了。还是说你的血液、肉、骨头有让任何伤病消失并让人恢复如初的作用?”
  严默嘴角抽搐,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敢在此时点头,对面那原始人绝对会立刻扑到他身上割块肉吃下肚试试。
  “不止大蓟叶,我懂的绝对不比那叫秋实的老头少。不信你可以去问大河大人和褐土姐,大河大人都快死了,硬是被我救了回来。”严默心中十分憋屈。
  他这个曾被誉为最年轻国手的世界超一流医学专家什么时候还要求着给病人看病?都是别人哭着喊着跪着捧着钞票求他出手好不好?如果不是担心指南……他怎么会去救一个强暴他、揍他、要他做奴隶的凶蛮原始人?
  你以为老子想出手治好你?
  “哦?”原战看样子并没有怎么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娘希匹!你那表情什么意思?我都说到这种程度,你竟然还敢怀疑我的医术?
  你怀疑我的人品没问题,但你就是不能怀疑我的医术!
  原战心里有事,拍了拍少年,竟然真的起身去看望大河夫妇。关于少年救回大河生命一事,他已从草町口中了解到一些,但当时他以为草町有夸大的成分,便没怎么相信,如今看少年如此信誓旦旦,他忍不住也想去看看事情是否真如少年所说,正好他也有些事要询问大河。至于这个时间去打扰人家夫妇是否合适,他没想那么多。
  严默躺在烂碎毛皮拼成的床铺上,脸色阴沉无比。自从来到这里,他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我要给他看病,他不肯给我看,那可不能怪我。”瞅瞅右手,没反应。
  “天已经很晚了,就算他改变主意,也得等明天,我今天实在太累,如果勉强给他看病,怕是会看错看漏。”
  “我睡了,如果你有意见,最好现在表明出来。”
  大约指南因为他今天主动问询过病人两次,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有要惩罚他见伤不救的迹象。
  严默突发奇想:如果我的右手被砍断,那指南是不是也会跟着不见?
  他很想试验一下,但又怕自己右手长不回来。
  可惜,如果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想办法抓住那人做一套详尽的实验。
  比如切掉那人的右手,看是否会出现在左手,如果出现,那就再切掉左手,看是否会出现在其他部位,以此类推,他很好奇这指南到底被根植在人体哪个部位中。
  还有,如果寄生体死亡,那指南也会跟着消失吗?还是说指南有办法让寄生体无法死亡?
  严默真的很想死一次看看,但他又怕真死不掉,到时便只能享受死亡的痛苦,而无法享受死亡带来的永久安宁,他总觉得这渣性比他还严重的改造指南绝对能干出这种超级没品的事。
  如果我在这里死亡,是否改造也到此结束?他非常想就这个问题问一问指南。
  想到还有两次询问机会的疑难解答,严默有点犹豫,一共就三次询问的机会,他已经用掉一次,只剩下两次,作为凡事喜欢利益最大化的人,他一点都不想把剩下的唯二机会浪费一个在询问他可以推断出来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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