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那,姑娘您打算带谁?”盛盏问这个,纯粹是为听晴和听芙问,她和卷碧是柴府的家生子,自小跟着柴未樊长大,柴未樊肯定会带上,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带听晴和听芙。
柴未樊回过头,看向盛盏,又看看听晴和听芙,好笑,“放心,都带上。”
听晴和听芙立即欢喜雀跃,当即丢了边的事,围到柴未樊身边,叽叽喳喳。
“姑娘,柴府什么样子啊?”
“姑娘,出宫后可以去街市逛逛吗?奴婢已许久没出过宫了。”
“……”
柴未樊摇头浅笑,转身去看看还需要带什么,正在此时,小汤子突然跑进来,对柴未樊行礼道:“姑娘,紫宸殿的肖公公过来了。”
柴未樊愕然,忙让他将那位肖公公请进来,肖公公是近来御前十分得用的一个小太监,一进来就十分麻利地跪下行了个礼。
柴未樊忙伸,“公公快快起身。”
肖公公起来,对柴未樊笑得十分讨喜,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纸,递给柴未樊,说:“姑娘,这是皇上写给您的。”
“……”忽略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柴未樊上前,接过折纸,打开,粗粗扫一眼,纸上只写了一行字。
回宫时别忘了给朕带些宫外的特产!
第28章
一瞬间,柴未樊心里涌现一股暖流,皇上这话仿佛宫廷才是她的家,去柴府就如同走亲戚一般。
肖公公走后,听芙悄悄走到柴未樊跟前,挤眉弄眼看她,“姑娘,皇上给您写了什么啊?”
柴未樊合上纸,随放到袖子里,“没什么,你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听芙吐舌头,“收拾好啦。”
“再去仔细检查一遍,此次出宫,短时间内不会轻易回宫,若是缺了什么,可不要朝我哭诉。”柴未樊说完,便转身朝里间走去。
“哦,”听芙有气无力应一声,撇撇嘴,转而同卷碧咬耳朵,“皇上私下里给姑娘递纸条就跟话本里的故事似的。”
柴未樊脚步顿住——
“净胡说!”卷碧打她一巴掌,虎着脸一脸严肃,“这话也能随便说出口?以后可不许捡姑娘的话本偷看。”
柴未樊半仰头,叹气,打散心里被听芙搅起的浑水,抬脚走两步,却又觉得不得劲,皇上怎么突然给她写小纸条?还让小太监私下里偷偷送来?难不成是为了安慰今日唐突的话语?
算了,还是想想明天回到柴府要说的话吧。
第二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出皇宫,停到了柴府侧门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丫鬟婆子立刻帮忙收拾行李辎重,迎接她的还是那日的张婆子。
一路,她引着柴未樊往她的小院子走,嘴上不停,不停地夸耀大太太是如何费神整理鑫雨阁,如何如何疼爱她。
柴未樊和盛盏,卷碧早已熟悉张婆子是什么样的人,面上径自端正严肃,没一丝变化,倒是初次来柴府的听晴听芙二人对如此热情的张婆子微有诧异,宫里头就是夸人也是委婉着来,实不像张婆子这般直白。
不过她们都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即使心里再诧异,面上也是波澜不惊,再加上一旁端庄贵气的邓姑姑,实是把张婆子唬住了,她小心翼翼地看她们人一眼又一眼,嗓子眼的声音渐渐微弱,直至不闻。
循着熟悉的小路,来到熟悉的院子,院子明显看出最近重新翻新过,范围扩大了近分之一,里面栽种有两颗海棠树和两颗果树,还有一个小小的鱼池。
留张婆子在外间坐着,她被盛盏和卷碧伺候着快速换了身衣服,重新梳了个发妆,便由张婆子带路赶往宁顺堂。
刚靠近宁顺堂,就闻到一阵药材的苦味,柴未樊眉梢一扬:真病了?
可不是真病了,她进入里间,柴老太太正倚在床榻上准备喝药,脸色苍白,神情萎靡。
柴未樊顿了下,上前唤道:“祖母,孙女回来了。”
柴老太太捂着帕子咳嗽两声,抬起头,浑浊的双眼看到柴未樊立即一亮,“樊儿啊。”
“祖母。”有小丫头给她搬来小杌子,她就坐在床边,握住老太太饱满的双,一脸担忧。
“您怎么样?好生生的怎么就病了?大夫可有说什么?”
柴老太太虚弱地笑道:“无碍,就是前些日子着了凉,吃两贴药就好了。”看她衣衫仆仆,发丝还带着尘土飞扬,不由道,“我没什么大事,偏你大伯母非说要叫你回来,要祖母说,你在娘娘身边,好好侍奉娘娘才是正理,我这里不缺丫鬟婆子伺候,哪里非要你回来。”
一个丫鬟站在旁边,几次踟蹰,却碍着老太太和柴未樊正在说话,不敢贸然打扰,柴未樊看她一眼,伸出,丫鬟愣了下,忙不矢将里的药递给她,面上露出感激。
柴未樊接过药,轻轻吹几下,确定不烫之后,才用勺子小心喂给老太太,同时道:“瞧祖母说的,您是我祖母,哪有祖母病了,却不让孙女知道的道理,若是不告知孙女,待孙女日后从他人嘴里知道这件事,心里才真正过意不去。”
“唉,”老太太叹了口气,十分欣慰,拍着她的说,“我儿孝顺!”
在宁顺堂待了大半个时辰,柴未樊才回去自己的鑫雨阁。
劳累一天,身子实在乏了,她就直接躺床上歇息了,虽年未回来住过,但这里毕竟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刚躺下,眼睛还未完全适应,身体却比眼睛更早的适应,不到半盏茶功夫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眼前昏沉沉,泛白的光芒从沉褐色纺棉帷帐缝隙里溜进来,她眨眨眼,缓缓坐起来。
听到她这边有动静,盛盏悄悄走过来,掀开个角看了眼,确定她真的醒了,才小心将帷帐拉开,缓缓走近,轻语:“姑娘醒了?奴婢伺候您起身吧?”
柴未樊点头。
盛盏顺便细声细气跟她禀报今天整理的事。
“奴婢刚刚绕着院子和院子周围走了一圈,又问了府里的丫头,没什么大变动,原先鑫雨阁的丫头们也被安置得好好的,没任何问题,只唐嬷嬷前年被她儿子接去庄子上养老去了。”
柴未樊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闻听此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才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之前打算进宫,知道自己以后大抵没什么会回府了,所以早早就给伺候在鑫雨阁的老人寻了出路,除了自小跟她一起长大,预备带进宫的盛盏、卷碧二人,其他人——唐妈妈是她的奶嬷嬷,自小伴着她长大,对她十分疼爱,只是她要进宫自然不能再在身边伺候她,所以她就给唐妈妈找了个府里的闲差,其他丫鬟也打散安置到各个院子里。
盛盏继续说:“现在在咱们院子里伺候的,管事妈妈两名,二等丫鬟四名,粗使丫头四名,除管事妈妈是老太太和大太太赏来的,其他都是家生子或外面采买来的。”
柴未樊在心里算了算,加上从宫里带出来的,她身边就有十五个伺候的丫鬟婆子了,比之府里的大姐儿亦不遑多让。
走到花梨木桌子旁,坐下,柴未樊随拿起一盅芙蓉白玉盅把玩,此盅质地细腻,芙蓉花开连枝,青葱白嫩的玉指扣在上面,与之交相辉映,甚是好看!
她顿了下,放下茶盅,转头打量四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贴墙放置的一排桃木镶珠立柜,漆红流光,再则朱漆描金花卉纹架格,上面釉彩百花景泰蓝瓶,羊脂玉座饰,玉竹雕刻洗等不一而足,尚有雕花细木软榻,一扇松柏梅兰纹屏风,再里间一张漆云刻纹事事如意的架子床,另青玉妆台。
整个房间奢华妥帖,处处精致!
盛盏小声说:“听闻鑫雨阁的整顿是大太太吩咐人做的。”
大伯母为人办事一向妥帖,柴未樊笑着摇摇头,正好卷碧进屋,见柴未樊醒了,喜道:“姑娘醒了,是不是饿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将小厨房热着的饭菜端上来。”
柴未樊点头。
过了会,热了又热的饭菜总算端到她面前——
柴未樊正好饿了,挥让丫鬟们退下,只留下盛盏和卷碧伺候她,然后坐下来安心吃了晚饭,说实话,柴府的饭菜比起之前宫里的膳食还要更丰盛美味,不是说宫里饭菜比不上柴府,只是之前她和姑姑不受重视,御膳房自然不会费心思给她们上好饭好菜。
而如今,柴府重视她,比起年前吃得好得不止一点半点。
吃过饭,她见了下院子伺候的人,两位妈妈分别是田妈妈,孙妈妈,看起来都很温和,对她亲切不乏尊敬,另外几个丫鬟的名字却没一下子记住。
她身边已有邓姑姑伺候,便用不着这两位妈妈,但看在老太太和大太太的面子上,也不必打发回去,反正过几日,她们回宫后,这两位妈妈就回归原位了,她懒得跟两位妈妈联系感情,便让她们以后听邓姑姑吩咐行事。
邓姑姑虽说比她们年轻,但她出身宫廷,正经□□出身,又是太后赏赐,就是大太太亲自过来,也要尊敬几分,这两位妈妈自然不敢造次。
柴未樊回府的消息早在她去看过老太太后便已经阖府皆知,各方都在议论纷纷。
第29章
“四姑娘回来时可真气派,看到后面一大车的行李辎重了没,听昨天帮忙的小梅说,里头都是珍贵的首饰服饰,御贡的宝花罗,蜀锦,云锦处处可见,”
“不止呢,看到四姑娘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没,那可是宫廷里出来的,听说那位邓姑姑原是教养公主出身,后得太后怜爱,才将她赐给了咱们四姑娘。”
“啧啧,可真了不得,四姑娘这次回来,通身的气度都不一样了。”
…………
“咳咳!”一个身着碧蓝色素兰花长比甲,头上分作两缕散发,伴着两朵玉翅翩翩欲飞的女子端立在旁,亭亭玉立,模样娇嫩,只是脸上的表情实在凶神恶煞。
正在闲聊天的小丫鬟们认出这是大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素兰,立即惶恐地垂下脑袋,齐齐喊了声,“素兰姐姐。”
“还在这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事!若再让我看到你们偷懒,仔细你们的皮!”
“是是。”
她训斥完小丫头,吁了口气,转身,眼前浮现一抹艳丽色的衣角,她一愣,立即弯腰行礼。
“见过姑娘。”
大小姐柴未娴姿色明艳,神色高傲,淡淡望着小丫头们溜去的方向,半晌没吭声。
“姑娘……”素兰担心。
柴未娴冷笑,“这是打量四丫头从此身份不同,看不上我这小小的栖月阁了,既如此,那便把她们打发出去,我这里不要心大的奴才。”
说完,她长袖一挥,流云似的涟漪泛彩,转身欲走,素兰着急,“姑娘,她们只是一时嘴碎……”
柴未娴回头,眸色冷冷,“嘴碎的丫头更是要不得。”
素兰再想要求情一二,柴未娴却已快步走开,窈窕的背影簌簌生风,宽大的长袖舞动翩翩,她张张嘴,半晌,无奈地叹口气,罢了,姑娘眼里本就揉不得沙子,要怪就怪这些丫头嘴上没把门,让姑娘听到了。
到晚间,柴未樊去宁顺堂用膳,跟柴未娴在门口碰到,她冷冷看她一眼,轻哼一声,转头进了宁顺堂。
柴未樊满头雾水,她没记得惹到这位长姐啊。
不过,一时也未多想,领着盛盏和卷碧跟在柴未娴身后进了宁顺堂。
老太太跟宫里的太皇太后恰恰相反,她最喜热闹,每日晨昏定省必不能少,晚上也要诸位娇艳可爱的孙女陪着用膳,各院太太和少爷们倒不用过来。
四房的五姑娘和六姑娘已经到了,正同老太太说话,更确切地说,只有五姑娘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声音清脆软糯,如同笼子里悦耳清鸣的喜鹊,十分讨喜,老太太一脸宠溺地看着五姑娘,不时被她欢闹的童声稚语逗笑,好不欢乐。
这当头,柴未娴冷着脸进来,身后跟着端正淡然的柴未樊,屋内热闹顿时一静。
五姑娘柴未媛转转眼珠,抿唇笑:“大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冷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当你不愿来陪祖母解闷呢。”
大姑娘冷冷扫她一眼,哼道:“五妹妹这般伶牙俐齿,看来规矩学得极好,该延些时日才是。”
因五姑娘整日蹦蹦跳跳没个大家闺秀样,四太太十分忧心,特意为她延请一名规矩严整的嬷嬷教她规矩,五姑娘好生被拘了些日子,那段时间当是她此生最灰暗的时间。
闻言,她立即拧眉,想要发火,转而看到老太太,立即眉眼低垂,委屈巴巴地扑到老太太怀里,告状,“祖母,您瞧大姐姐,我不过开个玩笑,她便这么消遣妹妹。”
老太太拍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好了,你大姐姐刀子嘴豆腐心,哪有不疼爱你的份,你也该收收自己的脾气,在下人面前便算了,哪有在自家姐妹跟前斗气的道理。”
埋在老太太怀里的柴未媛撇撇嘴,就知道老婆子最疼爱的是大姐,半分不舍得责怪!
柴未樊找了个位置坐下,紧挨着六姑娘,六姑娘是四房的庶女,一向老实巴交甚至有些懦弱自卑,看她过来只怯怯看她一眼,也没搭话。
五姑娘同大姑娘还是互相看不过眼,大房,二房和四房都是嫡出,但二房不得老太太和老太爷待见,所以一向不被大房和四房重视,这两房却一直相互较劲,大房受重视,四房受宠爱,加上四太太是阖府出身最好的人,外头却常言大姑娘如何如何才德具备,五姑娘可不就生气不满,与大姑娘更加势同水火。
老太太好声好气哄了会五姑娘,总算把注意力放到柴未樊身上,和声问:“鑫雨阁住得可还舒服?丫头婆子们可还合心意?有什么缺的,不得劲的尽管跟祖母说,你这是回了自己家,不用受一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