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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节

  “……不会。”他会将秦玖关起来,狠狠抽一顿,抽到他脑筋清醒为止。还会把起了歪心的谋士将领一并斩杀,让全堡上下看个清楚明白。
  “胡贼未灭,中原未定,南边还有遗晋,夫主心软得太早。”
  说完这句话,刘夫人再没有出声。
  秦策沉思许久,握住刘夫人的手,沉声道:“细君说得对,太早,一切都太早。”
  究竟只说心软还是暗含其他,秦策没有明言,刘夫人也没有追问。
  “阿嵁留在武乡终究不妥,该让他回西河。”秦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同刘夫人商量,“等他回来之后,劳烦细君将他身边再梳理干净,非必要,就莫让他再出府了。”
  “诺。”
  “至于旁人,”秦策眯起双眼,声音骤冷,“该让他们知道,我虽年迈,却没有彻底糊涂!胡贼未灭,就想些不该想的,找死!”
  刘夫人笑了。
  “夫主不老。”
  “不老?”
  “不老。”
  秦策朗声大笑,坐起身,又将刘夫人揽入怀中。
  就在这时,刘媵去而复返,看到眼前一幕,不由得掩唇轻笑,笑到秦策脸发红,不由得咳嗽两声。
  “我尚有政务。”秦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晚膳时再过来。”
  “诺。”
  秦策几乎是落荒而逃,刘夫人看着刘媵,刘媵微微侧头,“阿姊?”
  “淘气!”刘夫人点了一下刘媵的额头,“阿嵘都已及冠,还是这么淘气。”
  “阿姊,饶我这一回吧。”刘媵坐到刘夫人身边,嘴上讨饶,神情中却满是笑意,“夫主转过弯了?”
  刘夫人点点头。
  “等阿嵁从武乡回来,也是时候动手。”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暗含无尽的杀意。
  秦玖回到西河之日,即是话中人头颅落地之时。
  乱世并非一味的残酷,却也不能从头至尾贯彻仁心。以秦氏目前的处境,实非万事无忧,稍有不慎,仍将落得满盘皆输。
  正如刘夫人所言,凡事不能“心软”。
  一旦秦策狠下心来,秦氏内部必将生出一场动荡。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毒瘤必须尽早拔除。总好过留待他日溃烂生脓,生出更大的隐患。
  宁康二年,四月
  秦璟抵达彭城,秦玦应出城外,见到兄长出现,差点热泪盈眶。
  “阿兄,你总算回来了!”
  秦玓人在昌黎、秦玸和秦玚一个在平阳,一个在河东,徐州和豫州的政务都压在他的肩上,不是有秦玒扛起荆州,他肯定会被累出个好歹。
  “阿兄,我接到消息,三州交给你,我能去找阿岚了吧?”
  秦璟正解披风,听到秦玦的话,转身看着他,无情的道出两个字:“不行。”
  秦玦傻了。
  “为何?”
  “阿父将三州交给我,并未言调你去平阳。”
  “所以?”秦玦咽了口口水,突然心生绝望。
  “所以。”秦璟简单重复,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玦深吸一口气,当场掀桌。
  有没有这么坑的?
  有没有?!
  时尚,感觉被坑的不只是秦六郎。
  建康朝廷吵了整整两个月,仇池和武都太守终究落入桓氏囊中。
  圣旨未送出建康,桓容已得到消息。
  见过荆州来人,将郡内政务尽数交给桓石民,桓容迅速调兵启程,南下梁州。
  为演好预定的戏码,桓使君一改平日“低调”,沿途打出将军大旗,摆开郡公车驾,很是张扬。将一个因战功膨胀、变得嚣张跋扈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然,这是在各方探子眼中。
  对于百姓,桓容严令秋毫无犯,如遇农田,必要绕路而行。不慎伤到禾苗,更要双倍赔偿。
  在长安和建康朝廷议论桓温父子如出一辙,都是好大喜功之人时,桓容在民间的声望却是不断拔高。
  对比之强烈,实是超出想象。
  抵达梁州城下,桓容没有入城,而是派人入城,“召”杨亮父子出城一见。
  杨亮父子“奉召”而来,没用多久,就满面怒气而去。回到城中不久,下令紧闭城门,严守城头,明显有要和桓氏决裂的架势。
  长安获悉情况,起初尚存几分疑虑。毕竟,他们的计划是说服杨广毒杀桓容,而不是促使杨亮父子与其正面交锋。但在得知荆州的桓豁开始行动,大举屯兵魏兴郡,兵锋直指汉中时,疑虑顿时消去大半。
  虽然和计划有些许出入,可能让遗晋生乱,甚至生出大乱,简直比预期的结果强上百倍。
  “吕延”的书信送往长安,王猛松了口气,苻坚更是一扫之前郁闷,难得有了笑脸。
  殊不知,就在他们成竹在胸,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时,桓容正在帐中和杨亮父子密谈,屯兵魏兴郡的桓豁接住飞落的鹁鸽,看过鹁鸽带来的短信,眺望北地,已然擦亮刀锋。
  第二百零一章 坑死不商量二
  宁康二年五月,长安城,太尉府
  两名医者小心退出内室,在门前停住脚步,想起方才的情形,都是面露惧色,汗不敢出。
  “太尉的病情……”一名医者刚要开口,当即被另一人拦住。
  平日里同行是冤家,现如今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说错半句、行差半步,两个人都要脑袋搬家。
  “你不要命了?!”
  吕太尉命不久矣,诊治的医者全都清楚,却无一人敢诉之于口,每次过府,都像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
  “快些熬药,趁早离开!”
  能拖一天是一天,哪天实在拖不下去,带着一家老小逃出长安,无论往东还是往南,凭着一身本事总能挣出一条生路。
  被捂住嘴的医者也是一阵后怕,忙不迭点头,脸色煞白。
  两人匆匆往库房取药,亲手熬制,送到吕婆楼榻前。
  整个过程中,吕宝派来的健仆始终不错眼的跟着,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对就会立刻拔剑,将两人斩杀当场。
  之前已有两名药童身死,错杀也好,真有异心也罢,从那之后,吕婆楼入口的汤药都需医者亲手熬制,由健仆牢牢盯着,确保不出半点差错。
  吕婆楼征战半生,为官几十载,在外的敌人不少,朝堂上的政敌同样两个巴掌数不过来。
  此番病重,连续多日未能上朝,外边的人不好插手,朝中的敌人则找到机会。不能明摆着刺杀,在汤药上动一动手脚极是方便。
  如非机缘巧合,被吕宝发现不对,吕婆楼哪能撑到今天,早在半月前就驾鹤西归。
  吕婆楼没死,煎药的童子身首异处,医者被赶鸭子上架,再不愿意也不敢抗命,只能老老实实的煎药,亲自为吕婆楼试药,在他服用之后才可离开。
  至于会不会因无病服药损害身体,太尉府半点不在乎。
  两名医者完成“任务”,带着一身冷汗离开。一路行到前院,双腿都在发抖。不是互相搀扶,压根路都走不稳。
  叹息运道不济的同时,对比常驻府内的同行,又不免感到庆幸。
  后者生死操于吕氏,一家老小的命都在吕氏手里攥着,早晚要为吕婆楼陪葬。自己好歹有些许自由,可以隔五日离府,回家探望父母妻儿。
  这是他们撑下去的希望,也是从长安脱身的唯一机会。
  医者互相把臂,为彼此壮胆,暗中坚定信心。
  行到府门前,正要唤门房开门,忽闻门后传来一阵马嘶,随即辅首被叩响。
  门房走出来,向两名医者示意,利落的取下门栓,拉开角门。
  医者不敢多想,只盼着尽快离府。
  先后穿过角门,正要迈下石阶,就见府前停着两辆大车,车上盖着蒙布。相聚五步远,已能闻到一阵药香。
  “想必是药商。”
  自吕婆楼重病,吕德世和吕宝开始四处搜寻良药,人参灵芝没少买,甭管能不能派上用场,是不是写在药方里,只要是好药,一概不吝惜金银绢帛。
  打量着从车上走下的药商,医者心下有了计较。
  先前多是胡商,这个却是汉人。
  不过,朝廷并不禁止汉人在都城行商,事实上,长安内的豪商,七成以上都是汉人。这个药材商出现在吕府门前,实是再正常不过,没有半点值得奇怪。
  医者匆匆看过两眼,并未放在心上,迅速转身离开,以最快的速度向家中走去。
  氐秦立国后,政权新建,事事仿效晋朝。
  官员和贵族乘车有严格规制,平民百姓出入则需步行。农人进都城可赶牛车,商队可以用马车和骆驼,但到城门前必须下车,由守卫逐一盘查。
  如有违背,必定按照律法严惩,绝不姑息。
  论起舆服制度,魏晋南北朝时期已算宽松,换成两百年前的汉朝,穿错衣服不只要被嘲笑,更有人因此丢爵丢官,可见律法之严。
  医者离开后,药商同门房道明身份,递上此次送来的药材清单,并道:“有一株老参,是某耗费力气得来,价值不下百金,需同府上少郎君当面议定。”
  如果是两车普通药材,根本不必禀报吕德世和吕宝,自有管事与商人结清钱款。涉及到稀有的药材,价值超过百金,不是管事能擅自决断,必须向上禀报。
  吕婆楼服过汤药,精神稍好。
  健仆前来禀报时,他正同两个儿子交代朝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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