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他跟着附和道,“是啊,以前我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跟打工上去了。”还有就是偷偷的回想她的笑容,关注她的每一个消息。
  现在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相框里小小的她还是那样带着迷人的笑容,他的那颗朱砂却根深蒂固着。
  ……
  淅沥沥是水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凌霄小时候喜欢何家大宅里的那片荷塘,他们的童年是伴随着一首叫做“童年”的歌曲长大的,“池塘边榕树下知了在声声的叫着夏天……”夏天急骤的雨水里凌宵跟他摘一朵荷叶顶在头上,在院子里奔跑。他们逃过管家的眼睛躲在屋檐底下数草丛里的蜗牛数量。何凌宵总是跟他比她找到的蜗牛比他多,他明明不喜欢这样幼稚的游戏,却还是忍不住配合她。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要讨好她,因为她以后会是自己要在一辈子的人。妈妈跟那些阿姨总是会说凌霄就是他的小媳妇,妈妈她们还说“媳妇儿”就是以后陪着你走一辈子的人。
  滴滴答答,水滴敲打着窗棂声音,一滴两滴,然后是无数滴……响彻一片的声音里。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哭,那个人的哭声撕心裂肺,怎么那个声音那样让他心疼,分辨了好久才知道是他的霄霄,她哭着说,“温立涛,我以后再也不要你了。”
  为什么不要他,她又开始孩子气了。
  可是她哭起来真的很难过,所以他只能好好的哄哄她……可是她在哪儿呢?到处都是雨雾朦胧,他好像来到了热带雨林里,雨水穿过茂密的植物,头顶上参天古树,四处都是植物跟动物腐烂后的瘴气,哪里都好像是一样的,没有真正的路,他根本找不到她……
  “霄霄……”他费力的呼喊,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温立涛醒来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当他从迷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这并不是一场梦,而且还不是自己之前自以为是的美梦,残酷的现实活生生地摆在眼前。一刀一刀的凌迟了他的意志。
  他鼻息里是陌生的气息,那颗摆在自己的肩头的头颅不是很小巧的,那头发分明不是那种软软的一触到就能让人想起冬日阳光的那种头发,也没有淡淡的的茉莉花的味道。紧紧地贴着自己身体的肌肤也不是那种很滑很嫩的。那只搭在他腰际的手臂也不是何凌宵那副骨节细小的手臂。
  他在醒来的近一分钟里意识到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不是何凌宵的时候,而他们此刻躺在同一张床上,身上是被单也是盖着同一张,而且那个人的一只腿正好搭在他的大腿上。
  这样一样一样的认知里,不禁让他毛骨悚然起来。
  猛地从床上起身,死死地看着面前这张脸,尽管光线被窗帘隐去大半,但是他还是看清楚这张脸。这张脸在不久前还跟他哭诉着说何千帆出事了。现在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
  那张脸也睁开了朦胧的眼,然后一看到他的眼睛,眼神就瑟缩了一下,“哥……”
  温立涛悲愤交加,“你……我们……怎么会?”
  他死死地压抑着自己想要冲口而出的谩骂。眼前这些已经够骇人了。
  何韵觉得他此刻看她的样子就好像是在看着一堆垃圾那种露出恶心的眼神。她早有准备,还是没办法承受他这种侮辱。并不急于开口,慢条斯理的坐起来,拥着被单裹着自己。
  “何韵,你说话!”温立涛急切的,他心里一片死灰,嘴硬道,“我们是不是没有什么?”
  何韵委委屈屈的红了眼眶,扯开被单,“哥,你自己看看……”她指着自己浑身上下的那些斑斑瘀痕,像是在控诉一般,“这些难道没什么吗?不要自欺欺人,你跟我昨晚到现在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而且……我还是被你强迫的……我不知道你有印象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怎么见人!”
  她往后挪一点,跟温立涛拉开距离,指着床单上的那一块。雪白床单上的那一块是褐色的,也许就在不久前它应该是鲜红的。
  温立涛紧紧地抿着嘴,眼睛眯着。“够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够了,为什么不要她说。
  可是何韵显然没有够,她哭着说,“小时候妈妈就教育我要洁身自好,后来我一直谨记着,渐渐地我明白了我的第一次应该跟我两情相悦的那个人一起分享。……可是你看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我简直没有脸见父母、见我未来的丈夫。”
  温立涛从大的过分的床上下来,他毫不避讳的光着身子在屋子里找到自己四次散落的衣物,一件一件的套上。始终沉默不语。最后在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床上,“这个你拿去,密码是xxxxxx,这是我全部的积蓄。”
  呵呵,笑话,全部“积蓄”等于全部的“爱”吗?全部的“积蓄”是等于全部都“闭嘴”吧?
  温立涛不要把我尊严踩在泥里!
  “这对我来说就是一次很不愉快的经历,你昨晚把我弄疼了不说,还叫做我姐的名字……温立涛你不是人……”她顿了顿,说得很艰难,“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也许已经没命了,他们给你吃的药……当时你的样子真的很吓人。我救了你。当然这是他们安排好的,我想如果不是我也会有其他的女人出现在这里……而为什么那个偏偏倒霉的是我?”
  温立涛想起一些模糊的事情来,这个鬼地方是怎么来的他记得不太清楚,只是记得当时自己很难受,然后好像是凌霄在身边……怎么就变成了何韵了?他在枕头下找到自己手机。
  刚刚拿在手上就进来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温博然劈头盖脸的就骂他。
  乱哄哄的数落了一大通他为什么消失了十几个小时,然后他好像累了顿了一下很疲惫的说,“孟婼去世了,现在凌霄很难过……”
  嗡嗡的脑子里像是被塞进很多只蜜蜂,他艰涩的反问,“爸爸,您刚刚说什么?”
  “你去看看她吧,现在在殡仪馆里。”
  温立涛拉开房间的门,冲出去,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他直直的冲出大门外,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雨水瓢泼似的从天上下来,像是要淹没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交通工具,也许有但是他没找到地方。
  街上罕有汽车驶过。他茫然四顾,根本分不清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该往哪走,最后他做出了一个平生最荒谬的决定,在下一辆车驶过来的时候冲到马路中央,展开了双臂。
  尽管受到惊吓但是仍旧好心的司机把一身狼狈失魂落魄的他送到了城南的殡仪馆。
  他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甚至都没有跟好心司机说一声谢谢。
  他径直往里面跑,直到被铜墙铁壁的几个面容肃静的黑色西装男子给挡在殡仪馆的二门外。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面是不是孟婼女士的追悼会?”他有点愣,有点不相信这里是孟婼的追掉会,孟婼跟自己的娘家已经没有往来,她跟何坤离婚后深居简出。她们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亲戚,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隆重到连门口的咨客都是清一色的保镖模样的人。
  那些人仍旧面无表情,一个个冷着脸没有回答他。墨镜下的眼睛温立涛看不清楚,他何时被人这样轻视过。心里顿时又气又急。
  里面传来的哀乐,花圈一直排到了二门口,他仔细看那上面毛笔书写的挽联的确是孟婼的名讳。
  “我是她女婿让我进去!你们这些人堵在这里做什么?”他挺着胸脯,一脸烦躁。
  仍旧没人回答他。
  “让开!”温立涛直接撸起衣袖来,露出结实的胳膊,一副即将动手的样子。
  “温公子是吗?”就在这时候人墙内传来一声询问,那声音是没有起伏的。
  保镖组成的人墙自动让开一道路,然后温立涛就看到一个同样是黑色西装打着黑色领带的男人,梳着光亮的头发直直的走出来,手上还打着一把黑色的伞。他在温立涛的询问的目光下不卑不亢的说,“抱歉了,温公子你不能进去。你不是孟婼女士的女婿。”
  温立涛从那道让开的路进去,然后皱着眉,像是突然明白了是谁弄的眼前这一切,“我不想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我跟你说我不想在这里生出事端。这里如果我都来不得了,那么其他人更没有资格。”
  连彬似笑非笑着说,“我不过是替何总监办事,替杨先生办事,这里你当真不能进去!”
  温立涛只觉得自己此刻生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发软,太阳穴的青筋跟着心脏突突的跳,“你跟杨瑾维说,我不进去他没有资格决定。这里不是该他操心的事情。”
  “我很想说温公子说不该我们杨先生操心,难道该你操心?”他脸上仍旧淡淡笑着,保持很好的风度,说出的话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嚣张鄙夷,“在何总监最需要有人帮助的时候,你那个时候在哪儿?这些……你所看到的这些都是杨先生吩咐做下来的,你看肯定不比你做的差分毫。”
  连彬并不知道温立涛在该出现却没有出现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但是他觉得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资格的温立涛让他很看不惯,出了这么大都是事情,姗姗来迟的家伙居然还有脸说他是孟婼的女婿,比一开始就待在何凌宵身边处理问题的杨瑾维有资格。
  温立涛被连彬戳到痛处,他脸上灰败,眼睛像是利剑似的咻咻发出冷光,“这些轮不到你来说。”
  连彬不例外温立涛如此高的气性,只是心里在想这样的事情温氏太子爷如果在得知自己根本斗不过杨瑾维时是什么样子,他耸耸肩,“不好意思大家都很忙,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所以温公子你还是回去吧!”
  温立涛在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一个彪形大汉给拦住了。对方尽管带着墨镜,可以从他脸部肌肤看出来一脸凶煞。
  “滚开!”温立涛出拳很快。
  却快不过对方反击的速度,他的手臂被狠狠地格挡一下,一个趔趄退后两步差点摔倒。
  ☆、第一百七十三章 脏
  温立涛一面心底骂人,一面想自己肯定是因为差不多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所以力气不如人。
  “妈蛋,杨瑾维趁着人多势众做出这样的事情。”
  门口另外一个看上去较为年轻的人狠狠道,“骂谁呢?”
  随着这声话音一落几个人已经很快把温立涛围在一处,形成一个包围圈。他没有害怕,只想快点进去,然后站在何凌宵身边,把她抱在怀里,他现在只有一个认知就是何凌宵一定很需要他。
  杨瑾维做的这些肯定她不知道。
  然后他开始出拳,一开始对方只是在做防卫,并没有还手。约莫过了几分钟后,这些人好像得到指示开始频频还击。
  一时间他腹背受挫,渐渐地哪儿都疼,可是他不甘心,如果就这样被人给打出来到了,以后他还怎样在何凌宵面前立足?
  最后他狼狈的倒在雨水里,浑身上下疼的他不停的抽气,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看到了离自己半米的距离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视线往上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杨瑾维气定神闲的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尽管他没有笑,却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有人跟他撑着伞,他就立在伞下面,双手插兜,眉目黝黑眼神冰冷,薄薄的嘴唇绷成一条锋利的线。他就那样直直的看着他。
  温立涛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这样的眼神之前他还用在了何韵身上。那感觉就像是看一堆垃圾。
  他是垃圾,那么杨瑾维是什么?因为这样的一个想法他开始发笑,笑声冰凉,“杨瑾维你不过是一个小偷而已!说说你觊觎她多久了?”
  “你没有权利知道。”杨瑾维冷哼一声,“你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失败者而已。”
  自然界有个规律就是优胜劣汰,这不仅是存在种族与种族之间的竞争,也存在在相同物种间的竞争。动物喜欢争取自己的领地争取自己的配偶权,它们常常进行残酷的相互厮杀,获得领地的那一方就能拥有对它领地的一草一木绝对处置权利。一旦它发现另一个闯入自己领地的外来者,那么它为了宣誓自己的主权又会毫不犹豫的加入到新的一轮斗争中去。
  从前的他把何凌宵划为自己领地的所有物,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很好的杜绝其他男孩子对何凌宵大献殷勤,他一直以为自己对何凌宵有绝对性的拥有权力。只是没有想到有天有个比他更优秀,身上光环比他要多的杨瑾维出现后,他开始觉得自己或许已经遇到了劲敌。而此时他也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境地,家里的母亲不喜欢跌落的凌霄。凌霄出事,何千帆出事……这些他都受制于母亲的阻力,不能一施拳脚。
  等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被杨瑾维踩在脚下,以胜利者的姿态跟他宣誓主权。
  “杨瑾维世人只道杨家三公子能言善辩,谦谦君子,能力超群……谁知道你卑鄙,乘人之危。”他从头到脚的寒冷,心里已经是绝望成寸寸成灰的地步。这样想着突然想起就在上个月在一次饭局上听到有人给他的评价——挂着温润如玉的皮,干着茹毛饮血的事。
  这样一想就觉得心惊,想一想杨瑾维能踏着杨启林兄弟上位可不是空穴来风的。之前他怎么就放松了警惕了?
  杨瑾维自嘲般笑,“说到能力,温立涛我只是比你运气好上那么一点罢了。说道今日之事,我倒是不曾记得我乘人之危,也不是运气好一点,而是我时刻准备着,就像是你说的小偷强盗。那是因为我把她当回事了。”他慢悠悠的转身,“你回去吧,凌霄她此刻并不想见到你。”
  你看这样胜利的人却摆出一副我过程不是我想到那样,结果得得很不光彩的样子。这倒是符合杨瑾维一直以来的自大。
  “你少在这里自说自话,你不让我进去,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温立涛不死心的责问。他现在已经失去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他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他想自己这个样子虽然很难看,但是如果被霄霄知道一定会更加伤心的。她是那样的爱着他。她上一次看到他生病时候就是眼睛红红的,气呼呼的,长睫毛上挂着要落未落的泪水。
  那个背影顿了顿,然后蓦地转身,眼神狠戾,字字如刀子,一寸一寸的凌迟,“温立涛本来这些话我不该问你,要问也该是凌霄的权利。可是我不得不替她难过,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以这样的方式胜出……胜之不武的方式。”
  杨瑾维顿了顿,眸底湛黑透亮,还透着不言而喻的东西。挺直的鼻梁下一张薄唇抿着透着不容侵犯的气场。样子看起来很生气,好像是他侵犯到他什么不可侵犯东西。那种东西大概叫做骄傲。
  温立涛心里一咯噔,他一下子就想到暗夜里那些纠缠。眼底惊惶若现。颤抖着身体一动不动,他就那样看着杨瑾维,失魂落魄。是的……好像这样的他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
  他知道杨瑾维没有说完,他也隐隐的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一面害怕着一面又在等着杨瑾维接下来的话,就好像明明知道自己量刑是死刑的囚徒在等着法官最后的判决,心底一面瑟瑟发抖一面自我安慰也许最后没那么糟糕。
  然后他看到那张薄唇一开一合,一字一珠的吐出,“温立涛,温公子,她现在看起来不是一丁点的难过,在她最需要你出现的时候,你并没有出现。而那一刻你是躺在谁的床上醉生梦死?同一天她失去了最亲近的人,你还用你的行动告诉她遭遇了青梅竹马恋人的背叛。”
  在杨瑾维说出“那一刻你躺在谁的床上醉生梦死”的时候,他眼底那一点点希冀被开阖的眼帘熄灭掉。从那一刻起他就变成了一个保持着右臂前倾匍匐在雨地里石头雕像。
  然后他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那个好像是脱离他躯壳的灵魂在讨伐,“杨瑾维,是你告诉她的?”
  再然后他听到一个冷冷的高傲的声音说,“这样的卑劣行为是我不屑做给她的。知道为什么吗?”
  后面的话杨瑾维没有说出口……因为我从来没有这样清楚的意识到她其实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坚强。她的锋芒毕露只是一种保护,她的任性只是想得到更多人的关怀而已。
  杨瑾维对连彬吩咐,“送他回去。”
  连彬也不问原由,大抵知道是不想惹麻烦。指使几个人把失去灵魂的温立涛弄到车上,从上车他就开始说胡话,他浑身都是水,脸上也是,也不知道脸上那些是雨水还是泪水。
  李芳菲看到儿子被几个佣人给搀扶进来,一下子就慌了,之前跟温博然置气也丢到一边去了。
  她赶紧跟过去,失声大叫,“这是怎么了?啊……这孩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几秒钟的瞬间她反应过来,大概肯定又是跟何凌宵有关。真是造孽!
  才伯对一脸惊慌的李芳菲说,“刚刚有辆车把少爷送回来的,对方什么都没有说扔下人就走。”据门口的门卫说像是扔一只麻袋似的,好像存在着极大的仇怨。
  他心有余悸,之前不是还发生了有歹徒对他动刀子,如果不是何韵的话那个受伤的就是温立涛了。想想都害怕。那么少爷这消失二十几个小时难道又跟那伙人有关?
  他们都对他做了什么?
  李芳菲揪着手帕,惶惶然,“什么人,什么人这样大胆?”
  才伯摇头,“不知道……你们几个轻点,小心脚勾着了台阶。”
  温立涛此刻嘴里嘟囔着什么也听不清楚,浑身软面条似的,像是喝了酒,却又没有酒气。等他们把温立涛弄到床上,他找来大毛巾给他擦身上的水,这才觉得温立涛浑身发烫。赶紧吩咐下去找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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