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两年后。
六月下旬,午后时分。
南宫辞下朝后回潇潇院换了常服,快着脚步入了正房,两个丫环正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口。
丫环们见了他,正欲福身,他手轻轻一挥,轻声道:“她呢?”
“小姐和公子正在午休。”丫环轻声回禀。
“睡了多久了?”
“小半个时辰了。”
“嗯。”南宫辞轻声应了,手里把玩着一串七星逐月琉璃珠。这是外番使臣献来的,他看着好玩便拿走了,想着小七当会喜欢,他向来喜欢这种晶莹剔透的玩意儿。
他轻声入了,见陶织沫仰面躺在贵妃榻上,闭目浅眠。小七骑睡在她小腹上面,圆圆的小脑袋趴在她起伏的胸口上睡得正香。暮雨立在一边,轻轻拿着折扇为他们扇着风,见他来了,福身后退下。
他走过去,拿起折扇半蹲在贵妃塌旁,轻轻摇着,静静地看着陶织沫。她面容恬静,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只手轻搭在小七背上,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小屁股,胸口随浅浅的呼吸缓缓起伏着。
这个小家伙,睡沫沫的胸口比他睡得还多,他忽然有点吃起醋来。可是见了小七可爱的睡容,又觉得气消了不少。小七长长的眼睫毛半拢着,红色的小嘴微嘟,淌下一串口水在她衣襟上。
他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小七刚出生的时候生得像她,可模样长开后,五官却随了他,就像是他的迷你版,只是仍是一个包子脸,胖嘟嘟的尤为可爱,谁见了都喜欢。
他几个月的时候,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像黑葡萄般亮晶晶的,笑起来那小嘴就和弥勒佛似的,生得十分讨喜。便连皇祖母见了,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他出生后没几日,皇祖母便知道了,过了几个月才有些不情愿地提出要见见小七,结果一见面便不得了。小七那时候爱笑,见了谁都咧开嘴笑,将皇祖母哄得那个开心,后面得时不时地抱入宫去给她看一看。
再后来,小七模样生得与他越来越像,太皇太后仅有的一些不满也消散了。如今小七不仅模样生得粉雕玉琢的,性格更是乖巧伶俐,连皇上也爱逗他。
南宫辞手轻抚上陶织沫覆在小七身上的手,一个吻轻落到陶织沫眉间。
陶织沫忽然睁眼醒了过来,有些没回过神地看着他,那模样呆萌呆萌的,他心生怜爱。
“吵醒你了?”他柔声轻问。
陶织沫微笑着摇摇头,音色中带点倦意,“下朝了?”
“嗯。我看今日天气不错,待会儿太阳没那么烈了,我们去郊外走一走。”
“嗯。”陶织沫轻声应了,又眯了眯眼。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撒入室内,带着浅浅的金光,撒耀在屋内柔软的地垫上,有些晃了南宫辞的眼。
“沫沫……”南宫辞大掌包裹住她柔软无骨的小手,看着她认真道,“我觉得我很幸福。”
陶织沫莞尔一笑。
“有你,还有小七。”他浅浅笑着。
陶织沫“嗯”了一声,看着他的眸色永远都带着仰慕与爱恋。
“沫沫,再等两个月,我便娶你为王妃。”他轻摸着她的头。
“嗯,听你的。”陶织沫乖巧应道,对于名分这个她早已不计较了,只要余生能像这几年这样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怎样都无所谓。不过私心里,她还是希望小七能有一个合适的身份的。
“你再等等。”他却有些心急了。
“这么多年我都等了,还等不来这两个月?其实,这些都无所谓了,我只要陪在你身边。阿辞,你说我们再给小七生个小妹妹好不好?”小七生得和南宫辞这么像,长大后定然也会像他这般俊逸不凡,只是……不知道他长大后那张包子脸会不会消一些?南宫辞这么超尘脱俗的五官落在了一张包子脸上,怎么看都觉得有一些违和,她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小七,给他生了一张包子脸,这让他长大后威严何在。
听她提起这个,南宫辞微微蹙眉。
“真的没事啦,我这一胎肯定不会难产了……”陶织沫拉着他的袖子。
“再说吧。”南宫辞摸摸她的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阿辞……”陶织沫撒娇。
“你等小七醒来问问,看他要不要一个小妹妹,要的话……我们过几年再说。”
“为什么要过几年啦?”陶织沫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那、我们现在生?”
“嗯嗯。”陶织沫连连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的陷阱。
“好。”南宫辞起身,将暮雨唤了进来,待暮雨抱走熟睡的小七后,南宫辞一把就抱起了还坐在榻上的陶织沫。
“干嘛?”陶织沫瞪大眼睛。
“不是说现在生?”南宫辞一脸严谨。
“……”
“你是要在这儿,还是去床上?”
“……”
“嗯?”他作势要将她放回贵妃榻。
“床上!”
两个月后。
陶织沫摸着扁平的小腹,看向了洛遥思。
洛遥思发飙了,冲她吼道:“都说没有没有没有!我不干了!你再这样我就不干了!回老家了!”
“别别别!”陶织沫连忙拉住她,“那、那也快有了。”
洛遥思无奈又同情,只要雍王爷没开声,这陶织沫是无论如何都怀不上孩子。可她却被蒙在鼓里,反倒是每晚都便宜了那只饿狼!
陶织沫使劲揉着腰,怎么还没怀上,她觉得她都要顶不住了,难不成这两个月给南宫辞白日了?算了,生孩子不急,她得先歇歇,不然小命都没了。
“对了,小七怎么还没回来?”陶织沫有些不放心了,今日刚用完早饭就入宫了,怎么还没回来。
“应该快了,晚点我再差人去宫里问问。有蝴蝶在呢,小姐放心。”暮雨柔声道。
“嗯。”陶织沫拉了拉衣领,颇有些掩耳盗铃的韵味。这两个月来南宫辞兽性大发,每日晚上都要她脖子这些明显的地方留下这些痕迹,害得她都不敢出街了。
她自认为,跟了他之后,一直都乖乖地留在府上相夫教子,除非有他陪着,不然她自己是很少出街的。主要也是因为雍王府够大,一个潇潇院就够她逛上半日了,再加上他平日下朝后总会带上许多新鲜好玩的东西回来给他们母子,她便不觉得无聊。况且只要他一得空,都会带他们母子去效外玩,有时还会去山庄里住上几日,甚是好玩。
每天一到南宫辞下朝的点,她和小七一大一小就会趴在窗台上注视着那个月洞门。然后,旁边还有两只土拨鼠,也是立着的,趴在窗台上。今日小七不在,就她和两只土拨鼠趴在窗台上。
很快,月亮洞门边上出现了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南宫辞这几年来变得愈加成熟,举手投足之间皆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韵味,经常让她看得移不开眼,她都不想他老是跑外面去招摇了。
他上朝的时候早,街上倒没几个人。不过下朝的时候街上正热闹呢,听说有很多姑娘都守在他下朝必经的路上。沿街的那些茶楼雅间,个个都被那些个未出阁的姑娘包了。
陶织沫比那两只土拨鼠跑得还快,一把就冲了过去,跳了起来紧紧抱住南宫辞,在他脸上大大亲了一口才松开他,甜甜笑道:“回来啦!”
“嗯。”南宫辞收着她的腰,没有放手。
“小七呢?”陶织沫探头往他身后看了看,小七怎么没和他一起回来?
南宫辞宠笑道:“宫中喝多了糖水,路上也不说,一回到府里就憋不住了,尿了裤子。”
陶织沫忍不住偷笑,又瞪了他一眼,“你可不许笑他。”别看小七今年年纪小,那个自尊心比谁都强,谁揶揄他,他就鼓着脸瞪谁,走路的时候一双小短腿还爱学他爹背着手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南宫辞笑而不语。
“娘亲!”南宫辞身后传来奶声奶气的叫声。
南宫辞这才松开陶织沫,陶织沫一蹲下来,小七立刻就冲过来抱住了她,胖嘟嘟的小脸蛋儿在她胸前蹭了蹭。
“今天在宫中好不好玩?”陶织沫笑问。
“好玩!好多好吃的!我还给娘亲带回来了!”小七说着伸出小手摸怀里,可是一掏出来才发现用手绢包着的绿豆酥都碎了,一下子一双细细的长眉便皱了起来。
“没事呀,”陶织沫将他放下来,小心捧起那小手绢,轻轻捏了一点放到口中尝了尝,“好好吃呢。”
他顿时笑逐颜开。
“待会儿让人入宫把厨子带过来就是,做给你娘吃。”南宫辞微俯身,摸了摸小七的头。
“嗯!”小七重重点了点头,听懂了“娘吃”两个字,知道娘有得吃就心满意足了。只是没一会儿,又突然拿手指指着自己,仰起脸对陶织沫笑道,“娘亲,我是小杂种!”
“什么?”陶织沫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呀!我是小杂种!”小七又提高了声音,眉开眼笑。
陶织沫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南宫辞却是敛着眉,面色阴沉了下来。
“小七,你胡说什么?”陶织沫连忙问道,“谁和你说的?”
“漂亮姐姐!”小七天真道。
“小七,以后这话不能胡说了,这是骂人的话。”
“小杂种!很利害!”小七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神色引以为豪。
“她骗人,”陶织沫一下子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小杂种不利害的,小杂种是骂人的话,不能说知道吗?”
小七不明白地点了点头,“那娘,小杂种是什么?”
陶织沫顿了顿,然后道:“小杂种是指那些没有爹娘疼的孩子,这是骂人的话,我们不能说。而且,小七有爹爹和娘亲啊,对不对?”
“嗯,有爹爹和娘亲!”小七高兴道。
“嗯。”陶织沫摸了摸他的头。
待她抬起头来,见南宫辞面色仍是阴寒着。
“阿辞?”她知道他生气了,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许是哪个小宫女……”可是这话她说出来也不大相信,哪个宫女敢说这些话?
“此事我会处理。”他冷道,俯下身一只手抱起小七,另一只手拉起陶织沫入了屋。陶织沫乖顺地随着他,她心中不难受是说假的。
她觉得,这几年来她都顺着他的心意,他也宠着她,但她还是害怕,她是不是太听话了?他会不会会觉得她和别的女人一样了?她会不会对他来说没那么特别了?还是,她真的太执拗了?不如,就让他封她为侧妃算了……给她一个名分,也给小七一个名分,这是陶织沫第一次想要妥协。
她重生后起过一个毒誓,今世绝不再做小,只做唯一的正妻,若违此誓,便不得好死!现如今,她已是这般幸福,这个毒誓,怎么想也是不会成真的了,她不如,就此认命?陶织沫心中忐忑不安。
吃完晚饭后,一家三口在花园里散了一小会儿步,南宫辞便如往常般去了书房,陶织沫则带着小七在荷花塘里喂鲤鱼。
“小七,你要小心点,可别掉下去了。”小七趴在白玉栏杆上使劲往下探着身子看鱼,陶织沫都有些抱不住了。
“不掉的。”小七突然收回了身子,偷偷问道,“娘亲,我有几个娘亲啊?”
“什么?”陶织沫没明白他说的话。
小七抓了抓头,“爹爹成亲,漂亮姐姐是母妃,娘亲姨娘。”小七歪头歪脑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小七做为一个两岁的孩子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把他改成三四岁也行,但杀手得翻回前面去改楼兰小公主的年龄,觉得有点麻烦,大家就忽略掉吧,就当小七天生聪颖。
杀手觉得现在的小孩子都变得好聪明,完全超乎了我的认知。
在我小时候,拿着个碗吃饭,有大人说你的碗破了个洞,我立马就把碗翻过来看了,然后饭菜洒了一地。长大后,我和一个小孩子说你的碗破了个洞,他说你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