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再一听,那人又说,“太子染了重病,恐怕时日无多了,京师各部官员调动频繁,几位王爷对储位本就各存有心思,而今眼下,更是蠢蠢欲动,晋王手里握有兵权,便成了重中之重……”
  另一个声音,很轻,“不是立长立嫡?唔,老皇帝属意谁,可有口风出来?”
  “老皇帝看重儿子,可更属意孙子……”
  “啊?皇长孙……赵绵泽?”
  “嗯,暴风雨要来了……唔,这清岗驿也平静不了几天。”
  “啊,你是说?”
  “嗯……宁王……哦,很快便要抵达锦城府了……”
  马号地方小,里头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更显低颤婉转。在暖昧的叭叭声里,夏初七风化在了草垛上。她一没有想到,会无意间听到这么多的秘密。二没有想到,里头玩得正欢的那两个竟然都是男的?
  难不成,大晏朝民风尚腐?
  不过,谁在搞基,谁又在权谋倾轧,她都没有兴趣,只关心傻子在哪儿。
  猫儿一般眯下眼睛,她滚出草垛子,推开支摘窗身手敏捷地跃了进去,不等那两只搞基的家伙反应过来,匕首就抵在了其中一个的脖子上。
  “不许动!”
  两个衣冠不整还连在一起的家伙呆住了。
  “你,你是谁?”
  “我是你老子!”夏初七瞟了一眼这两个家伙摆出来的造型,好笑地眯了眯眼,“快说,关在这里的那个傻子哪儿去了?”
  果然,这两个家伙干了丑事儿,不敢高声喊人,更不敢反抗引来了夜巡。
  “在西号……”
  问明了具体方位,夏初七收回匕首,狡黠一笑,半威胁半暖昧地冲他俩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继续享受——拜——”
  西号在驿站的西边儿。
  夏初七贴着墙根儿走了过去,只见独单单一个小院儿,没有旁的建筑。她趴在支摘窗下,醮了一点口水,桶开了窗户纸,将怀里装了“神仙烟”的竹筒插入窗户小孔中,往里面一阵儿吹气。
  接下来,便是等待——
  这“神仙烟”配置的时候,她特地加重了药效,可空气本身有稀释能力,尤其在比较大的空间里,效果更会大打折扣。差不多等了一刻钟,里头才传来“咚”的物体坠地声。
  成了!
  她蹑手蹑脚,做贼似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两名全副武装的看押侍卫,昏睡在地上。
  巴适!顺利!
  里头关押人的屋子光线更暗,与外间只隔了一道木栅栏。等她取了钥匙打开门进去时,便见到靠墙的地方有一张简陋的大床,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头偏在枕上,没有动静儿。
  “傻子!”
  低唤一声儿,她掏出怀里事先准备好的解药帕子,走过去捂在他的脸上——
  不料,下一瞬手腕突地被扣紧,床上那人手肘用力地撞击在她腹部,吃痛一弯腰,她便随了那拉拽的力道,踉跄一下落入他的怀里。
  “你!”她惊叫一声儿。
  “才来?”那人淡定地打了个呵欠,冷冽的语气里有一抹她无比熟悉的讥诮,“原来喜欢爬床?”
  忽略了后头一句,夏初七只注意到第一句。
  才来……?
  男人浓浓的侵略气息近在咫尺,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人,却可以想象他欠揍的样子。
  几乎刹那间,脑子电光火石一般,闪过许多画面来。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他没有回答,可答案很快便出现在她面前。
  外面整齐的步伐声、盔甲与兵器摩擦出的铿然声,声声入耳。紧接着,火炬照亮了整个西号。蜂拥而入的兵将差不多有二十来个,一张张弓弩对准了她的脑袋,冷鸷的光芒刺得她心里发寒。
  王八蛋!
  她总算回过味儿来了。
  赤裸裸的,她被赵贱人给戏耍了。
  什么小黄本,什么头部按摩,什么钻狗洞,一切都是他的诡计。
  他故意让她逃出去,还给他留出狗洞来羞辱她,又派了人跟着她,一面方便找寻那只小金老虎,另一面他可以暗地里看她与什么人接触,到底什么身份,是不是谁派来的细作,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结果,他见她按兵不动,只在药堂里老实做伙计,索性捉了傻子来逼迫她,还让老孙头带她过去,用《青囊书》诱她,用小黄本逗她……
  当然,她不会知道老孙头为了得那口耳呙斜证,足足吹了两晚的冷风。
  只恨啊恨啊,恨不得咬死这个贱人。
  “呵呵呵,王爷好闲的工夫?”
  看着她阴阳怪气的笑脸,他习惯性冷讽,“闲着也是闲着。”
  深呼吸,夏初七压抑住心里恨恨的沮丧感,死盯住他的眼睛。
  “混蛋!不要以为你很牛逼。今儿姑娘栽在你手里,不是你比我强,只不过我势单力薄,又没有人脉和信息资源,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
  “牛逼?”
  他上上下下观察着她今儿怪异的装束,还有腰上挂着的几个奇怪物件儿,微微一皱眉,“牛者,如何逼?”
  翻了个大白眼儿,夏初七没工夫给古代人做科普。冷静下来一想,她眼神儿闪了闪,盯了他片刻,一双大眼睛便在火光照耀下带出一层薄薄的雾气来。
  “行吧,算你狠。没错儿,东西是我拿的,可与傻子没有关系。你放了他,要怎样都随你。”
  赵樽看似随意的扯了下寝衣,冷飕飕反问:“东西呢?”
  “放了他,我就交给你。”
  “交出来,我就放了他。”
  弯了一下唇,夏初七慢慢靠近他的脸,咬牙切齿,“不放人,我现在就废了你。”
  赵樽敛下眉眼,看着她,目光很深,“你到底是不是妇人?竟厚颜至此。”
  两个人的对话无比诡异,坐姿也十分僵硬和奇怪,瞧得屋子里的兵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此时,殿下竟然还会有“雅兴”与女刺客在那儿谈条件,一副被美色所惑的样子,都不站起身来了。要知道,殿下出身皇家,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见过?哪有可能被眼前这个并不出众的女刺客给迷了眼?
  “出去!”
  在他们好奇的注视下,赵樽突然冷冷命令。
  “殿下……”女刺客在这里,谁敢这么退出去,置殿下的安危于不顾?
  “下去!”
  赵樽加重了语气,冷入肌骨。
  “是——”没有人再敢停留,随着声儿落全都退出了西号。
  当然,他们都不会知道,依夏初七的阴损和敏捷,就在落入赵樽怀里的那一瞬,虽然身体受制于他,可她的手也极快地揪住了他二兄弟。而赵樽以王爷之尊,被一个姑娘扣住那里威胁,自然不愿意让下属瞧见。
  屋里灯光灼灼,只剩下两个人。
  赵樽微微向后一仰,低头往腰下瞅了眼,盯着她说得淡定。
  “摸够了?现在可以放手了?”
  眉头挑了挑,夏初七得意的加重手劲,懒洋洋发笑,“那得看你放不放人了?”
  赵樽垂下眼,重重一哼,“你很牛逼……”
  夏初七一愣,差点笑出声儿来,“不客气!其实吧,只要你放了傻子,我不仅不会让你断子绝孙,更不会告诉任何人……晋王殿下喜欢穿红裤衩子……”
  说到此,突见他冷眼一眯,她顿觉不对劲,却已经迟了。
  后脑勺传来剧痛,她眼前一黑,便歪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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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9章精彩绝伦—小精怪撞上大腹黑
  “十九爷果然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来人收起手里的弹弓,潇洒不羁地荡了进来,那俊美的眉眼间略带邪气,微勾的唇角上扬着不怀好意的贱笑,一看便是风月场中滚出来的翩翩王孙佳公子。
  赵樽剜他一眼,“皮又痒了?”
  “哎,天禄,我真怀疑你那心是冰疙瘩捏出来的,搂着个活色生香的俏姑娘,怎么就捂不出半分热气来?”
  天禄是赵樽的表字,一般人不敢这么叫他。
  而元祐不同。
  除了他金卫军右将军的身份之外,他实则出身皇室,是当今太子赵柘的庶出第三子,因缘际会,打一出生就被过继给了开国元勋元鸿畴之子,成了诚国公府的世袭小公爷。
  皇室庶子过继给臣子,本朝只此一出。
  按理,元祐该称赵樽一声皇十九叔。可他从小便与赵樽伴读,说话随便惯了,早没了晚辈的分寸。
  调侃完,见赵樽依旧冷冷端着脸,元祐小公爷将弹弓抖落几下放在窗棂上,优哉游哉地走过去,靠坐在床边的一张木椅上,观察起了被他打昏过去的夏初七。
  “哎哟,别说我这表妹,长得还真叫一个——丑!”
  赵樽瞟他一眼,便不言语。
  元祐哈哈一笑,手指缓缓拍击在床沿上,一个人自说自话。
  “眉如轻柳,却挑得高了点——不是个好教养的。”
  “鼻如悬胆,却不十分挺拔——有福相却善嫉,只怕容不得其他妇人。”
  “小嘴儿嘛,形状极佳,却少了点光泽——不知吃上去如何?”
  “这五官嘛,拆开来看没一样十分出挑的,可嵌合在一块儿,瞧上去却还有那么点风味儿——我想起来了,那日她抱着我,叫表哥,好表哥,那声儿却是极脆,极娇,极软,叫得我心里头那个痒痒啊。”
  他经验老到的评头论足,赵樽眉头越蹙越紧,终于不耐烦了。
  “滚一边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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