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

  赵轶自然不会被他言语迷惑,道:你怀疑王家?
  贾玩道:太上皇隐退,王子腾不想丢失兵权,就得找新主子,但没有足够分量的投名状,新主子凭什么让你继续执掌兵权?
  兵权这种东西,如非嫡系,谁放心交给你?
  赵轶道:那他们为何要半途放弃行动?
  按照火油的分布,那天如果他们动手,只需再有少许人手以利箭牵制,成功几率极大。
  贾玩道:因为王仁发现薛蟠定的酒楼,恰好同我们是同一家,不知基于什么心理,就去了,然后发现他们被人利用:去马蹄山的,除了你,竟然还有皇上。
  王仁大惊之下,连交代一声都忘了,立刻离席,去取消行动,所以薛蟠才会因为找他,出来发酒疯。
  当时赵轶不过才治好伤腿,二皇子一党远没到破釜沉舟、拼死一搏的地步,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用自己人涉险,这种情形下,走投无路的王子腾,无疑是最好的探路石。
  输了,和他们无关,赢了,就君临天下。
  王家为何取消行动?因为暗杀皇子和弑君是两码事,暗杀皇子只要做的天衣无缝,就可能逍遥法外,弑君却很可能会被扔出来做替罪羊再加上薛蟠那一嗓子的神助攻,很可能的可能性,就变成了百分之百。
  赵轶沉吟片刻,叹道:都是臆测。
  贾玩道:是啊,都是臆测。
  且是毫无证据的臆测,先锁定嫌疑人,然后再根据这一点,将毫无关联的几件事联系在一起,来自圆其说。
  其实就是疑人偷斧,如果当官的用这种法子来断案,不知道会办出多少冤案来。
  但要查案,又必须要有这样的想象力。
  现在的问题是,证据完全没有,又不能将结论直接交给乾帝,一不小心,就会弄出天大的冤案来。
  只能防着。
  若非刑部迟迟没有进展,贾玩连对赵轶都不会说。
  闲话说完,酒菜上齐,于是开始喝酒吃饭。
  桌上几乎都是贾玩爱吃的,但问题是他刚刚才赶完一场,有心无力。
  赵轶也没怎么吃,不停地给他斟酒:这是人参浸的酒,喝了对你的内力有好处。
  店里卖的酒,能用多好的人参?贾玩放下杯子,道: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明明知道他刚吃完,还把他拉上来继续,若是这人肚子饿了,不想一个人吃,让贾玩陪他也就算了,可他自己又不吃,一个劲的劝酒,想把他灌醉怎么的?
  赵轶目光闪烁,不吭气。
  贾玩翻了个白眼,从他手里夺过酒壶,一口气喝完,开始眼冒金星,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赵轶还是不吭气。
  贾玩提起酒坛就灌,末了酒坛一扔:现在呢?
  话音落,人已经趴下了。
  月色朦胧,赵轶背着裹着他披风的少年,慢慢走在长街上,少年的体温和重量,还有细细的呼吸,让人感觉如此温暖和充实。
  阿玩,我就是想背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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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勤政殿。
  生子、读书、治病、养老,丧葬乾帝翻看手里的手抄册子,随口道:你这样,就不怕钱败光了,养出一族的废物来?
  贾玩很是郁闷,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御史,风闻奏事竟然把他将族人打包塞进顺天府的事儿捅到了乾帝面前,再加上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周凯在一旁多嘴,害得他不得不将那本不伦不类的族规上缴。
  口中答道:败光不至于,臣合族不过上百户人家,一个庄子养他们尽够了,再说了,穷人家开销不大,臣少用几个下人,都够养十几家了。
  少给朕东扯西拉。乾帝冷哼道:朕问你银子够不够花了吗?
  贾玩当然知道乾帝问题的重点不在这儿,见岔不过去,干咳一声道: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都是臣的族亲,养他们又不用花多少银
  话未说完,一本书就迎头飞了过来:再跟朕胡说八道!
  贾玩伸手接住,快速塞进怀里。
  乾帝气乐了,道:过来!拿来!
  贾玩哭丧着脸道:皇上您还看啊!
  不情不愿的从怀里取出册子,重新交了上去。
  乾帝翻开,不紧不慢道:多稀奇,朕教的学生居然都会写书了,朕还能不好好看看?
  朕的问题呢?再不老实回话,罚你将自己定的家规抄一百遍!
  贾玩苦恼道:皇上,不是臣不老实,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他要怎么向一个古人解释,什么是义务教育,什么是公费医疗,什么是养老保险,什么是福利院?
  乾帝道: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贾玩安静片刻后,道:臣发放祭田给族人,是希望最低程度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天下有太多人,一辈子被饥寒二字驱赶,仅仅是活着,就已经让他们竭尽全力,其余种种,皆是奢望。
  臣希望臣的族人,在不被饥寒所迫后,能够活得稍微从容一些,能有闲暇停下来,想一想该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
  臣要求族人都要念书,是希望他们能站的更高,看的更远,活得更好哪怕今后变得一无所有,也不至于过得太凄凉。
  臣允诺族人在面临灾荒、丧葬、治病等困境时,可以向族中借贷,是因为他们根基薄弱,经不起丝毫动荡,饥荒之年,一年卖地,两年逃荒,三年十室九空臣希望让他们拥有渡过困境的能力,不要一场病、一个意外、一次灾荒,就成为他们的灭顶之灾,就让他们家破人亡。
  乾帝默然许久,道:想的很好,就是不切实际。百户族人也就罢了,换了千户、万户,你还能这样?你有多少庄子能搭进去?
  意外医疗保险什么的可不是赔本买卖贾玩当然不会自找麻烦,笑道:俗话说,屁额,不是,俗话说,有多大碗吃多少饭,臣
  等下,贾玩改口的快,但赖不住乾帝耳朵灵,打断道:屁什么?
  贾玩正色道:皇上您听岔了,臣没说那个字。
  你说了!周凯幸灾乐祸道:我听见了,我们都听见了!对吧,刘公公?
  乾帝好整以暇道:俗话说,屁什么?
  贾玩狠狠瞪了周凯一眼,豁出去了,飞速道:俗话说,屁1股决定脑袋,臣以
  话未说完,就被笑声打断,乾帝道:屁1股决定脑袋?这是哪家的俗话?的确够俗的。
  什么叫屁1股决定脑袋?周凯一拍巴掌,道:啊,我知道了,就是说屁1股长得漂亮,就决定了脸也长得漂亮,譬如阿玩你
  话没说完,就被忍无可忍的贾玩一个过肩摔干翻,用膝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周凯被摔的直叫唤,尤不老实,嚷道:御前行凶!皇上,罚他!罚他抄书抄到明年!
  贾玩捏拳头,咬牙道:我就算抄书抄到明年,也先打得你到明年都下不了床!
  皇上,皇上你看他哎哟手!手手!皇上救我
  行了,乾帝挥手道:你要揍他,等不在朕跟前了再揍,省的在这儿鬼哭狼嚎的惹人烦快点给朕滚起来,成何体统!
  贾玩起身,周凯伸手让他拉一把,贾玩瞥了他一眼,双手负后,抬头看天。
  周凯气的半死,恨恨的爬起来,正要说话,眼尾扫见殿门外站着几个人影。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一脸不屑,一个目瞪口呆。
  王公公抹了把汗:三位殿下,容奴才先去通禀
  乾帝早看见赵轶几个,招手让他们进来,示意免礼,对贾玩道:你继续说你那个什么
  周凯嘴快的补充:屁1股决定脑哎哟!
  贾玩收回踢周凯屁1股的脚,若无其事道:皇上,那句俗话的意思是,一个人坐什么位置,决定了他思考的角度和范围。
  臣在江南的时候,只要一个人快活就好,后来当了家主,就要考虑合家大小的平安,做了侍卫,要考虑皇上您的安危,如今既插手族务,自然要考虑族人的生计至于什么千户、万户,那是皇上您和大人们考虑的事臣是小人物。
  小人物!乾帝冷哼一声:十六岁的正三品实缺,你再跟朕说一句小人物试试?
  十六岁的正三品不少,但实缺就凤毛麟角了,贾玩装傻不吭气,眼尾扫见刘总管端了碗汤过来,警惕道:刘总管你别过来,我今儿说什么都不喝汤的!龙肝凤髓我都不吃。
  刘总管笑道:这是皇上的药倒是还有多的,贾大人您要是想喝,我给您也盛一碗?
  贾玩连连摇头。
  乾帝一口喝完了药,簌了口,道:怎么今儿就不能喝汤了?
  贾玩道:臣今儿还想跟着皇上去容园会见识见识呢,一年就这么一次,错过多可惜。
  容园会,又称牡丹宴,是京城权贵最高等级的聚会之一。
  乾人爱养牡丹,皇室在京城就有一座牡丹园,称容园,里面各色牡丹品种齐全,每到三四月份牡丹盛开之际,皇家便会举办容园会,王公贵族皆有份参加。
  容园会中,各种项目都有,评花王、才子赋诗、佳人献艺,还有蹴鞠、投壶等等各种娱乐总之是集游园、招聘、相亲、选秀等等功能于一体的大杂烩。
  往年容园会都由皇后主持,皇帝偶尔出席,后宫嫔妃和皇子皆与会,不过当今皇上不喜欢这些,登基九年才去过一次。
  如今这半年,朝局动荡不安,加上皇后被废,为了稳定人心,乾帝亲自去请了太后出面,主持这一年的容园会,自己也会去露个脸。
  赵轶几个这会儿过来,就是收拾好了,等着皇上一起出发。
  赵轩凉凉道:贾大人不是正守着孝吗,怎么还惦记上容园会了?
  他一说话,贾玩就盯着他的嘴巴看,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匠人还是挺厉害的,将那颗牙补得挺漂亮的,几乎看不出来是假的。
  这人之前还表现的谦虚温和、礼贤下士,如今大约是豁出去了,开口就膈应人。
  赵轶看了赵轩一眼,正要说话,赵辅笑道:二哥想是误会了,贾大人是放心不下皇上的安危,才故意这么说的。
  赵轩瞥了他一眼,嘲讽道:你又知道了?
  赵轶拱手道:父皇,时辰差不多了,太后的车驾已经在前面等着了,我们出发吧!
  皇帝的车驾自然早已备好,贾玩等侍卫的座驾也候着,贾玩从禁卫手中接过缰绳,正要道谢,却发现竟然是熟人,笑道:罗表弟,是你啊!
  正是周凯的表弟罗鑫,奉恩候家的小儿子,仗着出身好,进前锋营不过几个月,就已经混到离圣驾这么近的位置了,算是实现了他看一眼龙颜的伟大愿望。
  罗鑫很是兴奋:贾大哥。
  虽然他年纪比贾玩还大,但这声大哥却叫的心甘情愿。
  将背后的大弓取下来,递给贾玩:贾大哥。
  机灵!贾玩表扬了一句,试了下弓弦,道:好弓啊,哪儿来的?
  罗鑫喜滋滋道:从我爹的库房里偷的我知道贾大哥在宫外护驾的时候喜欢用弓,所以特意准备的,一开始统领还不让呢,知道是给你准备,就默许了。
  贾玩笑道:等我用完了就还你。
  罗鑫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不用!我特意找来送给你的
  又小声道:统领在催了,我得走了。
  贾玩道:明儿得空来府上找我,我有事找你帮忙。
  罗鑫应了一声,欢快去了。
  贾玩摇头失笑:这熊孩子,备弓不备箭,让我拿着唬人玩儿啊!
  踩镫上马,将弓安置在马背上:要是这时代有折叠弓该多好,随身带着,哪用像现在这样,出门就得到处找。
  队伍开拔,三位皇子前面开路,侍卫护持在圣驾前后左右,再前或再后面,则是前锋营的兵马。
  走了一阵,贾玩就看见赵轶的马渐渐落后靠了过来,贾玩让马儿快走几步,和他贴近些,看着目不斜视,一脸清冷,口中却道:你做的吧?
  赵轶嗯了一声,听不出是疑问还是肯定。
  贾玩冷哼道:找御史参我。
  赵轶低声道:你不是想要外放吗?
  如果不在皇上面前显露几分为政的天分,以他的年纪和资历,凭什么外放?
  贾玩道:我是想外放,可是没想过要做地方官儿啊,做地方官,就要为一方百姓的生计负责,我哪有这个本事?你下次有动作前,先和我商量下行不行?
  对不起,赵轶的背影有些僵硬:是我的错。
  还以为赵轶这倔脾气死都不会认错呢,谁知道这么容易就道歉,贾玩倒是愣住了,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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