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叶清之拍了一下他的手，麻木道：你往哪儿按呢。
  房间里的灯已经熄了，但窗帘没拉严实，霓虹和月光透过那条缝隙洒了进来。
  陈浔被拍开了也不生气，就着这点微弱的灯光细细地观察着叶清之脸上的表情，
  眼睛稍微瞪大，睫毛轻轻颤动着，带了点恼怒，但丝毫没有威慑力。
  甚至让人想揉一揉。
  黑暗里总是容易滋生一些情绪和冲动。
  陈浔的舌尖抵着自己的虎牙，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开始脱离自己的掌控。
  叶清之被陈浔饿狼似的目光盯着，原本想要挪动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下，回望着陈浔。
  两人的目光碰撞，心跳的频率逐渐一致。
  楼下遥遥传来不知道哪个缺德鬼长按的汽车鸣笛声。房间里漂浮着的暧昧因子瞬间被击碎。
  叶清之惊觉自己竟然违背直男身份，盯着一个同性看了这么久，立刻不怎么自然地别开眼。
  陈浔拽住被子的边角，语气有些飘忽：睡不着？
  现在才刚到零点，对于一部分年轻人来说，夜生活也才刚刚开始。
  叶清之：嗯。岂止是睡不着，简直就是心脏砰砰跳，毫无睡意。
  那来做点什么助眠？陈浔侧过身，撑起来了些，低头看叶清之。
  叶清之：助眠？
  陈浔补充道：助兴也可以。
  一起看电影打游戏听歌，或者从诗词歌赋聊到星辰宇宙。
  完美计划。
  叶清之拧着眉头思索片刻，坐起身来，问陈浔：我记得刚才好像在你的书架上看到了五三和模拟卷？
  陈浔：？？？不是吧。
  提高成绩，促进自己，挺助兴的。做久了也可以助眠，完美符合你的要求。叶清之越分析越觉得自己的提议绝妙。
  五分钟后，两人一起离开被窝，坐在了陈浔的书桌前。
  陈浔盯着眼前的文言文阅读理解真题，有些怀疑人生。
  清流老师是魔鬼吧。
  叶清之靠在旁边的椅子上，联络他的憨批发小，用熊猫头表情包表达对彼此的深切情谊。
  对话终结在了叶清之发的一句话。
  不聊了，他好像有一题不会做，我看看怎么回事。
  远在另一个区的段亦然捧着手机，看了看发小的话又看了看自己满分的文言文阅读，流下了难过的泪水。
  这年头，成绩好留不住远去的朋友吗。
  清流老师，这句话我真的不会翻译。
  陈浔被制止了翻阅工具书，自己努力翻译了半天，眼神已经有些呆滞。
  叶清之放下手机，扫了一眼题目，提醒他：这个是很基础的知识点
  陈浔：我知道，前天我还背了，但是现在我忘记了。
  就是那种玄妙又痛苦的感觉能够清晰地记得自己背过，但是也清晰地知道自己忘记了那是什么。
  叶清之也很痛苦：不说这个，你前面这句的词性也错了，这个应该是意动用法，不是名词。
  深夜爱心小讲堂持续了十五分钟。
  叶清之讲完这部分延展出去的知识点之后，拒绝了陈浔要给他端茶倒水的举动，把他按在原地做题，自己去客厅倒水。
  他没有开客厅的灯，凑合着走廊灯倒了一杯水，缓了缓讲得干燥的嗓子。
  离开客厅的前一秒，叶清之的视线不经意地在沙发上扫了一眼，猛地顿住。
  他就说吧，陈浔这家伙就是在骗他。
  不是，清流老师，这玩意儿这么小，躺着不舒服的。陈浔失魂落魄地看着叶清之手里拿着的抱枕。
  叶清之挥开他的手，冷漠地说：我意已决。
  陈浔：失策了，刚才就应该他亲自去端茶倒水的。
  桌上的题目顿时不香了，陈浔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做完题，回到了床上。
  不得不说做题确实可以催眠，经过了这么一茬之后，两人都萌生了睡意。
  一夜好梦。
  第二天十点多。
  叶清之是被闷醒的。腰上有一股熟悉的力道把他禁锢着，而他自己的脸埋在陈浔的胸口。
  叶清之：
  昨晚睡前两人分别占据床的两段，分了不同的枕头，中间空了一大块位置。
  但此时此刻，他又一次被陈浔抱在了怀里，被子只在腰上盖了一个角，除了他的姿势从趴着变成了侧卧，一切没有什么不同。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而且他躺着的枕头，是这个床上原本的枕头，而不是昨晚他从客厅顺过来的那个枕头。
  也就意味着，并不是这个混账又对他动手动脚，而是他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滚到了他那边。
  叶清之想通了这一逻辑顺序，脸上的表情逐渐空白。
  阿尼陀佛，四大皆空，无欲无求。
  陈浔被他的动作惊醒，顺手把他往上提了提。
  叶清之空白的表情碎裂了：
  因为他人是上去了，但是裤子还在原地。
  毁灭吧，世界。
  清流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陈浔家的玄关处，两人各自背着书包，蹲在地上穿鞋，准备出发去学校。
  叶清之假装自己是聋的传人，不理陈浔。
  陈浔再次证明自己：我真的是不小心看到的，摸也是不小心的
  叶清之痛苦地捂住耳朵：我求你了，不要说了。
  陈浔从善如流地闭嘴。
  上午的时候，陈浔感受到叶清之瞬间僵硬的躯体之后，惊慌失措地睁开眼，同时伸手胡乱摸索。
  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一些险些让他失去理智的画面。
  那种东西那是可以免费看的吗？！是可以免费摸的吗？！
  陈浔猛地移开自己的手，在叶清之震惊的目光里面给自己洗白。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是他已经短暂地失去了叶清之的信任，一整个上午和中午，叶清之都拒绝和他进行对话，活似被人按了静音。
  叶清之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并不相信陈浔的话。
  走出小区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两点半。
  陈浔不再试图为自己辩解，斟酌着问叶清之：要先回家一趟吗？
  这个周末，叶清之回家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
  换作往常，想到自己一口家里的饭菜都没吃着就要回归食堂的怀抱，叶清之肯定要见缝插针回去，但这一次并没有这种心情。
  叶清之看了看依旧没有动静的家庭群和来电显示，动了动手指，在群里敲下一句。
  爸，妈，我直接回学校了。
  安静许久的群几乎在下一秒就蹦出一条林女士的回复。
  好。
  叶清之垂着眼看了好一会，才收起手机，和陈浔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不回家了，回学校吧。
  双方都先冷静一段时间，再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
  叶清之说完那句话之后，又恢复了静音模式，显然还对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
  或者说是还在恼羞成怒。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星期一上午。
  陈浔很想要施展身手博清流老师一笑，偏偏两人的位置还隔了十万八千里，根本没有舞台。
  在陈浔焦灼的等待中熬过了两节课。大课间的时候，老罗把微调过的新座位表贴了出去。
  陈浔当即打起精神，单手扛起自己的桌子和箱子，步伐六亲不认地走到目的地。
  一分钟后。
  他穿过人群，带着全部家当在叶清之旁边坐下，笑得非常灿烂。
  清流老师，我终于又是你的同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清流老师：其实也没有特别开心。
  第48章 长恨歌
  吵吵嚷嚷的教室里，隆重回归的陈浔占据了叶清之所有的注意力。
  虽然此时并不是很想看到这个人。
  毕竟一看见他，某些难以启齿的记忆就会涌上心头，让他恨不得连夜逃离地球。
  他强颜欢笑，勉强保持理智：哦。
  陈浔没有期待中的欢迎，悲伤地坐下了。
  按照新的座位表，他们的宿舍兄弟汤伟斌坐在他们俩的斜后方，一个视野极佳，抬头就能看见那两人互动的位置。
  汤伟斌：？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一个周末过去，那两人好像又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奇怪剧情。
  瞧他叶哥别扭的模样。
  第一组。
  陈浔看着依旧处在静音状态的清流老师，非常发愁。
  到底怎样才能消除他的羞恼和生气的情绪呢。
  陈浔漫不经心地翻着历史课本，瞥见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记的笔记。
  ［那个时代，人们崇尚以牙还牙。］
  嗯？
  陈浔茅塞顿开，感觉被拓展了新思路。
  他小心翼翼地戳了叶清之一下，提议道：要不这样，你摸回来，我们算是扯平了？
  就和之前的摸头一样。
  叶清之头顶缓缓冒出一排问号。
  谁要这种扯平啊！
  陈浔还在试图推销：虽然手感可能不如你，但是应该还过得去
  比肯定是比不上的，即使他也只在清流老师面前这样不小心过，但是那种触感，嘶
  叶清之不敢置信地眼睁睁看着陈浔的目光再一次变得迷离梦幻。
  陈浔，你是不是想跟我绝交。
  陈浔顿时清醒过来，伸手挽留：你莫走
  叶清之：走开。
  这么不正经地闹了一会，陈浔正色起来，眼里满是认真。
  清之，昨天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不是要故意轻浮你的。我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处理得不太好。
  第一次如此想要靠近一个人，想要占据他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想要使尽浑身解数把他逗笑。
  也就让他的某些举动有些越界。
  陈浔注视着他，诚恳而缓慢地道歉：对不起，如果这样会让你不开心，那我以后不会都再这样做。
  那天清流老师无声落在他肩上的那滴泪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他不想让他的清流老师不开心了。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叶清之没有再缩到旁边。
  过了几分钟，叶清之才别别扭扭地小声说：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就不生气了。
  陈浔喜笑颜开，从书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蛋糕，殷勤地剥开包装袋递给他。
  后排的汤伟斌看到这一幕：？？？
  这不是他今天早上在浔哥桌上看到的蛋糕吗，馋了他好久，他浔哥就回了他一句。
  阿斌，想的美，这是我的早餐。
  结果呢？！人类本质果然是双标的。汤伟斌认清了他在浔哥心里的地位远远比不上叶哥，落寞地去骚扰程俊峰了。
  叶清之看了看陈浔，张嘴咬了一口蛋糕，嘴里立刻充满了巧克力的味道。
  他固然是有些生陈浔的气，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惊怒。
  在遇到昨天上午的那种情况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恶心和排斥，而是恼怒。
  或者说，因为做出这种无心之举的人是陈浔，所以他的容忍度被无限提高。
  叶清之觉得自己的直男身份有些危险。
  好了好了，这件事情翻篇，不许再提了。叶清之迅速自欺欺人，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并试图让陈浔也主动遗忘这件事。
  陈浔很听话地点头：遵命。
  在清流老师的理念里，若说有什么事情可以快速转移注意力，那一定是学习。
  叶清之朝陈浔伸手：你昨天和今天中午做的真题呢，我给你改一下。
  说着把另一份更加细化的时间表递给陈浔。
  按照你的最近情况微调了一下计划。
  陈浔接过那张更加详细的计划表，感动道：清流老师，辛苦了。
  叶清之挑了挑眉：我只帮你做前两次，后面的计划表你自己做。
  别想做什么美梦。
  陈浔看了看自己健在且灵活的四肢：明白了。
  每个周一都是忙碌又兵荒马乱的。各科课代表从早读课开始催作业，直到大课间还没全部收完，依旧穿梭在混乱移动的调座位人群里面。
  直到一上午过去，学生们才回到上学期间的节奏。
  食堂里，陈浔和几个宿舍兄弟凑了一桌，进行日常的填饱肚子的活动。
  汤伟斌见缝插针地开了一把排位，叶清之和陈浔则是在清空社交软件的信息，只有何家荣在埋头专心吃饭。
  嘿，那个曾项的处理也出来了。
  陈浔快速浏览完公告，把它转发给了叶清之。
  曾项在之前已经受过了两次处分，这一次的行为没有到持刀伤人的恶劣程度，但也有很不好的影响。
  教务处讨论了两天，没有再给他处分，但是要求写检讨，并予以批评及全校通报，公告会在学校官方公告栏挂一个月。
  这个惩罚对于向来心高气傲的曾项来说，打击程度是一样的。
  他周一回到学校的时候，不止外班的同学，他本班的同学也都减少了和他的接触。
  又过了一段时间，曾项彻底自暴自弃，抽烟赌博打架斗殴，处处针对欺凌无辜的同学，又挨了几次处分，被强制退学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食堂里，叶清之看完了那条公告，没说什么，沉默地收起了手机。
  没有计较的必要了，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