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第17章 二十三祭灶
潘广臣还没下班,他爱人吴秀娟倒是提前回来了,在胡同口正好迎上潘阳,心里暗骂潘阳阴魂不散,面上挂了笑,朗声道,“大兄弟这又是来城里做什么了?”
潘阳笑呵呵道,“快过年了,来城里办点年货。”
闻言,吴秀娟狐疑的看向潘阳,止不住上下打量了潘阳一眼,见她这次穿的还算体面,棉袄款式虽然还老旧,但布料是新的,她这一身衣裳显然是刚做的。
乡巴佬穷的都吃不上饭了,还来城里办年货?
吴秀娟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乐呵呵的,关心道,“哎呀,城里东西太贵,买了多不划算,在你们乡下供销社买就好了啊。”
潘阳笑笑不说话,抬抬手里拎的两包东西,对吴秀娟道,“上次来城里,太麻烦广臣哥跟嫂子了,这不,我看快过年了,买点零嘴儿给嫂子家两孩子吃。”
吴秀娟这才注意到潘阳手里还拎了两包油纸包装的东西,现在听潘阳说是给她家两孩子买的,这才给了潘阳真心的笑,热情的招呼潘阳,“大兄弟太客气了,来就来嘛,还带东西过来,真是太见外了!”
说话间,吴秀娟伸手接过潘阳的油纸包,招呼潘阳进她家坐。
吴秀娟阿哒、老娘都在家,见来客是女婿的老乡,客气的给了声招呼,潘阳跟在吴秀娟后头进了堂屋,吴秀娟招呼她坐,自个去给潘阳泡了杯茶水。
潘阳没坐多久,潘广臣下班回来了,见潘阳过来,开心极了,忙让吴秀娟去厨房张罗做菜。
因为潘阳带了礼过来,吴秀娟这回没偷偷甩脸子给潘广臣看,听潘广臣的话,去厨房和面烙饼,又炒了下饭菜。
“兆科,今晚可别走了,就在我家歇下!”
潘阳忙道,“不用,城里有住的地方,我去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就回去了。”
话虽这么说,潘阳准备还去桥洞对付一晚上算了。
潘广臣道,“去招待所住还要花钱,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客堂沙发上将就睡一夜,明个我也要回乡下,我两一块回去,我骑自行车载你!”
潘阳还想推脱。
潘广臣两眼一瞪,作势板起了脸,唬道,“兆科你再推辞,我可当你看不起我了啊!”
吴秀娟也从厨房伸头出来,笑道,“广臣说的是,大兄弟,你就在我家安心住下吧,明个和广臣一块回去,也算有个伴儿!”
潘阳这才应了下来,潘广臣这人忠厚老实,就是吴秀娟比较虚伪,潘阳心里想着这回住了她家,也算是承吴秀娟一个人情,大不了下回过来给她送点蔬菜当回报,省得她在背后说她占她家便宜。
次日潘广臣骑自行和潘阳一道回去,虽没下雪下雨,但寒风凛冽,潘阳不好意思总让潘广臣顶着寒风在前头吹,半路上她要潘广臣坐车后座,她骑车载他。
潘广臣也没推辞,两人换着骑车,总算赶在中午前到了家。
潘阳这次回家带的东西比较多,她从布兜里挨个掏出放在八仙桌上,五斤猪肉,五斤猪下水,两斤花生,两包零嘴儿,还有她空间里剩下的糖果饼干。
家里的几个萝卜头将八仙桌团团围住,潘士尧虽然是大孩子了,没围上来,但也两眼放光。
张学兰嗔她,“挣点钱不容易,买这么些东西干嘛。”
潘阳笑道,“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年前我也不准备再去城里了,就多带点回来当年货。”
几个萝卜头畏惧张学兰的yin威,眼巴巴的瞅着八仙桌上零嘴儿,就是不敢伸手。
小萝卜头潘士告被潘士松抱着,他仗着自己是家里的老小,胆子大,伸手往桌上探。
还没摸到零嘴儿呢,就被张学兰拍了一下,“先别吃,留着过年,现在吃了我看你们过年还吃什么!”
潘士告摸摸自己被打的手背,瘪瘪嘴不敢吭声。
潘阳道,“先拿一包给孩子们过过嘴瘾儿,不一定非要搁到过年。”
张学兰犹豫了下,终是解开一包油纸包,从里面分了一半的零嘴儿出来,“呐,先给你们尝点儿,多了可没有,要是被我发现谁偷吃,看我不揍他!”
几个萝卜头忙齐齐保证,“娘放心,我们不偷吃!”
——
眼看就到了腊月二十三祭灶,祭灶这天,潘阳他们村有晚上吃饺子的习俗,饺子包起来麻烦,而且费面粉,因此他们平时吃的极少,不止家里几个萝卜头开心不得了,潘阳他们几个大人也很期待晚上那顿饭。
张学兰一大早起来开始打扫厨房,连带着屋里上上下下都给收拾了。
因为晚上要吃好的,中午的饭张学兰随便做点对付过去得了,等吃完午饭,张学兰在几个萝卜头期待的眼神中,慢悠悠的把面盆拿出来,从面缸里舀了一瓢精面出来,又舀了半瓢红薯面掺进去,倒上水和起了面。
张学兰和面的时候,潘士云围上大围裙,帮张学兰剁菜馅。
本来张学兰是想剁一颗大白菜包素菜饺子,但是立马被潘阳给否决了。
“家里老小一年到头吃苦头吃的够多了,都快过年了还不整点好的给我们吃,再说了,过年吃差了也不是好兆头啊!”
张学兰特别迷信,听潘阳这么一说,她这才割了半斤肉,让潘士云剁碎了和大白菜掺和到一起。
下午他们娘几个在家包饺子,正忙活着,大门口传来邻居冬梅的声音,“学兰嫂子,你家哪个闲着呢,快,让闲着的那个带上搪瓷缸去大队,大队要分猪肉啦!”
他们村公社每年都会养几头猪仔,等养到了年,挑肥的宰了,村里的村民们排队,挨个均分。
潘阳以前听家中长辈们提过,从二十三宰猪开始,以后断断续续还会按工分和人口发放粮食和票据。
潘恒春吃完饭就出去了,家里就潘阳一个闲着的大人,张学兰喊她,让她赶紧端搪瓷缸去,别去的晚了分到差肉。
宰杀一头猪说是均分,但猪身上的肉也是分好坏的,这个年代的人都喜欢要大肥肉,像排骨猪蹄啊什么的,去晚的分到这些东西绝对会心生不满。
潘阳去的早,排在了前头。
杀猪的是他们生产队的副队长,他拿着砍刀,剁成差不多大的肉块,队长就在一旁挨个分。
潘阳分到了一块大肥肉,大概有一斤半重。
比起大肥肉,潘阳更喜欢吃瘦肉,可显然张学兰不这么想,潘阳把大肥肉端回去递给张学兰,可把张学兰乐坏了。
“我前段时间腌的咸肉还没动,加上你才买回来的新鲜肉,足够我们过个好年了,这些肥肉就留着炼油吧!”
淮河两岸居民多数吃的是大豆油,因为猪肉少,猪油很少见,所以大肥肉特别受欢迎,可以拿来炼猪油,炼完了油的肉渣子还能吃,包饺子包馒头下面条都特别美味!
张学兰让潘阳坐炉膛添柴火,她先往锅里倒了点大豆油,等油热了再下切好的肥肉块,不多时,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
一斤半的大肥肉炼了一小盆猪油,张学兰刚盛出来,放在外头不过一会儿,猪油全成了乳白色凝固状。
炼完油的肉渣子,张学兰又找了个小盆盛起来。
潘阳小时候见过她妈炼猪油,炼完油的肉渣子会让他们趁热吃,那种油乎乎香喷喷的味道,潘阳到现在都忘不掉!
潘阳忍不住伸手捏了个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低头瞧见潘士云正眼巴巴的瞅着她看,潘阳又伸手捏了一块塞到她嘴里。父女两的这一举动又招来张学兰的嘀咕,两人只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晚上张学兰下了一大锅饺子,力求每个人管饱,老潘家上下个个吃的心满意足。饭后,萝卜头们撑着肚子跑出去玩了,潘阳宅在家里也没事,索性出门溜达去了。
他刚出门,正好碰上潘兆房,也就是潘恒春的二儿子,潘阳应该管他叫一声二爷爷。
跟在潘兆房身后的是潘阳她二奶奶,朱秀芝。
朱秀芝显然是来她家串门子的,在外头喊了声大嫂,一头扎进潘阳家的小院子里。
她嗓门极大,人都进去了,潘阳还能听见她说话,“大嫂,你家晚上吃了什么?”
朱秀芝这人,跟张学兰相比,更抠门,更八婆,更作。
潘阳对这个二奶奶没什么好印象,见不得他们大房过得好,过得比他们二房好了就嫉妒,想法子过来占便宜。
潘兆房还算可以,至少是潘阳她二爷爷,潘阳对他还算尊敬。
两人寻了处地方蹲下闲聊,潘兆房不知听谁说潘阳总去县城的事,问道,“大哥,听说你去县城了?去县城做什么?”
不到七八年时局大变化之后,潘阳都不准备对任何人说实话,哪怕眼前这个人是潘兆科的亲弟弟也不行,潘阳瞎扯淡道,“我就是去转了一圈,本来想找活干的,没找到又回来了。”
☆、第18章 分发粮食
潘兆房也不是傻子,潘阳糊弄别人能糊弄过去,糊弄他可就不行了。
别的不说,单看潘阳身上的新衣裳,他大哥多少年没做过新衣裳了?现在还没过年突然换身衣裳不说,家里三几天就能吃上一顿肉,这不,晚上还吃了猪肉大白菜饺子。
别问他从哪里知道的,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院子里,张学兰在刷碗,朱秀芝站在压井旁和张学兰聊家常。朱秀芝双眼叽里咕噜的,在院子里来回乱扫,先是看到廊檐下挂的猪肉、猪蹄,再是注意到了靠西墙的小菜园,里面绿油油的莴苣长得极好。
朱秀芝笑呵呵的问,“大嫂,家里又开个菜园啊。”
张学兰怕她往外边乱说,就道,“家里人多,老头子一年到头吃在我家住在我家,原来的菜园太小,不弄个大点的家里吃不上菜啊,秀芝,你不会去大队跟别人说是吧?”
不得不说,张学兰很有心眼,知道关键时候把潘恒春抬出来压朱秀芝,提醒朱秀芝是大房一直在养潘恒春,让他们二房、三房少说凉快话。
果然,朱秀芝连连道,“那哪能啊!家里多口人就多双筷子,我能不清楚大嫂的难处嘛,都是自己家人,我可不会出去乱说话,就连我家那个菜园我都嫌太小了,也准备偷偷开个大点的呢!”
说完,朱秀芝重重地叹了口气。
张学兰随口问道,“怎么了,碰到糟心事了?”
朱秀芝就等张学兰这句话呢,她又叹口气,苦着脸道,“眼看就到年了,发愁这个年怎么过呗!我家上下也六口人呢,都是张嘴管我要饭吃的。唉,只怪我嫁了个不管用的男人,兆房但凡能像大哥有本事,我也不发愁了!”
张学兰听出了朱秀芝话语里的酸味儿,装作不知,只是道,“秀芝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你大哥能有什么本事,他就有好吃懒做的本事,可别让兆房学他,我看兆房倒是可以,多挣干的人,你就别牢骚了。”
见朱秀芝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张学兰又宽慰她道,“不止你一家难,我们都难熬,能怎么办,熬过一天是一天吧!”
朱秀芝却压低声音道,“大哥最近出去挣了不少钱吧?大嫂你自己看看你家廊檐下挂的肉,对比前后邻居几个,哪家能有你家多?你家士勋今天去我家玩可是跟我说了,说你家今晚吃的是猪肉馅饺子,还说大哥从县城回来买了零嘴儿,还唬我呢大嫂?”
朱秀芝就这么毫不费力的把我们潘士勋萝卜头给供出去了,气得张学兰牙根疼,火气冲天,暗恼等潘士勋那个狗崽子回来看她不拿鞋抽死他!
“这不是眼瞅着过年了,想让孩子们过个好年,我不想买这么多东西,多浪费钱,你大哥非要把家里存那点钱花掉,说什么过年吃得好,来年才能旺!”张学兰决定死撑到底,坚决不说她男人在外头干了什么,反正她不说,别人也摸不清楚,死无对证的事就让他们瞎猜好了。
朱秀芝见她大嫂嘴巴紧得狠,想从她嘴里知道点什么是不可能了,悻悻作罢,不过心里却在打算以后从他家几个孩子嘴里套话,怎么也得知道潘兆科在外头都干了些什么,有好东西也不能让他大房独吞了不是?
——
潘士勋是村里的孩子王,除了潘士松、潘士云跟在他屁股后面,还有二房、三房的几个孩子,n个孩子成群结队的疯,白天‘打家劫舍’,晚上玩火把,每天不疯到八.九点都不会回来,张学兰一般不管他们,只要不犯大错,任由他们疯,疯回来了自己去打水洗脸,上床睡觉。
可今天潘士勋领着弟弟妹妹回来时,张学兰和潘阳都在堂屋潘士云的床上坐着,还有潘恒春,半靠在床上抽大烟袋。
潘士勋敏锐的嗅到气氛有点不对,讪讪地不敢进屋。
倒是潘士松挤挨到了潘阳跟前坐下,小手塞到潘阳大掌里,“阿哒,给我捂捂手,好冰。”
潘阳握住潘士松的手,塞到自己肚子上捂,在外头疯了这么久,手能不冰么!
潘阳想起以前她在乡里上初中,大冬天来回骑自行车上学,每天放学之后也是把冰块手塞到她爸手里,她爸就把放她手到肚皮上捂。
潘士云也蹭过来了,两个萝卜头一左一右,全把冰块手塞到潘阳肚皮上。
只有潘士勋在张学兰的怒瞪下,站在堂屋门口不敢动,脑子里飞快的想着今天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还是潘恒春道,“外头冷,快点进来,到阿爷床上给你捂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