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千里之外,北方审判所。
  褚游抖了抖信封,从里面抖出来了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二十多岁的年纪,容貌明艳不可方物,却是无比的陌生。
  他确信,自己从来都没有遇见过。
  那背面写着女人的名字,平平无奇,十分普通。
  褚游眉毛都拧起,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
  颜小菱是谁?
  他嘱咐去打探的,难道不是应莲的亲生孩子吗,为什么会有个女人的照片,夹在里面。
  褚游随意将照片放下,抽出了第二张纸,在看到其上、那写着的名字的刹那,大脑一片空白,几近于晕眩。
  .
  那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上流社会的交际花怀了孕,妄图母凭子贵,嫁入豪门。
  她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但实际上,与痴心妄想没什么区别。
  毫无意外的,交际花失败了,孩子的父亲冷漠无情的开了张支票,让她赶紧把孩子打掉,并且扬言即便是生下来,也不可能进得了褚家的大门,因为他早就有情投意合的未婚妻。
  交际花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她偷偷跑回了自己生长的小城,大着肚子嫁给了当年追求过她的同学,婚后没有几个月难产生下了孩子。
  孩子的亲生父亲,是那个给她开支票的人,大家族的继承者、后来的掌门人,褚炀。
  那是褚游无比熟悉的,叫了二十五年父亲的名字。
  交际花在小城生活下来,六年以后,她又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孩子法律意义上的父亲在三年以后出车祸离世,而当第二个孩子长到九岁的时候,交际花也彻底告别了人世间。
  交际花的名字叫颜小菱,孩子法律意义上的父亲叫陆源,而她所生下的两个孩子,取了十分相似的名字。
  山南水北。
  小的那个叫陆之南。
  而大的那个,与他同岁的那个,是无比熟悉的名字。
  陆之北。
  .
  然而真相并不仅仅于如此。
  冥冥之中天意弄人,交际花难产的那一夜里,还有另外一名孕妇。
  暴风雨夜里,停水断电,极其凶险的环境,那名孕妇因为过度使用异能,早产生下了孩子。
  颜小菱难产时被治愈异能所救,好巧不巧却听到了异能者的名字,与她所知晓的,褚炀的妻子一般无二。
  褚游已经无法知晓,那是有意还是无意,究竟是无心之过,还是刻意施为。
  是不是瞒天过海、是不是偷梁换柱、是不是狸猫换太子那些,他通通都不知晓了。
  他只知晓应莲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颜小菱抱走了应莲的孩子。
  .
  小屋之中。
  楚歌语气算不得太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之南乖乖地说:“还在贺家的时候,去梅斯塔利亚基地之前。”
  楚歌眯起眼睛,“这么早,却不告诉我?”
  一说出时间陆之南就知道要糟糕,果不其然,楚歌唇边挑起了冷笑:“那你把我蒙在鼓里好玩着是吧!我当你什么时候知道呢,那么早,看我被耍的团团转,舍不得你,进你的圈套,高兴吗,得意吗?”
  那话语里的怒火清晰可闻,劈头盖脸一顿痛骂,陆之南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盛怒之下,犹未平息。
  想着那时候自己的百般纠结、万般痛苦,楚歌真是看着这罪魁祸首就来气。
  “怎么了,哑巴了,不是理由多得很吗,很会说话吗?”
  陆之南嗫嚅道:“我怕你不要我了。”
  楚歌冷冷道:“我倒是觉得你胆子大得不得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拿刀子戳人心窝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戳的是熟练得很。”
  陆之南自知理亏,垂着头,乖乖的受批。
  楚歌骂他骂的嗓子冒青烟,心里窝着火没地儿发泄,想要下手扇他又扇不下去,踢了他一脚:“没看见我渴了吗!”
  陆之南乖乖的去洗了杯子,端了杯水出来,低眉顺眼的递到他手上,那样子要有多乖觉就有多乖觉。
  还跟一个贴心小棉袄一样,十分关心的说:“哥,你说了这么久了,润润嗓子,小心自己的身体。”
  楚歌真是七窍生烟,看着他就是气不打一出来。
  陆之南还在做低伏小,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起来,十分讨好的递到了他唇边:“哥,你先吃块苹果,消一消气。”
  楚歌直直的就赏了他一个瞪:“免了,贺小少爷,我当不起你这声哥!”
  第67章 act1·畸骨
  那声“贺小少爷”就像是一根棍子, 把陆之南捅的像一只炸了毛的喵。
  一下子尾巴翘得十丈高, 非常严肃的跟他强调:“我姓陆。”
  “陆?陆什么陆,哪个陆?”楚歌一挑眉,简直是火力全开, 肆意嘲笑他, “来,拿你的身份证明出来,给我看看, 也让我见识见识,是哪个陆?”
  陆之南登时语塞。
  他简直被言语挤兑的一筹莫展,自从被贺钦带回了贺家以后, 他的所有身份证明全都给改成了贺。那要是把身份证明给找出来,保管是找不到一个陆字的。
  楚歌大获全胜,将他击败的一退千里, 心中简直是满足,十分神气的“哼”了一声。
  陆之南突然间灵光一闪, 朝着桌子那边走,在蓝白色的小书桌上, 随手抽了本课本出来,翻到第一页,摊在楚歌面前。
  楚歌挑眉:“嘎哈。”
  陆之南说:“这个可以证明我姓陆吧。”
  他用手指着那上面端端正正写的名字,是刚刚进入一年级的课本, 写的歪歪扭扭的, 但好歹撇是撇, 捺是捺,多少能看得出来陆之南三个字。
  楚歌一笑,特别的蛮不讲理:“你怎么证明你就是他?这说不定是你误打误撞抽出来的,说不定是你看着名字相像,拿来糊弄我?”
  陆之南登时愕然,万万没想到,楚歌还有这么不讲理的时候,忍不住委屈:“哥,我怎么糊弄你。”
  楚歌特别的高冷:“别别别,别乱认亲戚啊,贺小少爷。”
  陆之南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楚歌假装自己看不到他这委屈的模样:“我跟你说装可怜是没有用的啊,贺小少爷,这同一个陷阱,我不会再踏进去第二次了。”
  陆之南被他左一个贺小少爷,右一个贺小少爷,喊的简直是心中不自在直冒,满心想着的都是哥哥这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要是楚歌知晓了,保管翻他一个白眼儿,说到底还不是他自己找的是么。
  谁叫他先前,什么都藏着掖着不说,逼迫楚歌留下了。
  他扬了扬桌上的这堆资料,不无揶揄的说:“贺小少爷,难为你费心啊,早就知道了,还瞒着我。”
  陆之南怪委屈的:“哥。”
  “你叫谁呢。”楚歌幽幽的说,“你哥,你亲哥,现在还在北方审判所呢。”
  陆之南:“”
  楚歌上下打量他一眼,啧啧道:“你也是狠得下心啊,在营区里,自己亲哥都往死里揍。”
  陆之南顿时忍不住了,这锅子他背不起了:“我也是才知道的。”
  楚歌“哼”了声,表示自己一点都不信,差点喊出来一个“陆”字,还好反应的快,及时改口:“贺之南小少爷,你的信用已经破产了。”
  陆之南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垂死挣扎,跟他分辩:“我去梅斯塔利亚之前,才知道我可能不是你的弟弟,至于褚游的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知道的,真的”
  楚歌看他。
  陆之南说:“我保证。”
  楚歌幽幽道:“保证有什么用,保证能当饭吃?嗯,贺小少爷?”
  陆之南简直被他喊的要疯了,尤其是楚歌那眼神,又是嘲弄的,又是肆意,那眼神以前从不曾对着他,此刻见着了,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诡异莫名的兴奋感。
  他看着楚歌嘴唇开开阖阖,因为不停的说话,而口舌有一些干燥。他看着楚歌伸手,便十分熟练从桌上端起了水杯,要递到楚歌手上去。
  玻璃杯子壁体透明,能看到其中还剩了有大部分的水面,忽然之间,脑中升腾起一个刺激的想法,陆之南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把手松开,好歹还有些理智,将自己控制住。
  他看到楚歌咕咚咕咚的喝水,喉结上下滚动着,那是清凉的液体被咽了下去。
  杯子被放了下来,陆之南从善如流的接过了,似是不经意的瞥过了他的嘴唇,那上面凝着一滴水珠,将落未落。
  楚歌并不曾察觉,微微一抿,将唇尖上的那滴水珠给舔下去了。
  浅色的唇瓣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水痕,迎着高处柔和的光团,那看上去甚至有些奇异的晶亮。
  陆之南脑中轰然一声就炸开了。
  他喃喃的说:“保证当然不能当饭吃。”
  楚歌“哼”了声:“你也知道?”
  他要揶揄两句,却觉着有什么不对,头顶的光团仿佛被遮住,身前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那是陆之南的面颊,无数倍的放大在了他面前,并且仍在靠近。
  “之南。”
  他要喊,余下的话语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唇上一片湿润的温热,陆之南俯下身,吻住了他。
  .
  他们先前一个人是坐着的,另一个人是站着的。
  原本像是家长罚站孩子的场景,却无比方便了陆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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