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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别呀先生!等我冷静过,我说不定就怂了啊!你现在直接一口答应!我肯定硬着头皮也上了!”黎嘉骏急得口不择言。
  席先生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说法,这岂不是让我趁人之危?”
  “先生!我说真的!我肯定不后悔!”黎嘉骏急得跳脚。
  “哎。”席先生长叹一声,点点头,“不后悔?”
  “不后悔!”后悔也只能硬着头皮了,黎嘉骏心想。
  “那去准备准备吧,不出这几天了。”席先生摆摆手,“最近联合国来了一些英法美德的媒体记者准备前往徐州采访,租界专门派了一架专机载他们过去,我们主编与《字林西报》的几位主编相熟,争取到了两个座位,我本打算陪同卢燃先过去,如果你愿意,那就顺便换了你丁先生回来吧,他也实在是辛苦了。”
  都不用奔波的!黎嘉骏刚有点小冷却的热情又高涨起来,点头哈腰:“是是是!谢谢谢!我这就去准备!”说罢她走了出去,关上门,长长的吁了口气,一转头面对空旷安静的办公大厅,忽然愣住了。
  ……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是什么呢?
  ……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刘湘,有一个故事我记忆很深
  抗战初期,校长召开全国将领会议(又说是国防会议),商量打不打,怎么打。
  虽然都是主战,但是在“地主”心态下,在座将军大多只喊口号,不上干货。
  唯独刘湘拍案而起,吧啦吧啦悉数他要出多少人:“抗战,四川可出兵30万,供给壮丁500万,供给粮食若干万石!”讲了两个多钟头。
  当时所有人都呵呵了,在场排排坐,论战斗力论财力川军垫底,离日本的距离倒是全国第一,站着说话真不嫌腰疼。
  谁知刘湘一回川,转头就拉起了队伍,轰轰烈烈的出川了,还真如他所说,一点都不带水分。
  这一点上讲,真是条汉子。
  至于韩复渠
  争议比较大,有说他为了保枪杆子避战,也有说他主战但是主力炮兵被校长调走才打不过,但是各方说法有一点却是统一的。
  他打了一点,打不过,带着兵就一路退,退得义无反顾,从校长到临近战区司令全都让他不许退快守住,他全都一句“南京都掉了,还守xx干嘛”(类似的话)顶回来,一直到掉完整个山东。
  他和李服膺的差别就是,李服膺是打到无兵,他则是为了所谓的保存实力而一触即溃。
  韩复渠看履历可以知道,也是一个从草根爬上来的乱世x雄,然而(我估计)东北王的身份让他犯了很多他的前任都有的错误,奢靡的生活迷住了他的双眼,让他变得短视而妄图自保,想保存自己这一地盘,任你外面天翻地覆,当时甚至和日本签了一个条约,大致意思是山东省保持中立,你们不打我,我也不抄你们后路,结果日本早上签好,晚上就拉开了他的大腿……
  多方分析之下不难猜出,南京之后,不少人已经认定中国必败,而韩复渠,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当时竟然没明白,既然他认定了中国必败,那么山东,又怎么能逃得脱?
  以上仅个人言论,有谬误和不赞同欢迎讨论,拒绝无脑喷。
  ☆、第127章 上海春节
  今年的春节,上海没有下雪。湿冷的风呼呼的刮,黎嘉骏尝试着向重庆打个电话,结果果然是线路不通。
  如果二哥还在武汉的话,那他为什么不想办法递个信来呢?这一段时间,联络不上家里,又没什么事情做,黎嘉骏觉得自己过得浑浑噩噩的。她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不对,这几乎已经类似于那些上过战场的老兵,一旦手中没枪,就感觉干什么都不得劲。可此时自己贸然就给自己决定了接下来的去处,她却又心虚得不行。
  不是因为可能放了余见初鸽子,无法在未来某一天跟着他乘风破浪到达大后方,而是因为老远不知何方的家人。
  她还记得去北平时,二哥火辣辣的一掌,那时脸上麻麻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还在留有余韵。
  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作死是什么结果了,至少在二哥这儿会是什么下场,她已经深有体会。可是细想之下,她也能明白,这么多年来,家里其实一直在努力让她像一个正常姑娘那样生活,可是她心底里却完全抵触那样的生活方式,在她看来,身在这样的乱世,本身已经和正常生活say goodbye了。
  但事实上,即使已经发生了南京大屠杀这样的事情,正常生活对于社会上层的淑女来说,依然是触手可及的,余莉莉就证明了这一点,甚至说,她们可以活得理直气壮幸福美满。
  比如时不时的就组织慈善晚会,募捐了生活用品给前线战士;或是资助一些剧团,让他们直接为在胶州路孤军营内被关押的“八百壮士”表演;最多的则是参加一些“慈善”拍卖和赌马,贡献资金供应前线。
  对他们来说,资金真正的流向并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过程,而作为万千百姓中的小股人群,他们究竟玩什么花样,有余力关心的并不多。
  早上,黎嘉骏收到了余莉莉的邀请,参加商务部举办的除夕慈善拍卖会。自从黎家人全线撤走,黎嘉骏基本已经游离于上海的交际圈之外。想当初在杭州的时候,时不时回上海,紧跟着二哥走亲访友上蹿下跳,二哥负责在前面萌萌哒,她就负责在后头默默哒,出去遛一圈回来,半点感觉都没有。以至于现在,她有种自己是外地进城打工的农民工的感觉,举目无亲的。
  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拒绝了邀请,余莉莉一点也不意外,她似乎是得过余见初授意,但凡有这样的活动都带黎嘉骏一份,然而黎嘉骏宁愿出去闲逛,也不愿意参加,逐渐的,类似邀请也就成了个例行问候,不再有任何实际含义。
  但年还是得过,她在房间里思考了一下,决定除夕夜在自己家过,做点菜,安安静静守个岁,然后香喷喷睡一觉,过可能是在上海的最后一个年。
  可惜没有电脑和网络,否则该是个多爽的年,没有长辈带着拜年,没有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的年夜饭……宅女的终极除夕。
  她看了看钱包,决定去银行补充一下,然后下午趁菜场收摊前买点食材,尽量做一顿丰富的大餐。
  下楼的时候,正遇到余见初进门,余管家正指挥着下人装饰大厅,看来这次年夜余家会搞一次大的年夜饭,看到黎嘉骏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就指了指门边,意思旁边说话。
  “出门?”他的声音低低的,作为一个大忙人,他拥有着一个忙人该有的脸色,这阵子更是急速憔悴,眼窝都深了一点,脸型消瘦成了一个鞋拔子,黑眼圈极为明显,嘶哑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
  “是呀。”黎嘉骏端详了一会儿,噗的笑了一声,“你这样子,比我当年还像大烟鬼。”
  余见初挑了下眉:“那看你现在的样子,大概我还有救,怎么,有事?”
  “是啊,去买点菜……哦,你们是请了不少人来过年啊?”
  “很多叔伯把妻女都送走了,我们这儿就认真办一桌大的,大家一块聚聚……你要买菜?不与我们一道?”
  “我想回家吃。”黎嘉骏笑笑,“过了年就要走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在这儿过年。”她见余见初眉一皱,立刻道:“我还没和你说吧,前日刚决定的,过了年我就去徐州了。”
  “徐州……”余见初沉下脸,盯着她问,“你不去重庆了?”
  “什么时候才能去重庆呀?”黎嘉骏苦笑,“你们全家都没走的意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打算去香港?”
  余见初沉默不语,表情很是挣扎。
  果然……黎嘉骏心里叹了口气。她一直不好意思追问余见初什么时候出发,一方面是他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明显是脱不开身;另一方面就是,他全家都没见一点要撤大后方的意思,一直轻松自在我行我素,这种情况必然是心里有底,而与国家共苦难的大后方显然是无法给他们如此轻松的氛围的。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杜月笙十一月份的时候,去了香港。
  余家是死死绑在杜家身上的,要是暗帝去了香港,余家何必奔重庆受苦受难?余见初倒不会是一开始就知道这点,特地留着她坑她,只是他毕竟有那么一大家子在,也并非家主,老爹和顶头上司做了这般决定,他自己也愁苦。
  黎嘉骏心底里很无奈,干脆自己说开来:“我也只是猜猜,其实确实还是去香港好,要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去重庆,不过现在正好有了这个机会,我就再跟去干一票,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余见初死死盯着她的表情,似乎是想看出点强颜欢笑来,他沉声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设法与令兄联系,想先带你去香港,护照也在联络人置办,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你一人去重庆,我是决计不会放心的。可你现在……徐州?”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压抑着什么:“黎……小姐,你未免也太……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现在中外记者全在那儿关注着第五战区的情况,一旦有危险首先就会组织记者撤离,我会很安全,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搭上前往重庆的专机。”黎嘉骏信口开河。
  “一旦有危险,你怎么保证你能搭上专机?”余见初一语中的,“嘉骏,你知道我可以照顾好你,不要涉险,否则我……怎么和令兄交代?”
  “要么我去重庆,沿途日军飞机轰炸;要么我去徐州,那儿还未成为前线。我总归是要独自走一条险路的,走哪条自然是我来选。”黎嘉骏微笑,“香港什么的,我还是不去了。”
  她就是个来作死的人,隔岸观火什么的,她做不到。
  那边余管家已经叫了余见初好几声,此时见一时说不通,余见初也不纠缠,低声道:“既然如此,我们稍后再谈,你既然要回家守岁,傍晚让周一条过来一趟,我让厨房给你们多做一份年夜饭。”
  黎嘉骏笑得灿烂:“哎呀!那就太好了!鸡鸭鱼肉来点实在的吧,太精致的就算了,谢谢谢谢!”
  余见初面无表情转过头去:“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他走向余管家。
  黎嘉骏收了笑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是心酸的叹口气,拎着手提袋萧瑟的走了出去。
  汇丰银行上午还开着门,办理业务的人进进出出,黎家在里面常年有个保险柜,走的时候没清干净,特地留了给黎嘉骏,里面放着些钱和地契,好让她在上海时至少衣食无忧,钱厚厚一叠,每次打开来都让她有叹气的冲动,这笔钱的数量可真是经过科学论证的。整整一万五,现在的人每个月就几十块算是能维持家庭生活了,一些洋人买办每个月有个两三百已经在几十年后妥妥月薪过万,照这个水平算,老哥给了她一个月算三百花销,她也有五十个月好活。而她自己不赌博、不跳舞、不泡夜总会、不吃大餐甚至不逛街买衣服,花得最多的就是给余家人置办礼物,然后每个月固定给周一条五十块薪水,现在这一叠钱还跟没花过似的,让她颇为心累。
  随着时局变化,物价波动越来越大,现在钱还算耐花,再过几个月或者一两年,很有可能就成了一堆纸,而她于金融投资半点不懂,出于对未来的了解,也知道南京镇府的债券买不得,必会打水漂。化作不动产吧,那更是坑爹,且不说能不能逃过日本人这一劫,光未来建国后随便一折腾就收归国有,那简直跟抄家没啥区别。想来想去,现在手头啥产业都保不住,黎嘉骏看着这花不完的现金,简直哭的心都有。
  钱多都是罪啊!
  没啥说的!可劲花!她一狠心,抓了一把,兑了些零钱,出门往旁边的小店买了一叠红包,然后跑去一间咖啡店,点了杯最贵的咖啡,开始塞红包,塞完红包,想了想,心一横,掏出笔记本开始写购物单,打算再壕一把,给余家人再送一次大礼,也算感谢他们这一阵子的照顾。
  喝完了咖啡写了购物单,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又去旁边西餐厅点了一份牛排,算是狠狠的土豪了一把,只不过这牛排味道正点是正点,但是那口味其实还没有经过足够的中国风改造,奇怪的调料很多,实在算不上是享受。
  黎嘉骏抹着嘴出门,想了想,还是回黎宅转了一趟,把买菜的重任交给了周一条,让他顺带带着后院几个还没走的难民一道买了,晚上一块过年,自己则提了些糕点和补品,去看医院里的张孚匀。
  张孚匀这阵子已经醒了,但显然还出不了院,听说是打到了内脏,伤了底子,实在有点惨,他家是中产阶级,虽然报社有捐了一部分医药费,但还是有点捉急,黎嘉骏左思右想,包了两百块去,算是一份心意。
  她倒是想包多点,但仔细想了想,要是自己被人打了,有个传说有点嫌疑却本身不是很熟的人猛然带了好几万过来,那不是炫富就是心虚啊,实在不宜。
  刚到病房门口,正是午饭时间,一个眼熟的年轻女人就抱着个盆走出来,盆里放着刚吃完饭的饭盒,她看到黎嘉骏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也没说话,绕过她走了出去。
  黎嘉骏琢磨了一下,想起她那时候一直站在张孚匀的母亲身后,看来就是传说中的女朋友了,不由得有些尴尬,可人家已经走远了,她探头看看,正瞧见卢燃在张孚匀的病床边刚坐下,也没别人,心里松了口气,走了进去。
  张孚匀脸色灰败,但精神还好,看到她的时候,反应和他女朋友一样一样的,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笑道:“是黎小姐啊,快请坐。”
  哪有凳子,黎嘉骏也不打算久留,她放下了补品,红包就藏在里面:“我就来看看你怎么样,一会儿还要去置办年夜饭呢,不多留了,你……身体怎么样?”
  “可能要养一阵子,但能捡回一条命,已经谢天谢地了。”张孚匀说罢,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这件事,您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已经与警察他们说了,是我自己不好,前一天晚上出去吃酒,与几个年轻人争了起来,说了些醉话,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自尽的心都有,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李先生和甘青都说您不是狭隘的人,我觉得就算您气不过,骂我一顿,也是应该的,总归应该让您知道。”
  张孚匀清醒的时候虽然嘴快,但是心性还真是好的让人没话讲,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喝醉酒的时候会说出那种让人杀了他的心都有的话,黎嘉骏嘴角抽搐半响,感觉卢燃很紧张的盯着她,似乎担心她当场打脸,只能挤出个笑:“怎么会,你愿意和我说已经很好了,这不就冰释前嫌了吗?人没事就好……额,你现在也不能算没事,那,哎,没出大事就好。”
  张孚匀松了口气,点头:“恩,没出大事就好,我已经决定以后滴酒不沾了。”
  你想喝也要有命喝啊……就这破娃娃一样的身子,黎嘉骏暗笑,这边和卢燃一道又慰问了一会儿,她准备撤了,却突然想起一事,问卢燃:“你年夜饭怎么办?”
  卢燃强颜欢笑:“李先生邀我到他家去一道吃。”
  “你答应了?”李修博下手倒快。
  “他刚交了女朋友,第一次带回家,我一个外人,总觉得有点尴尬。”卢燃摇头,“我再想想吧,不行回家下面条。”
  “那就这么定了!”黎嘉骏拍板,“到我家去!”
  “啊?”
  “咱都是孤家寡人,凑一凑不正好?”
  卢燃突然有点脸红,支吾道:“嘉,嘉骏姐……”
  “怎么了?不乐意?”
  “我,我不留宿哦,我,我在老家有女朋友的。”
  “……啊?你跟我说这个干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昂这两天忙着看s5小组赛,大概是为了惩罚我偷懒,喜欢的队伍都没出现,昨天坐同一个航班回家了……心酸
  然后关于文的情况,破罐子破摔了tot其实我本身就是为了写战场的,对于平时生活果断没啥研究,这个写了没多久就发觉了,然后实在是心累研究不动tot
  早上脑子好空啊……想不起小段子→_→买早饭去了……
  ☆、第128章 离开上海
  当外面鞭炮渐稀的时候,余见初也来了,提着一袋子零食,什么都有,榛子蛋糕,玫瑰味香瓜子,桂花炒栗子,蟹黄酥饼,甚至还有一罐甘草橄榄。
  黎嘉骏本身又困又兴奋,此时见吃眼开,连忙振奋精神,拉起一桌麻将,扯着卢燃,余见初还有周一条开始搓起来。
  余见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刚从余宅那满屋子烟酒麻将和桥牌的地狱里逃出来,谁知转头就钻进了另一个魔窟,这里人少目标更大,他从原先那个高冷不好惹的少主立马成了不上就只能散伙的娱乐主力,只能苦笑着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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