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其实……我一直都想以歌手的身份推出一张个人专辑。我的经纪公司在准备签下我的时候,也说了一定会满足我的心愿。以我的名气,我确实能自己成立工作室再发行专辑,但因为我对这方面的经验不足,如果有经纪公司,那我也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了。」言下之意,就是这份合约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在照片开始疯传时,我确实想过澄清。」小一说,「不过我的经纪公司知道我可能会这么做,于是先给了我警告,说如果我真的在这时候澄清,本来谈好的合约条件或许就要修改,而且还可能作废。」
  路昀听着心不由一颤。
  所以……这就是他突然消失的理由吗?
  刚收到小一的讯息时,她其实还担心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现在看来,好像白担心了。
  不过,她似乎也能理解他们的做法。毕竟要是小一在网友的怒气还没平息时澄清,他可能就会被大家质问——为什么之前故意放了合照和女友视角的影片来引人误会?
  虽然小一的粉丝非常多,女友粉无论如何也会站在他那边,但肯定还是有许多路人觉得他的这些举止就是在炒作。
  他本来就红,但确实后来也因为路昀,而变得更红、更有话题。
  反正他之前也没说过他们在交往,所以这时候按兵不动,让大家的矛头都对着路昀,反而才是上策。
  网上的世界就是这样,如果大家对准一个人骂,只要你跳出来,那你就有可能会被波及。
  经纪公司会为他设想到这些其实很正常,如果可以,他们当然希望自家艺人是没有任何的负面新闻。
  要是是之前的路昀,或许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些事。兴许是当了网红,看清了更多的事,她已经不像从前般单纯无知。
  人总会在经歷某些事,而让自己在一夕间成长。
  有些事情就算别人没有特别表明,路昀也能看得透彻,看得彻底。
  「原来是这样。」路昀这么想着,内心也渐渐变得平静,「那为什么现在又想澄清了?」
  「经纪公司那边看了你频道刚上传的那支影片。」小一说着又欲言又止的,「……他们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出来澄清了。」
  路昀愣了愣。
  是因为温澈源在影片中说小一一定会澄清的缘故,为了不让大家说他没担当、胆小怕事,所以不得不出现吗?抑或是他们觉得大部分网友都接受了路昀这方的解释,所以才觉得小一这时候出现澄清就不会中枪?
  路昀甩了甩头。
  算了,反正不管理由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不管是哪个答案,还是跟利益逃离不了关係。
  只是她的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她认识的小一不是这样的人,但为了加入经纪公司、为了自己的梦想,他最终还是违背了自己本来的原则。
  「真的很对不起。」停顿良久,他又说:「还有之前我突然放女友视角影片的事……虽然那时候经纪公司还没正式签我,但已经在洽谈的阶段,他们见我放了那支影片后直接骂了我一顿,说我根本没考虑后果。这件事确实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隐瞒任何事了。
  「不过,虽然影片的事不是故意的,但那张合照,还有找你拍女友视角的事,我却是带有目的的。」 他无奈地笑了笑,「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对你特别有好感。就是你的真性情吸引我吧,我之后就喜欢上你了。本来一开始我还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我觉得我们相处得挺好。」
  他顿了顿,「看见网友不断把我们凑对,我很开心;让你帮我拍女友视角的时候,我也很高兴。就算你一直都有在刻意跟我拉开距离,但我觉得只要再努力一些,我们还是有机会的。直到后来,你说不想让喜欢的人误会,甚至不常回覆我的讯息后,我就知道自己该放弃了。只是我有点不甘心,所以这时候公司让我安静待着,我其实没有非常地抗拒。」
  「感觉就是……有个藉口让我暂时什么也不做。」他随后轻轻一叹,声音带着满满的愧疚,「不过一直看着你被攻击,我内心真的也不好过,所以在这件事上,我真的欠你太多道歉了。」
  再次被小一拋出的一颗颗水弹击中,路昀呆呆地沉寂良久,才幽幽地说:「谢谢你跟我说实话。可是……很抱歉,我没办法回应你的心意。」
  电话那头愣住,随即笑了开来,「你果然很温柔,明明应该骂我才是。如果不是因为我,网友也不会找到理由攻击你。」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是今天的我。」路昀说。
  「别总只想着你拥有的名气是别人的功劳,如果你自己不努力,没有固定上传有质量的影片,我们合作影片的热潮过了,大家还是会忘记你的。所以你能走到现在,最应该感谢的人还是你自己。你的影片确实很好看。」
  路昀愣怔,心底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能走到现在、成为小有名气的网红,都是因为小一的一臂之力,如果没有他,她可能到现在还是一个平凡、无人在意的素人,所以她一直都是心存感激,也特别珍惜至今拥有的一切。
  可当她听见小一说她最应该感谢的人是自己时,她的鼻头突然就泛起一阵酸楚。
  她一直以来都很努力、很用心在拍影片,只是不管过了多久,还是会有人说她是靠小一才有热度。节奏被带久了,她慢慢也变得不敢去想自己能获得现在这样的成果,全都包含着自己的用心良苦。
  小一说得对,如果她没有继续拍影片,观眾也会很快流失,她也不可能一直保有热度、话题不断。
  她付出了一百分的心血,能有现在这样的成绩,完完全全是当之无愧的。
  「谢谢你。」她真诚地说,儘管这几个月来,她已经说过了好多遍同样的话。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她最后一次在为这件事而道谢。
  小一爽朗地笑,「知道了。我觉得我们老道歉又道谢的,特别有距离感。」他语调轻松地说。
  路昀莞尔,「是你先开始的吧?」
  「所以由你结束正好。」他又笑道,「经纪公司也希望我暂时不要谈恋爱,所以你放心吧,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路昀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笑着说:「嗯,一直都是。」
  儘管彼此都很清楚他们未来很大可能不会再有交集,然而谁都没有说破,只让通话停在一个美好的句点。
  结束与小一的通话后,路昀觉得一身轻,心里也完全踏实了。
  她准备把手机放进口袋,萤幕上却突然跳出路妈妈传来的讯息。
  她心里一惊,家人会传简讯给她的次数寥寥无几,她还没来得及理出原因,手指就先一步点了进去。
  「刚看完你和小源所有的影片,我也特别喜欢你跟小伙伴之间的互动喔。」语末还多了一个掩嘴笑的表情符号。
  几乎是读讯息同时间,路昀的眼底就蒙上一层热气。
  路昀:「你真的都看完了?」
  讯息很快被读取,但路妈妈也是近年才学会用LINE传讯息,所以打字速度缓慢。
  不久,讯息终于回来了。
  「是啊,没想到还满好笑的。你好像也挺适合当演员。」
  路昀看了没忍住噗哧一笑。
  「我没想当演员,我只想创作影片。」
  「我知道。放心吧,我和你爸会支持你的。」
  路昀看着,眼眶重新发热。
  虽然她在影片上已经听说了同样的话,但这回儿瞧着聊天室上写着的是「我妈」二字,她真真切切又被感动了一次。
  路昀:「爸他也看了吗?」
  等待着妈妈的回覆,她的心怦怦作响,但还是任由脑袋放空,不敢去猜测会得到什么样的回覆。越是期待听见那个答案,而事实并非如此,只会徒增心里的难过。
  对待自己最好的方式,还是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期待。
  路妈妈:「我们是一起看的。他看的时候头仰得特别高,特别神气,还说女儿原来这么会拍影片,整个人自豪得不得了。」
  路昀愣住,乐不可支地笑了笑。
  然而过了不久,路昀讶异得盯着萤幕。那是因为路爸爸竟然也传了讯息过来。
  路爸爸:「别听你妈乱说。」
  路爸爸:「不过,影片是拍得不错,继续加油吧。」
  路昀本来笑得弯起的眼角,最后还是伴随着感动的泪水滚落脸颊。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拍影片,也会好好唸完大学,不会荒废学业。」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