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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节

  为首一人白发苍苍,老态龙钟,走路还要靠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搀扶着才能走的稳,由于心情激动,他走路的速度极快,这让他身边的年轻人十分担心,不得不也跟着加快了脚步,连连劝说。
  赵清仪性子寡淡,甚至有些冷情,宫中除了几位还算交情过得去的太妃,她很少和谁相处,可如今一见到进来的这个老人,赵清仪却连坐都坐不住了,几乎是一跃而起,满脸不敢置信。
  殿中的女子们都被这种场面惊住了,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似乎不明白刘凌为何在后宫之中放进来两个外男。
  “阿,阿叔?”
  刘凌听到了身边传来一阵急速的吸气声,他面带笑容的看着赵太妃迫不及待地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向着那个苍老的身影迎了上去。
  赵清仪根本没有想过赵家还有人活着。对她而言,她的母族娘家西宁伯府还在就已经给了她很大的欣慰,至于“赵”姓一族,她根本不敢奢望。
  知道薛芳和萧逸家中都还有人的时候,她也曾羡慕过,然而赵家不似薛家桃李遍天下,也不如萧家毕竟武将世家能够保留元气,是以现在看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她感觉自己的眼眶已经湿热。
  这真是惊喜,是比萧逸进宫还要更大的惊喜!
  “陛下,陛下……”
  赵清仪擦着眼泪要向刘凌施礼。
  “太妃不要和朕客气。”
  刘凌温柔地笑着,嘴角的笑意和煦的犹如春风。
  好几位女子——包括卢婉宁和戴盈盈在内的许多女子见了他这样柔情的一面,都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耳根。
  刘凌并不知道自己又在女人们中狂刷好感度了,他笑着继续道:
  “这位赵兴赵老大人自是不用多提,您该见见他身边这位年轻人。他叫赵丹,字明玑,是您的亲侄儿。赵家出事那天,赵老大人将他带了出来,托付在山野庙宇之中寄养,才得以幸免于难。”
  吕太后和刘未毕竟是他的生父和亲祖母,他不欲多说当年的是非,只一句带过,“这位赵丹曾经在路上救过朕的二哥,后来在他府上当了一幕僚,兜兜转转一圈,又和赵老大人相遇,到了京中来。”
  赵清仪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见刘凌的话了,她的眼睛里如今只能看得见那位老人,还有老人身边有些局促不安的赵丹。
  她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赵清仪拼命地回想着兄长的长相,然而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远到一想起来,心脏就会一阵阵抽痛。
  她的心思飘回了那些与家人共享晚膳的时候,兄长高谈阔论的笑声、父亲训斥其无状的责怪声,母亲在一旁圆场的求情声,似乎犹然在耳。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幸灾乐祸地靠在母亲背后,津津有味地看着家中热闹无比的场面,间或落井下石几句,引来兄长恼羞成怒的埋怨。
  是啊,哥哥当年举足无措时,也会露出这样局促不安的神情。
  “你叫赵丹?”
  赵清仪的心神又猛然回到了现在。
  她对着面前的年轻人伸出了手去,微微踮起脚尖,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的微笑中带夹杂着一种悠远的怀念,恍惚之间,这位太妃之中公认的不好相处、性情古怪的女人,像是又变回了当年待字闺中的那个小妹妹。
  “你长得很像你的父亲。”
  赵丹的心突然就颤抖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说话。
  “其实,我觉得我长得也很像您。”
  赵清仪愣住了,刹那之后,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的,也像我。我和他一母同胞,你自然长得也像我啊。”
  ***
  原本莺歌燕舞、花团锦簇的场面,因为赵太妃认亲的情况而走向了有些怪异的局面——作为主角,赵太妃如今一手挽着赵老,一手牵着赵丹,已经到后面去叙旧了,什么都不再顾得。
  主角走了,薛太妃有些尴尬地说了些圆场话,心中大概有些嗔怪刘凌留着这么大一个“惊喜”不告诉她们,害她们这时有些抓瞎,索性冷着脸将刘凌凉在了一边。
  在场的女郎们都曾听说薛太妃虽不是太后,但威仪不弱于真正的太后,后宫事务也一直由她打理,如今见到她连皇帝的脸色都敢甩,心中自然一个个都有了计较,打定了主意回去好好打探薛太妃的喜好,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薛太妃看了看一屋子莺莺燕燕,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个主意,说是昭庆宫中风景不错,又养着不少珍禽异兽,安排了些宫人领着她们四处去逛逛,也好欣赏欣赏宫中的美景。
  这些女孩又不傻,一听就知道薛太妃是在安排机会让皇帝和她们单独私下见见,一个个又是期待,又是雀跃,勉强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在和太妃们行过礼后,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一时间,殿中美人儿走了大半,倒让刘凌松了口气。
  “您还愣着做什么!”薛太妃见刘凌居然还坐在她身旁稳如泰山,急的翻了个白眼,“出去晃晃啊!”
  “啊?这里挺好,外面风大,朕就在这里……”
  “出去出去,好生生的年轻人,不要养的跟个老头子一样!”薛太妃怒道:“您不出去,我怎么和薛棣好好聊聊?您杵在这里,他还能和我这老婆子好好说话吗?我和他几个月都见不到一面,难得有机会您带了他来,行个方便可好?”
  刘凌看了看薛太妃,再看看殿角和宫人们留在一起的薛棣,轻轻叹了口气,认命道:“好好好,您聊,您嫌三儿碍眼,三儿走就是了!”
  说罢,哀怨地瞟了几位太妃一眼,拂拂衣衫起身就走。
  由于想要给皇帝最大的“方便”,直到刘凌出了正殿,也没几个宫人跟过来,刘凌扫视一圈,见王宁不见了,戴良也不见了,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人都不跟着,是笃定他一定会去来一场“偶遇”不成?
  “戴良跟着那戴盈盈往那边去了……”
  刚刚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姚霁突然从廊后闪了出来,往一个方向悄悄一指。
  “啊?”
  刘凌呆了呆。
  “我刚刚从那边绕过来,见戴良找人去把戴盈盈叫走了,这时候应该在前面的梅树下说话呢。我们从这边走,可以躲在墙后听他们说什么。”
  姚霁露出八卦的表情。
  “一起去听听?”
  如果依戴良所说,戴盈盈心中爱慕薛棣的人才相貌,此时和戴良能说什么他猜都可以猜到,无非就是些央求他将她送出宫去的话罢了。作为被嫌弃的对象,刘凌这时候跑去听那些话,也是自讨没趣。
  只是姚霁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刘凌心中懵懵懂懂对她有了些情愫,却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讨她的欢心,此时只觉得只要和这瑶姬现在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哪怕是被人背后发“好人卡”也不觉得难堪。
  见她难得露出感兴趣的笑颜,刘凌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好啊。”
  姚霁果然兴奋地一击掌,当先开路,领着他从一处宫人才走的侧门穿过,绕了几下,到了一处矮墙下,让他蹲下。
  这矮墙是为了分割两边不同颜色的梅树而建,刘凌人高马大,往后一蹲,得把头重重低下才能不露出马脚。
  他是皇子,虽然在冷宫长大,可薛太妃等人一时都不曾忘记过教导他的仪态,等他到了东宫之后,宫中更是严厉的约束过他的行为,眼见着自己竟然毫无形象地和这位谁也看不到的仙人蹲在墙角之下“听墙角”,刘凌心中啼笑皆非。
  啼笑之余,他心中不知为何又有些酸涩。
  带着这样“少年的烦恼”,刘凌静下心来,将耳朵微微靠向墙边。他从小习武,耳力远超过旁人,而姚霁仗着别人看不见她,更是无所畏忌,直接站在矮墙之后,耳朵竖的高高地听着八卦。
  静静地,刘凌听见戴良问:“盈盈姐,你让陛下身边的宫人把我叫来到底是干嘛啊?”
  还能干嘛,求你想法子送她出去,又或者刻意弄出些动静,让我动怒呗。
  刘凌撇了撇嘴角。
  然而墙后头,戴良对面那人却沉默了好一会儿。
  久到戴良已经有些不耐烦,微微清了清嗓子准备再问的时候,飘来了一句有些娇羞的回应。
  “没,没什么事。”
  咦?
  ☆、第199章 出事?凶案?
  从昭庆宫回来之后,汀芳殿里之前还算“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不停产生的摩擦和冲突。
  所谓“大选三千,小选三百”,三千名闺秀,能入宫的甚至不足三百,这三百人里,又要经过“选貌”、“选才”、“选德”、“选家世”,一层层剔下去,最后能进入汀芳殿的,绝不到二十人,便是说大浪淘沙也不为过。
  可以说,能进入汀芳殿的姑娘,只要自身不出什么差错,一个妃嫔是绝跑不掉的。
  然而妃嫔也分很多种,除最高品级的皇后外,四妃、九嫔还算是主子,到二十七世妇已经算不上什么,再往下,几乎就和普通宫女没什么区别了。
  这汀芳殿里的姑娘们原本就是为了那个让无数女人为之疯狂的位置来的,如今再见到刘凌如此英俊,五成兴趣也变成了十成,原来那种“姐姐妹妹”和和气气的情况,在这种人人都将对方当做竞争者的情况下,自然就变了味道。
  汀芳殿偏殿里,卢婉宁和已故门下侍郎江侍郎的孙女紧邻居住,两家门第其实相差不远,只是江侍郎遇刺而亡,家中子弟还没有混到那个地步,江侍郎的嫡孙女就隐隐有些依附着卢婉宁。
  “你说的是真的?”
  卢婉宁听着江家凤娘的话,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
  “那戴盈盈和李七娘哪里值得陛下另眼相看!”
  “千真万切,现在都传遍了。”江凤娘说话轻轻柔柔,“戴盈盈的堂弟就在陛下身边做舍人,又是东宫侍读出身,自然是亲厚无比,戴家让戴良在宫中照顾照顾家姐也是寻常。陛下和戴良是少年时就有的情谊,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听说上次赵太妃生辰时,那戴盈盈还去找了戴良……”
  “不是说盈盈心慕的是薛御史吗?”卢婉宁满脸错愕,“听说被选中入宫的时候还闹了一场,这都不是什么新鲜消息了,要不是这样,谁愿意让她去出风头,不就是看她根本就不想那位置!”
  “一进了宫门,都是为了给家人挣前程来的,哪由得你想要如何。”江凤娘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更何况薛御史这么多人没有娶妻,外面不都传他……”
  “这种事情,提它干嘛,脏了耳朵!”卢婉宁岔开话,“现在我想知道的是陛下有没有真的许诺戴家什么!”
  这她哪儿知道!有这种本事她还在这逢迎她!
  江凤娘心中暗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陛下见入选的仕女图时候,见了戴盈盈的时看了许久,见了李七娘的时候放声大笑,爱不释手,这都是宣政殿里的人传出来的消息,我看是没假。”
  江凤娘想起那位年少天子,脸上不由得一红。
  “如果说看戴盈盈是为了照顾戴良的脸面,那陛下想必、想必是更喜欢李七娘那样的女子一些吧。”
  这话一说,她心中的惆怅立刻呼之欲出,卢婉宁听得心中也不是滋味,看着殿中的熏炉直直出神。
  李七娘那样的姑娘,寻常人家里是养不出来的。李家是将门,她父亲少年时拜了她外祖父为师学习武艺,所以母亲和父亲是亲梅竹马的师兄妹,两人感情甚好,长大后自然也就亲上加亲结为夫妻。
  李七娘的母亲肚皮也争气,上面生了四个儿子,她是最小的,算上李家三房所有的姑娘一起她行七,可其他姐妹不是庶女就是已经嫁了人,李家算来算去能入宫的,就只有三房七娘这一人。
  她父母不是继承家业的长房,她从小也就没被那么严厉的对待,甚至还跟父兄学过武艺,出过远门。
  再加上上面四个哥哥,让她做什么都比别的女子更有底气些,也就越发养的天真烂漫。
  她们这一群姑娘常常在背地里笑话她又粗野又笨,而且什么话都敢说,其实心里未必不羡慕她可以养成这样,若没有倚仗,像她们这样的人家,想养成这种性子没那么容易。
  宫中女子规矩多,性格更是循规蹈矩,皇帝要看上这样“天真可爱”的姑娘,也是正常。
  “我爹也托了王博士关照,让他将我画的好看些,那画我也看了,难不成李七娘那张画的更好不成?”
  卢婉宁暗自生着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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