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但是眼前这个漂亮的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他肯定不是住在收容所中的人，他那样好看，容貌评级一定在a+以上，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会被扔掉。
和他相比, 自己就是一团垃圾，一团烂泥, 一团污秽不已的废物。
想到这里，秦鹿的头几乎要缩进胸腔。他对这个叫做迟刃的人有着莫名的好感, 不单单是因为脸，还因为迟刃二字格外让人觉得亲切。就好像是久别的旧友，他乡重逢，值得交托信任。
但自己实在太丑了。
丑到让迟刃多看一眼都是罪过，他不想被讨厌。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了力气，甩开了迟刃的手。
我我没事我还有事，谢谢你
语无伦次地说着混乱的话，秦鹿连掉在地上的牙杯牙刷也顾不得，逃难般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一颗心呯呯跳得飞快，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蠢蠢欲动，脑中全是迟刃的眼睛。
他忍不住把脸贴在冰冷的镜子上，想要借此找回一些理智。
别傻了。
秦鹿默默对自己说道。
这只是那些人找乐子的新招式，认真只会遭到更残忍的嘲笑和侮辱，又不是第一次
以前奥托也曾经和颜悦色地对他，后来怎么了，还不是在他交付信任的时候当众羞辱，这个笑话足足让他被嘲笑了十年。
头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心也渐渐冷却了下来。
他的伤口不会留疤，这些都不能伤到他，收容所的人都知道。
所以，他们会选择更残忍的方式。
秦鹿抬起头，镜中的自己依旧丑陋，被胎记遮盖的眼，冷冷的像是淬了冰。
这样的他，不配得到温情。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今天的食堂有些躁动。
还有一个月就是选美大会，为了保证这一年度盛世顺利进行，pv集团特地从总部下派了先遣小组到收容所。这个四人小组负责调试设备，核对参评人员的资格，据说还会对天资出众的孩子给予前置测评。
这在收容所内引发了一场震动。
等待了多年，终于等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刻，谁不想要得到pv集团的青眼？！
虽说云中枢天美是独立计算独立运营的，但创造它的可是pv集团，选美大会的举办者也是pv集团。
哪怕能得到一丁点照顾，对于这些无根基的少年少女们来说，也是足以左右人生的重大优势，没有人会不在意。
尤其，这还是他们见到的第一批外人
啊他们都好美啊
一个女孩小声感叹道。
匀称的身形，精致的面容，不会是冷泉港出来的高等人！
是啊
她的同伴目光呆滞，下意识地咬了一口白面包。
尤其是那位先生，是真的好看，他那双咖啡色的眼眸啊，他肯定是个自然美人！
被议论中的男人丝毫没有觉察，他一边翻看着收容所的名单，一边喝着咖啡，神情十分专注。
喂。
坐在他旁边的同伴捅了捅他。
你看出什么问题了么？
迟刃摇头。
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
同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你还这么高兴？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真的没有。
迟刃再次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困惑。
我就是觉得这里的食物味道还不错。
呵！
另一个同伴冷笑一声。
我说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咱们现在可是在副本里！
赶紧完成任务赶去下个任务点，跟你一组老子可是倒了大霉了！
迟刃没说话。
他们是限时任务下的临时组合，四人刚好在同一时间到达pv集团的任务派发点，于是便接下了团队环链任务。
任务的第一环是为年度选美大会及新成年公民初评做准备工作，具体内容即时更新，以七天为限，完成之后要去位于冷泉港的pv总部复命，进行下一环任务。
同组的另外三人都觉得应该尽快跑完任务，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任务链到底有多少个环，他们并不想在副本中停留太多的时间。
但迟刃并不着急。
比起干活，他对这个副本本身更有兴趣，喜欢四处走走四处看看，就当是在不同的世界旅游。迟刃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到目前为止，冷泉港这个副本索然无味，没有压迫性也没有危险感，反倒是今天早上遇到的那个青面少年，勾起了他一丝熟悉的感觉。
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特地婉拒了收容所的特殊招待，选择了公共食堂。
同行的三人以为他发现了猫腻，忙不迭地跟上。于是今天的食堂气氛忽然活跃了许多，不时有年轻的男女路过四人组的餐桌，或嬉闹或神伤，餐盘、白面包不要钱地往地上砸。
有病吧这些傻子！
其中一名同伴忍不住小声骂人。
他坐在餐桌的外侧，今天的午餐时间他一共被餐盘砸到四次，遭遇两次晕倒，拉起一个崴脚，还有五个掉面包未遂，简直烦不胜烦。
抬眼看到惹事的元凶还在慢吞吞地啃面包，同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能不能快点，赶紧把这个任务跑完，我一分钟也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多待了！
正说着，四人放在桌上的手机同时响了。
这是接环链任务时npc发给的道具，专用于任务更新，所以人人有份。
分支任务，劝说收容所的居民进行前置测试，并成功与pv集团签订交易合同根据签约人的质量和合同等级综合计分，并会计入个人业绩
注意，前置程序应私下进行，不得公开，违者任务即告失败。
业绩两个字一出，三名玩家的眼睛齐齐一亮。
原本还担心傻瓜同伴会拖拉团队进度，现在有了个人业绩评价加分，他们也不着急去跑下一环了。
反正团队任务在七天内完成就好，余下时间可以尽可能赚取个人业绩，留在这个破地方也不亏。
于是三人看向迟刃的眼神也和缓了许多。
这人有点愣，作为对手完全没有竞争力，倒是可以放心。
至于拉人做前置，签合同
三道贪婪的目光扫过全场，在其中搜寻着合适的猎物。
业绩根据签约人的质量和合同等级综合计分，那自然是先挑长得好看的。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以美为尊，美貌就是资源，收容所长得最好看的就那么几个，数量有限，先抢到先算！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收容所的少年少女忽然惊喜地发现，来自冷泉港的客人对他们的态度忽然热情了许多。
他们开始主动接触备选者人，和他们交谈，对他们的容貌给予肯定，邀请他们共进晚餐，自然是在收容区的贵宾酒店。
那里是工作人员都不能进去的豪华之地，据说只提供给pv集团的客人。当然，被邀请的都是容貌出色的潜力者，奥托便是其中之一。据说他一下午收到了三份邀约，分别来自三位冷泉港的客人，在收容所中引发了一波不小的轰动。
今天最大的新闻，就是奥托到底要赴谁的约，蓝眼睛的少年口风很紧，半个字也不肯吐露自己的心思，一直到晚饭前都保存着悬念。
谁也不知道，他再等第四个邀请，那个拥有咖啡色眼眸的男人，他第一眼看就很有好感。
但他并没有联系他，听说从中午开始，那个拥有咖啡色眼眸的男人没有联系任何人，他一直在收容所里闲逛，只和那个青面丑鬼有过聊天。
听说，还是那个人主动的！
凭什么？！
奥托的眼中沁出几分红，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在乎大满贯，毕竟一下子被三个pv工作人员选中，她的前程注定一片大好。
但为什么是那个丑鬼？！
他到底比自己强在哪里？！明明就丑的令人作呕！
输给那个家伙，他不服气！
第68章 模块岛
晚上, 我可以过来拜访吗？
被叫住的时候，秦鹿正在打扫宿舍区的洗手间。
这本来应该是宿舍保洁员的工作，不过为了节省运营成本, 这间收容所并没有雇佣专门负责清扫的工人，一向都是由寄宿者自己来做的。
说是寄宿者, 其实范围也仅限于他这样位于底层的废物。
像奥托那样的孩子是不需要干活的, 他的工作量会被分派给其他人, 以此类推, 最后便成了他和另外三个废物的专属。
美其名曰：给他们实现人生价值的机会。
相比于其他三人的隐忍和郁闷, 他对这样的安排倒是安之若素。
做工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 他可以自由出入这座收容所的每个角落, 获取许多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就比如今天中午开始的骚动，他比许多备选者都提前得到了消息。虽然pv小组的到访和底层废物半点关系都挨不到，可看着平时高高在上的少年们相互试探、攻讦、算计, 压抑无聊的人生也多了几分乐趣。
只是, 那个名叫迟刃的, 似乎是个意外。
咖啡色眼睛的男人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找上门，归还了有他姓名的牙杯，然后邀请他共进晚餐。
秦鹿没吭声。
中午过后，他便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挣脱了过来，脑子恢复了，思路也开始变得清晰。虽然直面pv评估员还是会无法控制的紧张，但之前那种完全被负面记忆压倒的绝望已经不存在, 现在的他，能够很轻易地分辨出对方的意图。
这也是他的天赋之一, 帮助他成功在这间收容所活到了成年。
那就这样说定了，晚上五点半, 我来找你。
男人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秦鹿看了一会儿，眉眼微敛，手中的动作无意识地加重了几分。铁质的垃圾桶承受不住力道，被挤压得凹凸，但很快又被熟练的抚平，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一个高高在上的评估员，为什么会盯着一个废物不放呢？
傍晚时分，咖啡色眼睛的男人果然来了。
他还带来了热腾腾的食物。
没有像其他评估员那样高调邀请人去专属餐厅，眼前的这人选择带食物过来，这个举动倒是暗合了秦鹿的心意。
他并不觉得被怠慢。
在这个收容所中，他是注定被压在最底层的人，就算善意的提举也不可能改变。大张旗鼓的邀请不是风光，反而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那些人自然不敢质疑pv评估员的决定，他们会把怨恨记在他头上，并在之后施加更加猛烈的报复。
从这个角度上说，迟刃这个人做事还满体贴的。
迟刃把食物一一取出。小小的封闭房间，两个人坐下来十分拥挤，食物都只能放在床上。
好在秦鹿的床也只有床板，临时用作桌子倒也合适，空间中充斥着食物的香气。
吃吧。
迟刃说道。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都拿了一些。
秦鹿也没有客气。
床上的饭菜可能他这辈子都见不到第二次，不吃白不吃，反正他一条贱命，也不怕对方有所图。
他先夹了一只海鲜干蒸放进嘴巴，汁水瞬间溢满口腔。
他嚼了嚼，觉得味道不错，但意外地没有想象中的好吃。物料不够鲜甜，调料多到喧宾夺主，是机器造出来的流水线产品，完全辜负了食材的原味。
秦鹿自己也觉得好笑。记忆中明明只啃过黑面包的人，有什么资格挑剔起事物的味道，难不成他吃过更好的？
他注意到，对面的男人皱了皱眉，似乎也很不满意饭菜的味道。
秦鹿眉眼微敛。
你找我是想让我签合同么？
他轻声问道。
没用的，我这么丑，签了你的绩效也不会很高，不如换那些长得好的。
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这已经是秦鹿能想到的唯一的结论了。
据说这些评估官也有业绩指标，所以才会有下午的态度改变。本来这事与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既然迟刃频繁对他示好，那他也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对方空欢喜。
我不是那种隐藏容貌的人，只是单纯的丑，而且没法治疗，签我没有任何价值。
迟刃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绩效的事？
我听到的，秦陆顿了顿，我去收垃圾的时候，你的两个同伴说的，我的耳朵很灵。
他没撒谎，他的五官都比别人灵敏，即使距离很远也能听清楚对方的说话。
哦，这样。
迟刃点了点头。
不需要你签什么。
他夹了一块鱼排放进嘴巴，略有些嫌弃地嚼了嚼，接着说道。
你也不要去签什么，记住，谁劝你也不要签。
他这样说，反而勾起了秦鹿的好奇心。
从今天中午开始，他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签合同的事，虽然没人真的看到过合同，但根据那几个评估员的说法，是pv集团想要提前锁定有资质的备选者，未来会在选美大会上有所侧重。
他们这样说，没有人不动心，毕竟在收容所里挣扎这些年，为的不就是这一朝翻身的机会么！
为什么？
他抬起头。
前置评估有什么问题么？
却见对面的男人抓了抓头。
问题是没有的，前置评估的标准和选美大会一样，不过
他顿了顿，似乎在烦恼该怎么表达。
怎么说呢，提前知道结果并且自以为可以改变，有时候反而会失去平常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