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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尘意 第17节

  青樾不服,“那你也不能这样拎着我啊!”
  “你就可以这般捆着我?”青珏反问。
  “这不是没捆成么……”青樾自知理亏,声量也渐渐小了下来,“再说了,人家好歹是个女娃,这样拎着不雅。”
  青珏挑眉,似笑非笑道:“妄想将兄长捆在雪地中倒是颇为雅致。”说完将高举的手微微松了松,青樾瞬间落地,一头扎进了雪地里,头上的桃色玉兰发簪也裹上了一层白衣。
  奇思妙想的开始,就是作死的源头,青樾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次作死会在何处,青珏曾经想知道,现下也不想知道了,因为太出其不意,太累了!
  青樾也不生气,泰然自若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粘到的冰花,又是无所畏惧的模样,“无趣。”
  青珏看了看青樾肩头的引路蝶,道:“说吧,你是如何要挟竺渊,让他放出引路蝶前来寻我的。”
  “我只是跟竺渊兄长说,他要是不让我来寻你,我便每日坐到长乾宫去哭上一哭,若是不慎燎了他的长乾宫,他要么坐着与我同哭,要么快马加鞭寻你回来灭火。”反正都被看出来了,青樾也不想瞒着,索性一股脑全说了。
  青珏后背一凉,摇头长叹道:“都如你这般没规矩,六界必定大乱。”
  青樾小嘴一撅,双臂抱于身前,道:“六界有你在,乱不了。再说了谁让你寻宝不带我的?”
  事到如今,将这小姑奶奶送回去也是枉然,浪费精力不说,还得防着她再次跑下来,不如就让她跟着好了,关键时刻还能练练她的应战能力。
  “那还不走?留这里继续绕红线?”
  青樾一听,哥哥愿意带她同行,欣喜若狂,“走呀走呀,去哪?”说完,将手上剩余的大团红线装入了乾坤袋中。
  青珏看着妹妹手中那似用之不尽的红线团问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红线?”
  青樾答:“梓渊兄长那里偷的。”
  “他又哪儿来的这么多红线?”
  “下凡搜罗的。”
  “凡间有这么多线团?”
  “也就存了两万年吧。”
  ……
  青珏哑然,虽不是很明白梓渊的喜好为何如此独特,却也不想深究妹妹盗他这么大团红线随身携带是何意图。昆仑山白雪皑皑,一高一矮,一青一黄缓行于雪中却有一番韵味。
  乱花飞洒迷人眼,寒风萧萧苦作陪。
  在这昆仑山上肆意奔走了一个时辰,弥天大雪扑面而来,雪不沾身,景也称奇,可青樾完全没有了方才初到时的兴致,甚至有些不想往前了。
  青珏却是一脸淡然又有些许紧张,眉头自始至终就没解开过。淡然是因为此处虽不可瞬移,这寒气也未能伤他分毫,反而有丝丝凉爽惬意,倒是个不错的消遣之地。
  紧张是因为他已探知方才梦境中所到的洞穴就在昆仑山中,想起那狰狞的笑声,疯狂的男子,恐梦境成真自己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青樾见哥哥似乎并无止步的意思,偷摸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只烧鹅拎在手中,撕下一片鹅肉吃了起来。
  原以为妹妹的乾坤袋能掏出一团红线已是稀奇,万万没想到现如今竟掏出一只热气腾腾的烧鹅,青珏彻底折服于这个捉摸不透的小丫头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青珏缓缓吐出四个字,“注意吃相。”
  青樾倒是不以为然,继续大口嚼着肉,道:“怕什么,此处就你我二人,难不成你还怕折损晹宸宫颜面?”
  青珏哑然,不知为何,近来越来越被这小丫头拿捏得死死的,看来指望她修心养性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自己手段再强硬一点,对她再严厉一些了。
  “晹宸宫颜面而已,不重要,若日后遇上心仪神君求娶,你别将人家吓跑了才好。”
  青珏以为用这世间女子都忌惮的夫家来吓吓她许是有用,可他又想错了。凭他青珏帝君一根手指就能让众神忌惮,何况这是他亲手教养长大的妹妹。
  对于此事,青樾的认知就比青珏清晰多了。青樾莞尔一笑之际还不忘嘬了一下手指上烧鹅留下的油渍,道:“只要有你这尊大神在,夫家?还不是跟我晹宸宫后花园似的?”
  “如此,随你!”
  “哥哥,你是不是脑子冻坏了,我怎么觉得你今日不如往日聪慧了?”青樾不知死活,继续点火。
  “哦?是么?”
  青珏冷笑,手指摩挲,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想将这碍眼的丫头扔出百丈外。
  岂料青珏还未动手,一阵强烈的妖风乍然而来,青樾不见踪影。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青珏骤然失神,不过眨眼,一人一鹅杳然无踪,是该喜还是该忧?
  青珏凝神一探,长舒一口气,这妖风竟将她直接卷到了所寻的洞口,看来上天真是对他们兄妹二人怜悯得紧啊!将不想走的直接送到,这下嫌烦的也可以得少许清静了。
  只不过青珏将一切想得过于美好,这清净还不足一刻,青樾那响彻天际的哭声已经蔓延至整个昆仑山。
  第25章 密事
  夜风微凉,长乾宫的紫葳花飘落满地无人清扫。老天君在世时便不喜宫娥将地面扫得过于干净,他总说越是看似纯净的东西越是缺少韵味。
  现下竺渊天君也不喜宫娥清扫这紫葳花瓣,于他而言,这紫葳木飘落的不是花瓣,而是点滴回忆。
  竺渊负手立于父君生前最爱的紫葳木下,任花瓣飘落肩头而无意拂去。自双亲仙去,梓渊两万岁另立府邸,住到了与长乾宫相隔甚远的霖夕宫,这偌大的长乾宫只留下了他一人。
  如今青珏下凡已七日杳无音讯,奕殊历劫飞升陷入沉睡,翀苍恐自己飞升之日历劫失败,临时闭关苦心修行,自己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迟熠见竺渊目露忧思,久久立于紫葳木前而不动,想来此时主上的心中也有诸多烦绪吧,不如引他去瞧瞧梓渊殿下,闲话两句,还能舒缓舒缓心境。
  “天君,不如咱们去霖夕宫走走?许久不见梓渊殿下了,不知他近日可好。”
  竺渊缓缓别过脸,默念了一句,“梓渊?是啊,许久不见吾弟了,且去看看吧。”
  提起梓渊,竺渊心中甚是感慨,千岁以前,他敏而多思、志清意远,本是天族太子的不二人选。可他心思从不在书本经文、佛理道法上,时时纸上所绘的山河江川、繁花茂木,他的心中,只有游荡这世间万物的雅趣。
  七千岁后,他游历凡间归来,心性更是大变。犹记得他在父君殿前跪了三天三夜,自求禁足三百年,只为助一只小蛇妖登上仙途。原以为父君会因此事大怒,不承想被他这一跪还是将心给跪软了。亲遣开阳星君到凡间寻那小蛇,不过最终还是未能寻回来。
  自此他爱上了吃糖人、做衣裳、调脂粉,父君多次训诫他也充耳不闻,直至再次被禁足,由专人教导,在课业上才有所起色,勉强得以应对飞升上仙之劫。只是这兴趣喜好却是愈发像个女儿家了。
  往事不可追,一追已到霖夕宫前。朱漆大门紧闭,匾额上的霖夕宫三个字略显斑驳,两名守门天将急急向前向竺渊行礼,又急急把宫门打开将竺渊迎了进去。
  竺渊摆手道:“不必通传,也不必跟着,本君只想看看吾弟而已。”
  穿过百花簇拥的回廊,一弯月状渑池环亭而绕,一池波光映着一园姹紫嫣红,层起叠落皆是一个美字。琉璃亭后方依着大片竹林,绿竹悠悠随微风荡漾,丝丝清凉。
  梓渊坐在亭中,俯于几案上,手中拿着一树枝正在细细品闻,周围一个宫娥也没有。竺渊轻笑,若是换作凡间,这闲散王爷做得,倒也节俭。
  待竺渊靠近,梓渊才反应过来,身旁有人,不等竺渊说话,梓渊连眼都不曾抬便道:“你今日可想好了如何捉弄我?”
  看来这是将竺渊当做青樾了。
  竺渊不语,弓手拿起几案上的一个木盒,木盒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薇芜香”一看就知道出去梓渊之手。
  梓渊轻轻一瞥,总觉得衣袖颜色不对,似乎青樾很少穿着姚黄色衣裳,这才抬眼瞧见,来人是自己的兄长,竺渊天君。
  竺渊见梓渊眼露震惊之色,微微一笑,道:“许久不来你这霖夕宫了,险些迷路,怎的不着仙娥身旁伺候,可是她们照顾不周?”
  梓渊虽是震惊,却也无起身行礼之意,道:“嗯,我不喜欢仙娥随侍,很是吵闹,劳兄长为我挑些仙侍过来较好。”
  竺渊轻轻点头,甚是宠溺答道:“好。”心中感叹,这美貌太盛引得众仙娥倾心看来也甚是烦扰啊!
  梓渊也不客气,直言道:“兄长过来,所为何事?”
  “无事,心中烦闷,四处走走罢了。”
  梓渊一听,想来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才让这原本心宽似海的兄长说出“心中烦闷”四个字,急忙问道:“可是出了大事?”
  竺渊一声叹息,也不顾及什么身份了,屈膝盘坐于梓渊身旁,道:“妖器现世,青珏兄妹下凡追踪杳无音讯。奕殊三日前应劫挨了八十一道天雷九道天火陷入沉睡。翀苍恐自己飞升之时无法顺利渡劫此时正在闭关。”
  “青樾怎的也跟着青珏兄长下凡了?你就不怕青珏兄长回来拔光咱们的毛?”
  竺渊答:“怕是怕,但更怕青樾燎了父君留下的一院子紫葳花。前日她跑来长乾宫哭闹,让我要么交出她兄长,要么交出引路蝶。细细一想那涅槃之火天地间只有青珏能灭,我只能交出引路蝶了。再说咱们身上这龙鳞坚不可摧,他若不嫌膈得慌,送他几片也无妨。”
  梓渊哑然失笑,早知这丫头如此任性妄为,就该将她圈在霖夕宫内,给自己研磨香料,“那她与青珏兄长可是遇险?”
  “应是不会,上神遇险九天星辰会逐一陨落,这几日并不见星辰陨落,想来事情棘手,还未处理妥当罢了。”
  “那兄长这是在苦闷什么?”梓渊一脸嫌弃,总觉得兄长这是庸人自扰。
  竺渊苦笑道:“我现下守着这九天宫阙也不知该为他们分担些什么。”
  “兄长不是已经做得很好了吗?”梓渊淡然,“虽是妖器现世,但也无动荡,三位兄长必定安然无恙。兄长要做的不过是暗中调兵监视六界稳住大局便可。”
  竺渊意味深长地看了梓渊许久,叹息,“若不是当年一事,现下的天君应该是你……”
  “时过经年,无须再提,且我对着天君之位无意。”梓渊斩钉截铁打断竺渊的话。
  “你可是还念着她?”
  梓渊不语,原本研磨木屑的手却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良久,竺渊又继续说道:“当年我借你一千精兵,穿梭了几世都寻不到她丝毫痕迹,想必已经归于天地了吧。”
  语落,周遭静得只听得见竹叶沙沙作响,那张娇俏可爱又圆乎乎的脸浮现在梓渊眼前。柳叶细眉,杏眼圆睁,气鼓鼓地叉着腰让自己给她去掉那条修炼千年都未曾藏起来的小尾巴……
  梓渊黯然片刻,声色坚定道:“不会的,我定会找到她的。”
  竺渊沉默许久,问道:“那青樾呢?她可知晓此事?你二人日日相对,不免生出情愫,我倒觉得你二人也很是般配。”
  梓渊神色无异,声色倒是冷了几分,道:“我与青樾是兄妹亦是好友,并无其他,她对我亦是如此,兄长无须多思多想。”
  “也罢,一切依你喜好便好。”
  ……
  约莫两万年前,天君闭关修养,梓渊为躲避刚刚降世的青樾那响彻天际的哭声连腾云之术都有待精进就偷偷拿了天君令牌溜下了凡间,不料中途从七彩祥云上摔了下来,狠狠砸在了一棵参天大树上。
  这一砸他倒是不要紧,拍拍身上的树屑又是一条好汉。要紧的是他将原本藏于树上潜心修炼的小蛇妖给吓哭了。
  原只觉得青樾的哭声扰人心神,却不想这小蛇妖的哭声与青樾不相上下。这一哭,将风姿潇洒的梓渊吓得不轻,哄了许久都不得奇效。最后,屈服于小蛇妖气鼓鼓的腮帮子之下用自己拙劣的术法将她一条小尾巴给隐了,也算助她修成了人形。
  小蛇妖欢天喜地绕了几圈,在确认自己已经没有尾巴后,一通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她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说:“姐姐,你为何生得如此好看?”
  梓渊一怔,自芙月事件后,他异常讨厌别人将他认作女娃,可今日骤然听这小蛇妖叫自己姐姐,心中虽有些怒气,但又觉得有些好笑。
  最终愉悦占了上风,梓渊一手抚在小蛇妖圆圆的脑袋上,异常温柔地说:“小丫头,叫哥哥,给你买糖人吃。”
  小蛇妖歪着头,怔怔看了梓渊半晌,“嗳?世间竟有长得这般好看的哥哥吗?”
  梓渊得意点头,小蛇妖又甜甜叫道:“美人姐姐,不,美人哥哥,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吗?我也想跟你一样美貌。”
  “可以啊,不过你得听我的话。”
  “好!”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绮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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