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说得可真轻松,多少人改变命运的一场考试,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局游戏而已。
  陆致说完这句话,面色倏地淡下来,他认真看了一眼几人,缓声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一开始想着到时候再告诉你们,又怕太突然,现在说也好,让你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他顿了顿,没去看欧夕影,只道:“悠悠,我走之后……你帮我好好照顾夕影。”
  声音渐弱下去,他看着地面,嘴角划开一个迤逦的弧度:“要是你遇到更好的人,能好好照顾你……”
  这话是对谁而说,她们都清楚。
  欧夕影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看着陆致。
  阮悠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心上被什么东西压着,一阵阵紧抽的难受。
  她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外走,把几人甩在身后。
  临近学校大门,眼里突然模糊,水光朦胧中,似乎有一个身影正在向她走来。
  她想,自己大概是太思念江峥衡了,在这个时候愈发渴望见到他。
  待那身影渐渐走近,她倏地抬手擦了擦眼睛,手背上一片水渍,终于看清面前的人。
  两个月不见,他似乎瘦了很多,轮廓愈显,整个人看上起更高挑挺拔了。
  阮悠鼻子一酸,几步冲上去抱住他。
  “你怎么才回来……”
  江峥衡缓缓回拥住她,愈抱愈紧。他知道自己这次去的太久了,以往放假也会抽时间回去,可最长也不过一两周,这次却去了整整两个月。
  他一下飞机,便直接赶过来,只想第一时间看到她。
  来时尚早,还未放学,他靠在车边抽了一根又一根烟。眼见着她最后才走出来,一颗心才总算落地。
  阮悠从他怀里抬起头,不忘问一句:“你外公怎么样了?”
  江峥衡面色暗下去:“暂时稳定了。”
  从去年年中起,外公的身体就有病发的先兆,陆陆续续请家庭医生看过数次,这一回却是真正的病来如山倒,在手术室里医生已经下过病危通知单,他临走前情况才稍稍好转。
  “那你……还要走吗?”她问的小心翼翼。
  江峥衡顺着她脑后的黑发,稍一用力,又将她推至怀中,下颚抵在她头顶,闭了闭眼:“我不确定……”
  他这次回来已是排除万难,只想着无论如何也要陪她度过高考,却也料不到世事多变。
  “没关系……”阮悠吸了吸鼻子,“我等你。”
  可以暂时离开,但切勿再次离别,她已经承受不起任何一个人从她身边消失。
  江峥衡揽着她的肩,想说什么,却忍住了,只拉起她的手朝外走。
  “去我那儿。”
  阮悠一开始没缓过来,待反应过来倏地后怕。
  自开学以后,门口自然没有保镖再守着,却转而护送起她上下学来了,此时出去,不正好撞枪口上吗?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车边上的保镖早就等得按耐不住,见着阮悠被一个男生拉着出来,终于锁定了目标。
  他大步走过来:“小姐,该回家了。”
  江峥衡微皱着眉打量眼前这人,欲无视之,却被他挡住去路。
  他把另一只手插进裤兜里,克制冲动,淡声道:“别挡路。”
  他脾气可不怎么好。
  保镖恍若未闻,依旧道:“小姐,该回家了。”
  江峥衡揣进兜里的手动了动,牵着阮悠的手却陡然松开,一拳挥了过去。
  保镖显然未料到他竟会真的动手,且力道还不小,待稳定住身形,见他又是一脚踢过来。
  江峥衡的火气真的被勾起来,原本外公的病和那些隐与背后的暗潮汹涌便将他压得难受,回来坐了许久的飞机未休息过,眼下竟还有人不怕死地来夺他的心尖肉,积聚已久的不悦轰然而出。
  阮悠见事态严重,连忙从背后死死抱住江峥衡的腰,喘着气道:“别动手,你答应过我的,别动手……”
  江峥衡懊恼地闭了闭眼,怎么忘了,不能再吓到她。
  “他是我爸爸的人,我先跟他回去,我们电话上再说。”
  阮悠已然无计可施,朝保镖使眼色:“你快上车,我马上来。”
  保镖也是见好就收,阮仲林交代过,千万别伤了这位江氏的公子,不然他纵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阮悠见人已上车,暗暗松了一口气,松手前再三跟江峥衡保证。
  她坐上车,隔窗见江峥衡立于自己车前,倏地抬腿踢了一脚车头,名贵的跑车在他眼里似乎不值分文。
  车渐行远,将他的背影化小,直到再也见不着了。
  阮悠趴在窗边,心下惴惴。
  第49章 chapter 48
  阮仲林近日极其忙碌, 比年前更甚,阮悠几次想找他说话也不得机会,事情一拖再拖, 眼看着临近高考, 他也始终不松口。
  保镖依旧每日接送阮悠上学,杜绝任何她与江峥衡见面的机会。有几次他脾气收不住, 却幸好没有动手, 只拉着阮悠不管不顾地上了自己的车, 李叔又哪里是江峥衡的对手, 一眨眼便被他甩的远远的。
  可事情如此发展下去便是恶性循环,阮仲林对他的印象愈发不好, 阮悠夹在中间实在两难,只能一边哄着江峥衡, 一边寻找时机。
  阮仲林也不是不知道阮悠的心思,倒也有刻意躲着她的意思,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她好, 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想等酿成大祸才追悔莫及。
  张特助见他面有愁绪, 轻声提醒:“董事长, 和高局的饭局约在七点,现在可以出发了。”
  阮仲林轻轻颔首,问:“那两所学校的offer都办好了?”
  张特助答办好了,却忍不住道:“再过两天小姐就高考了,现在告诉她……”
  阮仲林倚在车背上, 闭目养神:“我自有打算。”
  张特助便不再多言。
  到达约定好的饭店,张特助提醒了一声,却见阮仲林丝毫不为所动,眼瞅着是睡着了。他默默叹了一声,董事长近日高强度的工作,几乎没有休息过,身体哪能扛得住。
  他心下担忧,想着任他睡一会儿,阮仲林却自发醒了,抬手按了按眉心,道:“走吧。”
  张特助过来开车门,阮仲林下车时身子晃了一晃,张特助连忙扶稳他,急声道:“董事长,没事吧?”
  他摆摆手:“没事。”
  进得饭店,等电梯途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阮董,别来无恙啊。”
  阮仲林只抬了抬眼,连多余的反应也没有。
  张特助在一旁默声,生意场上有竞争对手是常事,但大家彼此都要做足面子功夫,该有的寒暄必不可少。他跟了董事长快十年,知晓他为人处事一向周正,各种场面话摸得门儿清,可独独面对这位江总,却总是不屑一顾,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江呈自顾笑了笑,并不见尴尬。
  “阮董何必这样视我为仇人?若是为了前些日子的事,大可不必,那块地皮我都忍痛让给你们阮氏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张特助心下冷笑一声,这下算是见识到他的虚伪,说什么让给他们?那块地皮本就是他们阮氏先看中的,各方面的工作都已做好,谁知江氏横插一脚,明里暗里抬杠,生生将价格抬了好几番。
  阮仲林并不理会他。
  江呈又道:“听说你们公司不久前又收购了好几家企业,怎么样阮董,现在流动资金应该不多了吧?”
  张特助一时默然。
  电梯门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江呈总算是跳过这个话题,却又将其拨到另一个令人不悦的的方向上。
  “令千金和小儿的事情我略知一二,孩子的事嘛,我们大人何必管那么多呢?不如随他们去……”
  阮仲林听到这时,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嘲讽一笑,道:“你跟我提这个?这难道不是你自己做下的孽?”
  江呈从始至终都无懈可击的笑容终于僵了片刻,什么孽?他从不认为自己当初的选择错了,虽是这么想,却也安静了下来。
  临出电梯时,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阮仲林。
  “阮董,注意身体啊,看你面色不大好……”
  他眸中一闪而过诡谲的笑意,声音压低,缓缓道:“必要时刻,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说罢,走出电梯。
  阮仲林盯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愁绪不散。
  *
  饭局结束后,张特助驱车将阮仲林送回家。
  何嫂多日不见他,现下也是面有喜色:“先生终于回来了,小姐可想您。”
  阮仲林将外套递给她,道:“叫悠悠下来。”
  何嫂接过去,应声答好。
  高考就在两天后,阮悠近些时日也不得不安下心来复习,想着有什么事情等结束后再考量,却没想到摆在她面前的东西已经替她决定好了方向。
  “这是马兰欧尼和帕森斯的offer,你不是想学设计吗,这两所学校都是设计方面世界排名一二的,你看看想选哪个?”
  阮悠震惊万分,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愣愣道:“我没想过出去啊……”
  阮仲林仿若没听见她的话,自顾道:“爸爸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一切,你现在就可以准备过去了,提前熟悉下环境和国外的生活方式也好。”
  阮悠猛地看向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在父亲面前产生切生的愤怒,她急声道:“爸爸,我说了不想出去,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在国外生活啊!”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以及周围陌生的面孔,全都隐隐昭示着孤独,要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一举击破,要血淋淋地切断她与过去圈子的联系。
  “我会派人照顾你,要是你实在不放心,何嫂也可以陪你过去。”
  阮悠知道阮仲林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她和江峥衡分手了,她慢慢后退两步,轻摇着头:“我不会去的,爸爸,无论你做什么,我也不会和江峥衡分手。”
  她说完,便直直地朝门口跑。
  阮仲林猛地站起身,想要叫住她,心脏却一阵紧缩,麻痹感袭遍全身,两眼一黑便倒在沙发上。
  何嫂惊呼一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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