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杨花儿立刻停了嘴,直叹晦气,又惹了婆婆。她是个直脾气,肚子里憋不住话,也藏不了事,没吴桂香得婆婆喜欢,杨花儿便想压着石榴一头,免得这家中她自己最落魄,哪知道这下子捅了马蜂窝,又惹了婆婆,只好闭了嘴,日后在寻了石榴错处,总叫婆婆知道,她比那没娘教养的要好。
杨花儿什么心思,这桌子上可没人理会,费了功夫的面疙瘩可是好东西,还放了肉,一碗不够,二碗不饱,三碗也不嫌弃,陈老爹吃的泪眼汪汪,就是这个味儿,原先老婆子在时,最喜欢弄这些个汤汤面面面的东西。
陈秀才吃完抹了嘴,瞧见老爹样子,转过头对陈大娘嘀咕:“你弄个什么不好,偏要煮这个,爹吃了想到娘,心里不舒坦。”
陈大娘怒道:“嫌弃我煮这个不好,你还吃三碗?有本事你给我吐出来。”
陈秀才问道:“吃肚子里的还怎么吐出来?”
陈老爹看他两又要闹,连忙道:“我心里舒坦着呢,许多年没吃了,想着呢。一把年纪,当了孩子面吵,像个什么样子?”
石榴看他们吵架,倒是有些为难的,村里人不讲究,夫妻两个经常大打出手的,陈大娘两个要是打起来她要不要去拉架,现在陈老爹一劝,公婆立刻停了口角,她心里松了口气。家庭和睦,对孩子成长都好,她心里很是希望陈家上下都是和气的。
陈大看陈大娘和陈秀才没吵了,张口说事:“爷,爹,我打算买头驴子。”
陈老爹问道:“你买驴子做啥?”
“去镇上不方便,买个驴子赶路,有时也拉个货物。”陈大回道。
陈大娘皱着眉头道:“不是有牛?套了牛车咋不方便?再说,买了谁养?家里的牛都放别人家养着呢。”
陈大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立刻就回道:“牛要耕田,哪里能常用来拉货?驴子不就吃点草,我自己养着。”
陈大可不是个勤快的,吴桂香怕这驴子最后要轮到她头上,立刻道:“你养,你牛养到别人家去了,鸡也成了爷的事,你要养驴子可以,雇个人回来养。”
陈大道:“雇个人,得多少银两?便是个孩子,都得五两银子呢,还要吃住全包了。一头驴费什么事?”
这时候要是同意了,以后还不得围着驴子转悠,吴桂香拼了公婆嫌弃,也继续道:“你要心疼银子,驴子就别买了,正好省了钱。”
“要是能不买,谁花这多余钱,还不是非要不可。”
陈秀才打断他们夫妻,拍板道:“驴子也买,孩子也雇。你们爷年纪大了,雇个机灵孩子照应着,我们好放心。”
陈老爹瞪着陈秀才道:“我眼不瞎耳不聋,要谁看着?你别出歪主意。”
虽然陈老爹不服老,但是他都七十了,摔一跤便能出大事,是要人看着的,陈大心疼银子,但是也是个孝顺,道:“那我这几日到外村去寻访下好的驴子和孩子。”
陈秀才提点:“雇个十多岁的能干活的,不要卖身契,签个活契,在咱家做个四五年,年纪大了就放他回去。”
陈大娘不关心驴子,但是家里传宗接代的事她是时刻关心的,对了陈大道:“你也寻访个能干活的丫头,要是你们三个一起生了,我一个人怕是忙活不过来。”
陈大很想对陈大娘说你想多了,但是很怕被轰,只能敷衍道:“中。”
“用点儿心,后日我便带她们三个去龙母庙上香,要是菩萨保佑,过不久就能怀上了。”
吴桂香听了低着头不言语,要是菩萨有用,两年里她都不知道怀上多少个了。为啥,怀个孩子就这么难呢?
☆、第17章
“这条肉拿去,鸡蛋也装着,另外就是装些糕点给你弟弟吃。”陈大娘一边说着,一边给石榴准备回娘家的东西。
石榴看了,连忙道:“好了好了,娘,不用再装了,糕点留着爷吃吧,我弟弟都大了。别的也别装了,您看篮子都塞不下了。”
陈大娘看都不看她,“你懂什么,站一边别打扰我,这是礼节,错了也被人笑话。”
石榴只好站一边,随她安排。陈大娘好面子,将两个塞得满满的,才停手,道:“拿了快走吧,知道你回家心切,左右抬抬腿的路,你要是想晚点儿回来也成,不过不准在娘家用晚饭。”
石榴连忙点头,提了篮子走,到了正厅见着陈三,将重的那个交他手上。
陈三是个标准的脚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白面书生,两只手提着都费力,石榴看他颤颤巍巍的样子,很是有些丢人,这是个弱鸡,以后一定要好好□□□□。
媳妇瞧了是满肚子的嫌弃,娘瞧了可是满肚子的心疼,陈大娘看陈三提的用力,连忙道:“快放下,快放下,让你二哥给你提过去。”
这都是惯的啊,石榴觉得很是有必要扭过来,阻拦道:“娘,让二哥歇着吧,我来提。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相公是读书人,屋里重活交给我来做就行。”
这话听着别扭,陈三皱了皱眉头,输人不输阵,摞下一句“妇道人家废话多”,提了东西就走,怎奈力气小,走的一点儿不潇洒,石榴在后面看了,扑哧一笑。
陈大娘对了别人说话都别扭,唯独陈三宝一样护着呢,看石榴笑陈三,气道:“你激他作甚?”
石榴倒是不怕陈大娘生气,因为她有哄陈大娘的绝招,她脆声道:“娘,我怕相公力气小,以后抱不动孩子,孩子跟他不亲呢。”
陈大娘果然不气了,抱孩子可是需要把力气。她指了石榴,笑骂道:“就你想得远呢。便是要他抱孩子,也得慢慢来。”
石榴应了一声,提了东西出了院子门,陈三堵了口气,已经走了老远了,石榴看他背影,笑了笑,真是个孩子一样。快到刘家了,石榴看到尤婶子,连忙打招呼:“尤婶子,吃了?”
尤婶子笑道:“刚吃。你还叫婶子呢,得叫尤嫂子了。你婆婆真是大方,满篮子让你提回家。”
称呼确实很麻烦,她在陈家庄生活了十多年,人都叫顺口了,再改口她不适应,别人也不适应,石榴也不多纠结这个,只道:“我让少拿些东西,可是怎么都劝不住我婆婆。”
尤婶子笑道:“你婆婆素来就大方。快进屋吧,你爹在家里等着你呢,一早就闻到香味儿了。”
寒暄两句,各自进了屋。尤婶子看翠花在屋里绣花,道:“你看石榴提了满篮子鸡鸭鱼肉回家,嫁个家里殷实的,娘家也落点好。我也不求你给我买肉吃,就盼你自己有肉吃。”
翠花知道尤婶子是个啥意思,埋着头道:“我不喜欢吃肉。”
尤婶子气道:“你个臭丫头,就会气你娘,你不喜欢吃,我喜欢。你要嫁那个周三成,你娘我一辈子都吃不上你买的肉。”
翠花气呼呼道:“我省吃俭用也给你买肉吃,总可以了吧?”
尤婶子气得用手戳翠花额头,“我要你省吃俭用给我买肉,我是一辈子没吃过肉呢。我是要肉吃吗,我是要你过上好日子。跟你提亲的这三家,就周三成家穷得叮当响,你偏死心要嫁他。跟你说,我是不会同意的。”
翠花气恼地偏过头,“你不同意那我一辈子不嫁人。”
陈松听到房里吵得厉害,连忙过来打圆场,“你们娘两又闹什么,翠花,石榴回来了,你不过去跟她说说话?”
将翠花支走,陈松又跟尤婶子抱怨,“就一个闺女,你咋不心疼点,怎么老训她?”
尤婶子吼道:“我不心疼她,就随她嫁谁了,我心疼她才不能心软害了她一辈子。”
陈松劝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周家也不是没衣服穿,没饭吃,不如顺了翠花的意吧。”
破屋漏瓦,吃的野菜米糠,穿的缝补破衣裳,算什么穿衣吃饭?尤婶子心里发愁呢。
陈婶子发愁,翠花也发愁,跟石榴抱怨道:“我让三成家里来提亲了,我娘死活不同意。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个石榴也不知道怎么办,泛泛两句安慰翠花:“你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快尝一下这些糕点,甜的咸的都有,你捡着自己喜欢的多吃点。”
翠花拿了块麻糖塞嘴里:“这个有嚼头。”
“这是麻糖,你要喜欢等会儿拿点儿回家给尤婶子尝尝。”
翠花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这东西吃多了费力,你留着给大河吃吧。我回去了,以后再来看你。”
石榴连忙抓一把麻糖塞她手里,“你跟我客气啥,大山在弄饭,我去帮忙,我也不多留你了,反正隔得近,以后再说话也不迟。”
翠花推辞不过,接了麻糖,道:“你忙,我走了。”
石榴来到厨房,看大河烧火,大山炒菜,大石切菜,笑道:“你们三个也不嫌这厨房小,好了,都出去吧,我来做。”
大山避过石榴要拿锅铲的手,道:“今天不让你做。姐,你今天歇着,等我给你露一手。”
石榴笑了笑,又道:“那大石出去吧,陪陈三说说话,爹跟他也没什么好聊的。”
大石回答道:“我跟他也没什么好聊的。”
“大河呢,要留这烧火吗?”
“好……”大河刚说出口,就看到大山瞪他一眼,只能改了口,“算了,我跟他更没什么好说的。姐你站一边,指挥大哥煎个鱼。”
看他们三个铁了心不让她做事,石榴只好拿了板凳蹲门口跟他们说话,“大山,你今日请了假了?”
大山回道:“没呢,上次连请了三天,不好在请了,今天是掌柜的有事,将酒馆关了门,我才回了家。”
大河听了大山说话,嘻嘻笑了两声,凑石榴耳边道:“姐,爹请了媒婆来家里,大哥马上就要讨老婆了。”
大山看了大河一眼,道:“你个死小子,以为我听不到呢。”他又对石榴道:“爹让马媒婆介绍个隔壁村的,我想着这村的就好,还能照应着家里一点儿。”
石榴看他说道婚事并不害羞,而上次她一提掌柜的女儿就脸红,心里略微发酸,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么小就知道顾着家里呢,并不把自己的婚事当回事,她便劝道:“家里挺好,我也嫁得近,能照应一下,你选个和自己心意的。”
大山没所谓地道:“没什么合不合心意的,能踏实过日子就成。”
石榴道:“什么叫没什么合心意的,你是要个长得好的,还是性格好的,总有你心意的。”
“离得近就成。”大山回道。
“离得近?”石榴惊呼,“你是说……翠花?你喜欢她?”
“离得近。”大山重复道。
翠花不娇气,人也勤快,确实是个能过日子的,而且两家离得近,若是结亲了,尤婶子肯定会照应着刘老爹和大河,可是翠花有喜欢的人,能跟大山好好过日子?石榴摇摇头,道:“你可别去翠花家提亲,翠花正跟尤婶子闹呢。”
大山也不以为意,道:“那就算了。村里还有别的人,看有谁合适吧。”
看大山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石榴很想训他一顿,只是瞧见他老成的脸,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太懂事了,叫人心疼。石榴抿着嘴心里有点儿难受。
突然,大河叫唤道:“糊了糊了,姐,你快去把锅铲抢过来,大哥煮的不能吃。”
石榴一闻,果然是一股糊味儿,也顾不得感慨,将大山的锅铲拿了,“我来,我来,炒个菜而已,累不着。”
厨房小,大山被拿了掌勺的大权,也不杵在这里。他走到屋里,瞧见陈三正教陈老爹下棋,“爹,这个卒过河,你快杀过来吃我的马。”
刘老实笑道:“好,吃你的马。”转头看到大山,立刻开心道:“大山,快来陪你姐夫下棋。”难为他个粗人,还要陪女婿下棋。
大山连忙道:“爹你下吧,我去挑两担水。”
陈三殷勤地道:“大舅子,你赔爹下,我去担水。”
大山看他肩膀,道:“你担不动。我去。”
陈三:“……”又被嫌弃了。
陈老爹也怕陈三去担水闪了腰,道:“都说文弱书生,你能写字就成,可不敢让你去挑水。我去担,你们两个来下。”
这是三重伤害。陈三心里控诉。
石榴给大河煎了鱼,爆炒回锅肉,打了个蛋花汤,她手快,不一会儿将菜做好,大河大石兄弟两立刻搬桌子上。要挑水的三个也不用担了,都做桌子上吃饭。
“喝不喝酒?”刘老实问陈三。
陈三不想被小瞧,大声道:“喝。”
刘老实竖起大拇指,给陈三斟满,赞道:“好样的。”
陈三将酒一干二净,辣的眼流直流,可是嘴硬道:“好喝,再来一杯。不对,好像是两个杯子,那就再来两杯。”
“哈哈哈,喝一杯就醉了,真差劲。”大河指了陈三大笑。
刘老实拍他脑袋:“怎么说话呢,这是你姐夫呢。”虽然这样说,刘老实看着陈三也很是忧愁,不能干活不能喝酒,还拉了他下劳啥子象棋,这女婿真是难打交道。
☆、第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