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顾行颔首:“辛苦了。”
顾行小的时候在军区大院待过几年,就是在那几年里认识了单泽,按李唐绪的话来说,单泽从小就是顾行的头号狂热粉丝,叫谁都正常,单叫顾行叫老大。单泽家里有人在部队里任职,大学没读完就去当兵了,几年来在部队里也混了点位置。
前年单泽跟顾行重新碰上,也加入了逸丰集团,接着就开始由浅入深地参与一些军工项目。
“单二,你这次回来应该要待上一段时间吧?”李唐绪拍了拍他,“今晚顾行请客喝酒,给你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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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城市在黑暗中披起张五光十色的皮,街道上车流来来往往,大多数人的夜生活才刚开始。
牧悠悠跟谢楚清约了今天泡吧,后者正好有两天的休假,于是好说歹说地被劝了过来。
bar里的人群纷杂,只有舞池和吧台有着微弱的灯光,其余地方都陷入了一片昏沉晦暗中。
牧悠悠问酒保要了两扎啤酒,推了一扎给谢楚清:“才十几度,喝不醉人,楚清你等下要是喝醉了,我找个代驾把你送回去,放心吧。”
旁边有人跟着音乐扭起身子,正好从谢楚清的身旁擦过,她侧身避了下,转头打趣牧悠悠:“我要是喝醉,那估计你也醉得差不多了,上回你在pub失恋喝到烂醉的时候,我抗你回去足足用了两小时。”
“这次不一样,这次我没失恋,正热恋呢。”牧悠悠嘿嘿一笑,“有时候这个喝酒喝醉吧……其实取决于人的心情,我心情好的时候千杯不醉,心情差点就一杯倒了。”
谢楚清爱喝酒,最爱喝鸡尾酒,但她酒量不好,平时喝也只喝些啤的,再往上就只有番茄红顶。
今天来的只有牧悠悠跟她两个人,必须要有一个人清醒着。
牧悠悠边看舞池边聊天,直到喝完了手里的一扎啤酒以后,才发现谢楚清手上的那杯只动了个杯沿,好奇地问:“楚清你不喝啤酒?”
谢楚清点头:“我酒量不好。”
“酒量不好怕什么,喝点好喝的你就会爱上了,我请你喝两杯啊……”牧悠悠按铃招来了调酒师,“来酒吧不喝酒多扫兴啊,”
周围音乐声鼓噪刺耳,在闪烁的灯光下,舞池里每个人都扭动得像条蛇。
吧台这里最靠近舞池,也是最闹的地方,bar再往里走有一片用装饰墙隔开的区域,那里灯光更加昏暗,离舞池最远,也最安静。
牧悠悠玩起来的时候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她替谢楚清点了杯鸡尾酒,将menu换给了调酒师。
不过片刻,酒就被送到了谢楚清面前,红黄蓝白清晰分层,中加了几个金属冰块,看起来色泽诱人。
牧悠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谢楚清不好再推辞,晃了晃酒杯,干了一大口。
酒沿着喉咙一路烧下去,谢楚清吞下后决定有些口干舌燥,转头问牧悠悠:“这是什么酒?”
“彩虹酒,浓度不高的。”牧悠悠又喝完啤酒,招手道,“pousse-cafe再来一杯。”
调酒师收起空酒杯,笑着解释:“小姐,您刚刚点的不是pousse-cafe,您是想再来杯深水岸线还是新点一杯pousse-cafe?”
牧悠悠奇怪:“我点错了吗?”
“刚才您点的是我们最近出的新品,叫深水岸线。”调酒师把menu重新递过来,指着彩虹酒下面一行,不遗余力地推荐,“三分之一是spirytus,兑朗姆和柠檬汁,一杯抵十杯,物超所值。”
spirytus,别称生命之水,酒精度高达96%。
烈酒中的烈酒。
牧悠悠沉默半晌,转过头看着谢楚清手上喝了一半的酒,讨好地笑了笑:“楚清,你酒量应该还不错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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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总这地方找的不错啊。”
单泽喝了两口酒,从位置上站起来:“我去上个厕所,你们继续喝。”
单泽一走,座位上只剩下了李唐绪和顾行两人。
周围音乐声震耳欲聋,不时还有尖叫和欢呼声传来。顾行已经喝了两杯酒,此刻手里拿着个空酒杯,小巧的子弹杯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来回转动,他的脸湮没在阴影中,看不出来神情。
酒壮怂人胆,李唐绪有点醉,想到了件事,八卦地问:“顾行,我问你个事儿啊。”
“你当年……不是,六年前,你跟谢楚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个能这么老死不相往来啊。”
话一出口,顾行转酒杯的动作停了。
李唐绪见他不打算开口,摇摇头叹口气,心想憋不死你丫的,这不说那不说,能把周围人的好奇心吊到天上去。
桌上还有瓶伏特加,李唐绪倒满了一杯,酒正沾唇,就听见顾大爷开了金口。
“六年前我出国前的临别聚会上,我们都喝了点酒。”顾行靠在黑色软垫上,一双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更加深沉,“我一个没忍住,差点把她办了。”
李唐绪一口没喝的酒全打翻在了桌上。
☆、第19章
六年前顾行出国留学,临行前办的那场聚会,李唐绪也在场。
那场聚会请了没几个人,但不请自来的人却比预期多了几倍。顾行当年在p大是风云人物,追他的女人能围着足球场跑成一圈,但认识顾行的熟人都不止一次吐槽过,这位就是个十足的性冷淡,对着那么多女人的猛烈攻势还能岿然不动,不是性功能有问题就是性取向有问题。
李唐绪也看在眼里,但他门儿清得狠。
顾行这哪是性冷淡?他分明就是心里煨了一簇火,把某人放在心尖上慢慢炖着,耐性十足地蛰伏着等待一个契机,等着到时候大火燎原。
那晚的聚会开到了一半,主角就不见了,在场打电话的打电话,找人的找人,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把顾行盼来。
李唐绪到现在都能回想起顾行当时的脸色,表面上看着如死水般的平静,但那双眼却冰冷阴鸷,他扯松领带扔在了沙发上,一副生人免谈熟人勿近的样子。
“……”
伏特加在棕黑的木质桌面上蔓延开来,顺着桌角溅到李唐绪的裤腿上,后者连管都没管,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嗓音:“你你什么?”
顾行瞥了眼李唐绪,没回答,垂眼点了根烟:“你之前说,在我走之后,她被指抄袭论文?谁的论文?”
那天晚上顾行打电话过来问李唐绪,后者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跟对方说明白,所以回答得也很含糊。
顾行走了没多久,谢楚清就被查出来论文抄袭,抄的是同院系的一个人,事情都传到别的院系来了,李唐绪当然也有所耳闻。但他当时想了又想,还是没告诉顾行。
两人当初明显就是闹僵了,那时候的谢楚清对于顾行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一点就爆,李唐绪哪敢触雷。
今天算是什么旧账都翻出来了,李唐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简略地把当年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了顾行。
“本来我是不信的,谢楚清她多骄傲的一个人啊,忙起来的时候简直六亲不认,怎么可能会去抄别人的论文。”李唐绪重新倒了杯酒,“但是后来放出了论文对比图,校方的通告批评和处分也下来了,我才觉得事情闹大了。”
“千万别怪我没告诉你啊,”李唐绪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你跟谢楚清正决裂着,我肯定不能再揭你伤疤啊,你说是不是?”
烟头燃着的星火明明灭灭,顾行掐灭烟:“当年她抄邱衍的论文对比,回去以后你发我一份。”
都这么久了,这也得他找得到啊。
李唐绪苦逼地叹了口气,认命地道了声“好”。
“老大,李总,你们在聊什么呢?”单泽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副牌,“问吧台那边要的牌,来两把?”
李唐绪摆手:“我不玩牌,这里光这么暗,还不如玩骰子呢。”
“光喝酒没什么意思,”单泽收起牌,暧昧地笑了笑,“这里的妞长得不错,身材一个比一个好,跳舞也够劲,李总要不去看看?”
“行啊单二,憋在淮城这么久,把你憋坏了吧?”
单泽笑着默认:“一隔离就是好几个月,我这算是出狱回来了,见到青菜都是块肉。”
他刚结束了淮城的军工项目回来,参加项目前一律要签保密协议,控制一切与外界接触的通讯设备,然后就是长达几个月的隔离。整天跟机械冷金属在一起,是个人都受不了。
李唐绪示意顾行,添乱道:“你老大身边也缺人,你赶紧把他拉去物色几个。”
顾行整个人埋没在阴影里,像是若有所思。
单泽神情变得恭敬,没敢开顾行的玩笑,反而跟李唐绪又聊了两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吧台那里有个妞是真不错,可惜看着不好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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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悠悠点的那杯酒,谢楚清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bar里带着鼓点的混音就没停过,一声声的节奏像是踩在她心上,跟着心率就变得快速起来。
脸渐渐变得滚烫,她半模糊半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可能是醉了。
牧悠悠早在十分钟前就蹦进了舞池,偌大的一圈舞池里挤着各色各样的男女,场面混乱迷醉,加上灯光昏暗,根本找不到她人在哪。
谢楚清暗自掐了把手臂,镇定地转向吧台:“来杯牛奶,谢谢。”话刚说完,她又加了句,“再加一扎啤酒。”
吧台的另一边,李唐绪注意到了远处的情景,笑着跟顾行说:“牛奶是防醉的,啤酒是暗示别人她还没喝醉,这人来酒吧喝酒防范心还那么重,挺有意思啊。”
顾行抬眼瞥过去,刚要收回目光,却不知为何猛地定住了,眯着眼沉默地看了一阵,他直接站起了身。
“哎哎,顾行你干嘛去啊?”
李唐绪叫不住人,疑惑地盯着吧台女人的背影,直到后者喝完了牛奶,转过了半边侧脸。
“……”他拍桌子,“我靠!”
眼前的人不是谢楚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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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台边,谢楚清灌了一杯牛奶,没有清醒多少,脑袋反而变得更加眩晕起来。
手表表盘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夜晚还是热闹,但谢楚清已经开始困了。
她扫了一圈彩光晃荡的舞池,还是没能找到那条牧悠悠身上穿的淡蓝色裙子,红绿蓝光交相辉映,闪得人眼花。谢楚清按了按太阳穴,打算从座位上下来,先去个洗手间。
吧台前的座位很高,她正要踩脚架下来的时候,鞋跟踩了个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侧边趔趄,下一秒就被人扶住了腰。
谢楚清脑袋嗡的一声,正要动作,来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反手握紧。
清冽的薄荷气混着寡淡的烟草味,谢楚清因为酒精而变得迟钝的脑袋中闪过一丝念头,睁着眼抬起头,就望见了面前的顾行。
顾行低眼望着她,深邃的眼中一片暗沉,搂着她的手也用了点力,眼神像是在探究。
“你来酒吧喝酒,一个人?”
山雨欲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不走何时走。
“……这么巧,顾行你也来喝酒?”惊讶只是一瞬间,她弯着眼,从他怀里撤出去,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我去个洗手间,先失陪了……”
说完谢楚清也没看对方是什么表情,维持着冷静一路拐进了洗手间。
bar的音乐声噪耳,洗手间的门一关,一半的杂音都被关在了门外。谢楚清撑着洗手台喘了口气,摸出手机打算打电话给牧悠悠,但电话那边响了快半分钟,还是没有接起来。
音乐声太大,悠悠肯定没听到。
她头疼地按脑袋,突然想起来bar有个后门,通向一条小巷,正好能从洗手间出门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