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别叫她成天在外惹事。”赵琮说罢,点了点桌面,“今日叫你进宫,朕就是想瞧瞧你,你这便回去吧。”
“是。”孙竹蕴也不多话,起身再行礼。
他正要转身走,陛下忽然问:“若是朕让你当驸马,你觉着如何?”
孙竹蕴大惊,抬头道:“陛下,学生的身子,实在是……”
赵琮点头,扯出一丝笑容:“你回去吧。”
“是……”
帝王就是帝王,孙竹蕴再聪慧,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头一回面见圣上,他终于生起忐忑,陛下真是让人摸不透。他只好行礼离去。
他一走,赵世碂就带着白大夫进来,说道:“白大夫说了,孙竹蕴身上的毒当真没得解。运道好,能活个一二十年,运道不好,好吃好喝地待着,也就五六年。这是他在公主府住得好,心中郁结也已解,若按从前那般,五六年都活不到。”
赵琮再看白大夫,白大夫点头,表示赞同。
赵琮叹气:“果然如此。”
白大夫走后,赵世碂问到:“陛下,你叫他进宫来做甚?”
“宁宁大了,十八了,是该招个驸马。只是朕留意了三四年,东京城内,配得上她的适龄郎君,除了一个江谦,当真没有其他的。”赵琮叹气,女方太优秀,驸马也不好找啊,“不给她找个最好的,朕不甘心。只是的确没有,朕想着,若是找不到十分相配的,便要找个品格好的,且她喜欢的。”
“陛下瞧中了孙竹蕴?”
“朕今日叫他进宫,亲自看了,对他观感不错。他挺聪慧,说的话,宁宁倒还愿意听。他虽是孙家人,心思也不浅,却好在他身子不好,过一天便少一天,他也知命、知足,反而显得他的性子有些出尘。朕觉着,他配得上宁宁。”
赵世碂赞同赵琮的这些话,孙竹蕴不是最好的,但的确最适合赵宗宁。
“朕问他是否愿意做驸马,他的第一反应是他的身子,而不是其他。可见,他其实也是想做驸马的,只是担忧自己的身子……他对宁宁是真心便好。”
“只是他的确活不长。”
赵琮笑:“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宁宁向来有些没心没肺,就让她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陛下可要跟公主说?”
“等等吧,入了秋再说。”
“哦……”
赵琮瞟他:“你很失望?你指望着朕放你去公主府与她说是吧?”
赵世碂讨好地笑。
“往常也没见你们俩这样好啊。”
“患难见真情。”
赵琮差点没喷出茶水来,放下茶盏道:“快走快走,继续关禁闭去!”
“陛下,你的生辰节庆,打算取个什么名儿啊?”
“交给礼部与太常寺去择吧。”
“陛下,交给我来办吧?”
赵琮拿书敲他的脑袋:“你就是不想再被关。”
“陛下,我这几日知道错了。”
“别跟朕卖乖,回去继续待着,看你表现。”
这就是还有余地,赵世碂立即起身道:“是!”难得过个生辰,他想多出些力,他赶紧跑了,赵琮摇头失笑。
赵世碂出去往侧殿走的时候,恰好见到进来的钱月默。
月光如水空明,漾在院中,赵世碂停下脚步。
“小郎君。”钱月默叫他。
“淑妃娘子这会儿过来,是?”
“陛下叫我过来。”钱月默这些日子兴致很好,月光下笑得很娇俏。
赵世碂暗想,不可能召她侍寝,不是赵琮把她叫来商量赵宗宁的婚事吧?毕竟这种事儿,他与赵琮两个男子,商量不出朵花来。只是钱月默若是知道赵琮打算嫁公主,不知钱月默会作何想。
他回到侧殿继续关禁闭,钱月默走后,他叫人来问淑妃走时如何。
小宫女脆生生道:“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不知为何,淑妃娘子今日走时,是低头走的。”
要掩饰情绪才要低头走啊。
赵世碂忽然有些同情钱月默。
但也只是同情罢了。
第172章 是赵琮对他其实并不信任,所以才叫李凉承来试探他吗?
是夜, 赵世碂独自睡在福宁殿的侧殿, 却睡不着。
不是担忧,而是有些兴奋。毕竟夜里要烧易渔的宅子。
于他自己而言, 杀一个人比帮一个人更能给他快感, 他明白自己的本性。但因赵琮, 他已许久不杀人。如今即便不杀人,烧一烧易渔的宅子, 也能叫他舒坦许多。
他平躺在床上, 等着外头的消息。
他也没等太久,到半夜时, 外头便忽然响起了连串的脚步声。很快, 内室中也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他索性起身,一把拉开幔帐。
茶喜一愣:“郎君可是被咱们吵醒了?”
“出了什么事儿?”
“宫外头不知哪家走水,烧得半边天都红了!”
赵世碂随意披上一件外衫,便往外走去。走到外头, 抬头一看, 果然是。
易渔的那座宅子, 够大,也够醒目,烧起来自然十分壮观。皇宫本就不大,离街市很近,这样看来,火仿佛就在近前一般。
烧易渔的宅子虽是不得不为之, 赵世碂也因释放了心中压抑许久的黑暗而爽快,却也是真的担忧赵琮。他大步走到正殿,再走进内室,赵琮刚醒,染陶正在床边说话。
赵世碂赶紧上前:“陛下。”
赵琮撑着手掌坐起来,眼睛还半眯着,满脸迷糊,显然是睡梦中被吵醒。赵世碂更觉着有些愧疚。
“说是外头走水?”赵琮看向他,轻声问。
“是,大约是西北方向,外面的天红了一半。”
赵琮还是有些困顿,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便要下床,赵世碂赶紧扶他下床,再陪他出去。
赵琮站在院中,抬头看了眼,念道:“那处临近汴河。”
“是。”赵世碂点头,正是因为临近汴河,即便烧起来,火也好灭,赵世碂才能做这般决定。否则太冒险,他也不愿轻易为之,“陛下放心吧,城中巡卫也多,只要能止住火势的蔓延,都不碍事。”
赵琮眯眼看向天空,声音还带有困意:“今日无风,为何会起这样大的火。”
赵世碂面不慌心不乱,点头应道:“的确可疑。”
他们俩站在外头看了片刻,殿前都指挥使在宫外求见陛下。
宫门虽说已关,但遇到这样难得一见的事,宫门是可开的。
赵琮点头,叫人进来。
都指挥使进来,便行礼道:“陛下,外头一起火,有了动静,臣便带人赶了过去,此刻火势已经止住,臣便立即进宫向陛下禀报。”
赵琮听罢,笑道:“那就好。”
他对于东京城内的基础设施还是很放心的,他也一向很在意这些,亲政这些年没少在上头下功夫。若是今天城中侍卫连这火都灭不掉,开封府衙里的所有人与都指挥使等人都掉乌纱帽算了,那是无能。
“是哪家起火?这样大的火,怕是座大宅子。”赵琮又问。
“陛下,是八角巷,扬州宝应县知县易渔易大人的宅子。”
“哦?”赵琮眼睛再度半眯,“易大人可在宅子里?可是安全?”
“陛下放心,宅子里头并无人居住,只有几位下人在里头。发现及时,无人伤亡,只是宅子烧了一半。”
“无人伤亡便好。”
赵琮再细细问了些话,便遣退了都指挥使。
他一走,赵琮回身坐到正厅的首座上,沉默片刻,说道:“易渔此人怕是不简单。”
“陛下?”
“他应是惹怒了谁,否则好端端一个大宅子怎会起火。只是他平常故作谦逊,家中富有,到底得罪了谁,连家都要烧?他能将人得罪到烧他的房子,可见此人是十分有能耐的。”
“……”到底是赵世碂下令烧的,他一时无话好说。
“朕要派人去好好查一查这个易渔。”
赵世碂暗想,易渔狡猾,轻易压根查不出什么来,但是他也没有出言阻止赵琮,只是再点头。
赵琮还在继续想,赵世碂劝他再去睡会儿。赵琮却不愿,赵世碂好说歹说也没用,索性一把将他抱起来送到床上。赵世碂将幔帐一拉,再将赵琮揽到怀中,轻声道:“陛下,明日还要上朝,再睡会儿吧。易渔再如何厉害,也不过寻常人,陛下不用担心。”
“……好。”赵琮抬头,恰好看到赵世碂的下巴与嘴角。
赵世碂的嘴唇张张合合:“关禁闭这么些天,好不容易能再抱到陛下。”
赵琮笑出声,不再坚持,而是闭眼继续睡。
到了第二日,人人都知道易渔家宅子被烧了的事。
早朝后,赵琮在崇政殿思索片刻,又将易渔叫进宫。易渔本就因为家中被烧而心烦意乱,此时被叫进宫,更是有些忐忑。
还是那句话,他心中再有千千结,做了再多的事,也是私下做的。
他到底只是个没有家底的小知县罢了,哪怕是状元郎也不过如此。他根本不能与皇权抗衡。
而他进宫后,赵琮只是宽慰他家中失火的事儿,毕竟东京城内也难得起这样大的火。用上辈子的话来讲,这是重大社会事件,赵琮肯定要给予安抚。
得陛下的安抚,易渔心中稍微踏实一些。但还未踏实够,赵琮又道:“家中宅子这般,易大人怕是心中也难安。既如此,你也不必急着回扬州,先在京中住着,待宅子修缮好再说。”
易渔不懂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前些日子,他使计,请那些大人进宫来说项,陛下一句话不松。这会儿,忽然就要他留在京中!况且按陛下这个说法,不让他回扬州,难道是连宝应县知县都当不得?
他又想到宝宁公主,心中一慌,难道陛下真要他做驸马?!
易渔其实是个心狠胆大之人,一想到这处,他却慌得很,立即抬头看赵琮,嘴中不由便道:“陛下——”
赵琮笑:“易大人还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