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季寒枝脑子里平地一声雷, 她眨了眨眼, 呆愣愣的六神无主。这这这,他……总裁脑子里又乱又震惊, 只能看着他,结结巴巴:“骆,骆……骆总?”
  女面试官与骆正阳耳语几句, 开口对季寒枝道:“你们认识?”
  季寒枝一下子被问懵了,不知道怎么回答。脸上煞白, 连笑都不会了, 摇了摇头。
  骆正阳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不认识。”
  “坐吧。”
  季寒枝一直看他, 难道都是错觉?是他吗?还是他早就已经把她忘记了?这么多年过去,骆正阳已经完完全全的从青涩之中蜕变出来,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丝毫没有之前的痕迹。她像是在做梦,局促的捏着裙子一角, 心里哀嚎, 这是什么事儿啊, 好不容易有家像样的公司!他居然是执行总裁……不是出国了吗, 怎么就回来了?
  骆正阳也抬眸看她。看着面前深深垂着脑袋的女生。他嘴角上挂着一抹笑,指尖翻动桌子上摆着的资料,语气一如既往:“季寒枝,季小姐?”
  季寒枝忽然沉浸在一股恐慌之中。她哆哆嗦嗦的抬起头,点了点脑袋,小声回答:“是。”
  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被“无情抛弃”的男生,今天居然坐到了总裁的位置。而且还是她的主面试官……季寒枝想死的心都有了,难道当初是她有眼不识泰山这下子可好了,造孽造孽。
  她一脸哀怨,觉得这事儿肯定是不成了。疑惑而仓皇的看了骆正阳一眼,立即垂下视线,装作一副乖乖巧巧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骆正阳翻看了她的资料,声线低凛:“季小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季寒枝摇头:“没了。谢谢……骆总。”她语气一顿。
  骆正阳坐在她正前方。隔着一张桌子,像是隔了这漫长的时光。几年前的雪夜,明明答应了却没有实现的承诺,被扔在雪地里的围巾,几年前那个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可是对他的态度依旧没变,还是这样冰冷。他啪嗒一声盖上文件夹,视线沉沉:“可以了。”
  一旁的女主考官起身:“季小姐,您可以回去等通知了。”
  季寒枝连忙站起来,低垂着头仓促的鞠了一躬,骆正阳看见她从发圈里滑落的蓬松发丝,滑到了她细嫩白皙的脖子里面,看起来很痒。
  季寒枝走出门,先是虚疲的坐到椅子上缓了缓,她闭上眼睛,还是没有从这巨大的震惊里出来。手机嗡嗡的几声响,掏出来一看,是郑琳发过来的微信消息【怎么样?季小姐面试结束了吧。】
  季寒枝唉声叹气,按了几个字回过去【唉,没戏。】
  她之前想的倒是轻巧,觉得两个人以后打死也没有了交际。怎么也没想到重逢会是这个样子,他高高在上,她还是个四处奔波找工作的可怜的女大学生……叹了口气,季寒枝站起来低头往外走。出了门连遮阳伞都没打,漫无目的的四处乱走。
  这是一处开发不久的商业新区。四处都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密集的排在一起。盛夏热烈的阳光折射到玻璃窗户上,折射出来的光线很是扎眼。季寒枝心情低落,像个落魄的小丑。走着走着看见前面一块碍人的石块,季寒枝一脚踹开像是泄愤,好不容易走到了公交车站。
  她从包里掏出了纸巾擦汗,等着回学校的公交车。
  谁知公交车一直不来,出租车居然也打不到。天空蔚蓝如洗万里无云,简直要热化了。
  季寒枝索性站起来,打开伞想要找另一路公交车的站台。走了两步,余光瞥见路上一辆慢慢行驶着的高级跑车。
  走这么慢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堵塞交通?以为自己开豪车多了不起?季寒枝小皮鞋踩在地上咯哒咯哒的响,车窗缓缓降下来,忽然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明明是三伏天,季寒枝却像是坠进了冰窟窿里,要不要这么巧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不是骆正阳又是谁不,现在应该叫他骆总。他的眼睛没有之前的明亮,却更漆黑无比,像是无边沉寂的黑洞。车窗降下来,冷气也往外冒。季寒枝打了个哆嗦,骆正阳慢条斯理朝她开口:“上来。”
  季寒枝脚步一顿,走不动路了。她是被吓的,脸色更白,汗珠子也往下落,赶紧结结巴巴拒绝:“骆,骆总,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您还是赶紧走吧,注意交通规则。”
  骆正阳视线落在她锁骨前,几缕发丝黏着脖子前的皮肤,显得黑白分明,因为天气热,白色的汗衫已经被湿出了痕迹,能看见里面的衣服形状。她的腰线盈盈一握,在空气里暴露无遗。他皱了皱眉,车速依旧慢如龟速,重复:“上来。”
  后面的车子已经开始按喇叭,噼里啪啦的响声。季寒枝纠结万分,又着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直接跑还是打开车门上去。正在愣神的时候,她眼睁睁的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来,走了几步绕到她这边,面色阴沉的拉开车门把她塞了进去,并且用语言警告:“叫你上来你就上来。”
  他身上应该是喷了男士香水,很有压迫感。这么霸道的语气也是没谁了,他怎么还是一个样子?季寒枝局促的不敢乱动,脑子里开始瞎想,要是他回来是报仇的该怎么办……
  骆正阳坐到车里,减低了冷气度数,车厢里本来就冷,现在更冷了。季寒枝偷偷瞟了一眼,只看见了他袖口上闪闪发亮的黑宝石。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万恶的资本家!这么好的车,估计她这辈子也开不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季寒枝又变成了一颗柠檬,透着酸味,细细的颈子沮丧的垂起来。
  骆正阳忽然朝她逼近。季寒枝大惊并且往后躲:“怎么了?”
  他没说话,半响冷冷开口:“安全带。”
  季寒枝连忙点头,扣上安全带,心中默念圣经。骆正阳转过视线,启动汽车。车厢里气氛诡异瘆人,季寒枝就像是被扔进了油锅里面挣扎,还是决定意思意思:“骆……骆总,您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没有声音。
  车窗外景物飞速往后移动,她尴尬的想咬舌自尽,看车子居然在一个路口转弯了,季寒枝连忙开口:“这个,我家在右边。”
  依旧沉默。
  好吧,她应该保持沉默。
  季寒枝不说话了,许久,居然听见了骆正阳的声音:“前天。”
  她呆住,这才反应出骆正阳是在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
  这么久了……该过去的也都过去了……季寒枝嗯了声,却觉得车厢里越来越冷,她没有察觉,这股冷气来源于某个脸黑的能与炭媲美的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
  骆正阳觉得他的一系列反应都不正常。自从在面试办公室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变得不正常。他说不上是恨,也谈不上是爱。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办公室里看了一眼就开始胸口剧烈起伏,胸腔和血管砰砰直跳,简直要从太阳穴里涌出来。他压抑,看见她在路边的声音,又选择了刹车。
  季寒枝连忙点头:“蛮好的。”
  她看向窗外祈祷这漫长的路程能够结束。
  骆正阳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偷偷把家里的一辆车开出来载着她去兜风。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居然担心他没有驾驶本,傻不愣登的坐在副驾驶座上往外看。他起了坏心,一路飞驰,到了目的地她吓的脸都白了,脚跟子软的走不了路。现在过了这么久,他的车也换了,心态也成熟了,可是唯独副驾驶座上从来没有坐上过别的女人。
  怎么久了,估计她早就忘了。
  骆正阳绕着b市主干道开了几圈。越让自己平静,脑子里的回忆越像潮水一般涌出来。他加速,终于到了季寒枝的大学门口。
  强忍着把季寒枝锁在车里的冲动,骆正阳打开中控锁,面无表情:“你到了。”
  季寒枝心里惊讶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读书的,木讷的点头:“谢谢……骆总,那我先下去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骆正阳几乎是从鼻子里嗯了声,抬起眼皮看女人离去的背影。
  迟早有一天。
  季寒枝觉的如芒在背,身后具有侵略性的视线很不舒服。她低着头加快脚步,逼自己回头摆了摆手以示告别,可那辆高级轿车早已经绝尘而去。
  完了!
  她的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慢吞吞的挪回寝室。寝室里只有郑琳一个人啃西瓜看韩剧,看见季寒枝回来,立即跳起来:“老季!你回来啦!?怎么样?为什么说没戏?我觉得很好呀!你得放平心态。”
  再怎么放平心态我也不会让一个曾经“抛弃”过我的女人在我的公司里任职。要是我,还很有可能会堵死那个女人的后路。
  季寒枝把包扔到床上,踢开鞋子,光洁嫩滑的小腿在空气里晃了晃:“唉,没戏。我还是赶紧准备下一家吧。”
  郑琳不清楚她遇见了什么,自顾自的劝解她。然而,十分超出季寒枝的预料——她居然收到了面试公司的复试短信!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见面啦
  ☆、第 48 章
  导师给她的建议是珍惜机会, 毕竟新人刚刚毕业, 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季寒枝纠结万分,更多的却是愧疚——她怎么还通过了呢?这要是真的以后一起工作, 要怎么面对他?
  先是感谢了导师,季寒枝打起精神,又去了几家公司。可是无一例外都是拒绝, 理由都很相像。身旁的同学都一个接一个的找到了心仪的工作,她是着急, 也没来的及疑惑为什么其他的公司会拒绝她, 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
  迫于压力, 季寒枝给自己打气,没什么。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谁还记得那几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人家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执行总裁,谁会有多余的精力来管她。现在要紧的事赶紧找份工作,用来应付妈妈让她放心。
  这样自我麻痹, 季寒枝又去了复试公司。
  这一次没有骆正阳, 只有令两个面生的面试官。回答了问题, 季寒枝觉得那几个面试官对她的感觉都不错。到时候分配在个小角落里, 天高皇帝远,谁能看得见她?没准骆正阳再找个女朋友结婚也不一定。果然,季寒枝被录取,从基层做起,分配到资料室。
  大公司就是不一样,连基础小菜鸟的工资都那么高水准, 几乎是用一水平工资的几倍,而且待遇也高。季寒枝如鱼得水,工作时悠哉悠哉,但是也必须小心翼翼,万一再遇见他,那得多尴尬?
  季寒枝这个小菜鸟打死也没想到,她已经飞到了某人布下的大网里面了,并且,再也难以逃脱。
  高层总裁办公室,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即使外面阳光再强烈,因为结实厚重的灰色布艺窗帘,里面也是暗扑扑的。男人坐在椅子后,低头翻看资料,秘书敲门进来:“总裁,已经按您说的做好了。季小姐已经成了公司职员。”
  骆正阳点头,沉沉的眸子望她一眼:“知道了,出去吧。”
  他换了个姿势,矜贵悠闲的把椅子转到后面。食指和拇指摩挲着资料一角,抬头看着窗外一角君子兰。兰草长长蔓延,垂到石块上,结了含苞欲放的花粒子。
  骆正阳打了个电话。
  季寒枝忙碌的第一天终于结束。她的科室里人不少。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几个新人,都是刚刚毕业的职场菜鸟。什么时宜就说什么话,季寒枝深谙其理,和同事相处的都不错。她的工作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但也比较繁琐,费脑子。
  晚上下班的时候来了一则通知,说是恰逢公司周年庆,正好欢迎新任执行总裁,公司职员要去聚餐。这是好事,季寒枝的第一反应就是怂。她犹犹豫豫怎么拒绝,科室经理却提前说明白:“这是总裁特意吩咐的,无论新员工老员工还是实习员工,必须参加。”
  季寒枝只好去了。去之前还被经理扯到更衣室换衣服。她并没有多想,为什么会有她合身的小黑裙,为什么普通聚餐还要重新化妆。她简直欲哭无泪,到了地方一直低着脑袋,假装听同事聊天。
  公司举行晚宴的地方肯定是好的,香衣鬓影,她被一个部门的同事扯住坐到包厢里的桌子旁坐下。她像是个小贼一样坐立难安,沉默的听着同事们讲话。
  当然,这场豪华晚宴的主角就是骆正阳。他进来的时候,依旧鸦雀无声。人们想要注视,也不敢注视,季寒枝看见他面色冷清,步伐沉稳,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季寒枝立即垂下脑袋,看着桌角上摆的杯子。
  旁边的女同事心情激动,凑过来耳语:“小季,总裁居然坐到了我们这桌。你得长点眼色,见机行事,知道?”
  她连忙点头。
  骆正阳稍微朝这里看了一眼,立即收回视线。她穿了身黑裙,身材线条完全饱和,露出两根线条漂亮的锁骨,蓬松黑发微微散落,一缕勾着耳朵。季寒枝感到一股压力,不太敢抬头,看别人都站起来,她也垂着眉眼站起来:“总裁好。”
  骆正阳像是没听见,微微颔首:“都坐吧。”
  他身后跟着的三两个公司高层也随之落座。一时间气氛压抑。季寒枝脑袋埋的低,暗自思付,自己是坐错位置了这架势,她一个小职员。想着想着,一位高层脸上带着奉承笑容举起酒杯:“骆总,敬您一杯。”
  骆正阳看着脑袋恨不得扎在胸口里去的女孩儿,也端起杯子,优雅的碰了一下,瓶口发出一声脆响:“一起努力。”
  听总裁这么说,别人都随声附和,赶紧端起杯子。季寒枝也不例外。她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看了眼玻璃高脚杯。里面的酒没什么味道,不知道是什么酒。她能喝酒,就是酒量酒品都不行。这一会儿万一要是闹出什么洋相可就不好了。
  稍一狠心,季寒枝抿了口,没什么感觉。她放了心,灌下去一小口,酒味有些刺鼻,喝进嘴里倒是很香。
  她仰头喝酒的时候,瓷白的颈子勾起来,在灯下格外晃眼。众人说着客套话落座,一时间觥筹交错。季寒枝不知道的是,这酒虽然味道浅,后劲儿却大,一股灼烧感从嗓子口蔓延,她呛出了眼泪,眨巴了两下,脑子就有些晕了。
  包厢里中间悬挂着的那颗水墨丹青的吊灯也开始打转,一个变成两个。周围人说话声又遥远又清晰。隔座的女同事没发现她的异样,给她倒上酒:“小季,这酒度数一点都不高。快,你去敬总裁一杯。”
  季寒枝眨了眨眼,脸庞已经漫上一层樱花粉色。敬酒?总裁?应该的……季寒枝用力点了点头,跌撞的走过去,眼前出现一张模糊的人脸,那张脸没有表情,冷冰冰的。她笑了,拿起酒杯,小声说:“总裁,敬,我敬您一杯。祝您好运连连,万,万事如意。”
  骆正阳看着她的眼睛里有了湿润的泪花。
  他嗯了声,拿起酒杯,和她的相碰。
  见他仰头喝完,喉结滚动。季寒枝咽了咽口水,也喝完手里的酒,乐呵呵傻笑着回了座位。到了座位上,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黏在她身上,摇了摇头,倒出来一杯茶,灌进嘴里,被呛得咳嗽:“好烫。”
  女同事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酒明明度数不高,怎么两杯就醉了?小季未免酒量也太差了,这可不行。女同事哪里会知道,季寒枝的酒杯里和她不一样,属烈性,气味微香,比她的烈十倍,什么人不能醉倒?她连忙关切的拍了拍季寒枝的脸,提醒着:“小季,你醒醒。怎么就醉了口红有点花,去洗手间洗把脸吧。”
  季寒枝觉得心口里有火在烧,脑子短路,耳朵里都是杂音。她点头,托腮闭着眼睛,支支吾吾:“好好喝。”
  骆正阳一直看着她。看她喝了酒,脑袋就蔫巴下去了。脸上和脖子都透出粉红色,说话也说不清楚,视线迷离的看过来看过去。她这副样子又娇媚又勾人,吸引了不少视线。后来又站起来,往门外走。
  她不知道自己酒量原来这么差,早知道就少喝点了。那酒也没味道,到了胃里怎么这么辣辣的她一直流眼泪。好不容易摸到了洗手间,抹了把脸,这才好受点,看着镜子里面的女人,脸上红彤彤,头发散乱,像个女鬼。
  她迷迷糊糊的掏出口红来,拧开盖子补了补,才出门。出了门,看见一个男同事正好往外走。
  季寒枝点了点头打招呼,抬头一看,走廊里立在个模糊的人影,身子很高,立在阴暗里。她看不清楚,只能眯眼,还是看不清,索性不看了,低下头往前走。走到男人面前,那男的居然还杵在原地挡着她的路。季寒枝不高兴了,什么人啊,长不长眼色?
  忽然觉得那男的有点眼熟,季寒枝思索片刻,这嘴唇,这下巴。喉结紧绷,真是性感,她脑子里是有这个人的,怎么都想不起来,忽然眼睛一黑,闭上眼睛,瘫倒在某个人坚硬的怀里。
  骆正阳是想让她醉,连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她能醉的这么快。怀里的女孩子身体柔软,脸埋在他的胸口上,眼角还挂着泪珠。她穿的黑裙,露出里面莹润珍珠似的香肩,身上是香气。骆正阳脸色晦暗不明,忽然听见怀里的一团嘀嘀咕咕。
  他把她横抱而起,步伐平稳的走到酒店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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