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无悔之痛
第五十六章无悔之痛
云琉雅的目光微怔,陷入了回忆之中。神思间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惆怅,即便想抹杀掉过往的一切,却依旧会时不时的出现在眼前。
回忆,真是一个不可言说的东西。让你喜,让你悲,让你痛。只是回想,就被它完整的侵蚀。
云琉雅依稀记得,当时,似乎也是说的这句话。
“雅儿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倾世之姿。”
彼时,君临风那双潺潺温泉般的眼睛盛满了无穷月光,说话时嘴角尚含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当时的她脸色羞红,甚至不敢抬头望着君临风那双戏谑的双眼。那钗环很重,压迫着她纤细的脖颈。只是带了一会儿便让她整个脖子酸痛不已。但那时的她却心下欢喜,以为一瞬便是一生。
现在想去,那时的天真有多无暇,又是多苍白的可怜。
后来的灾难也告诉了她,繁华皆是落寞,越是歌舞升平,越是不堪入目。
有时候,有些人,人前风流倜傥,人后阴险狠辣,不可同日而语。
“三拜!”待云琉雅从回忆的螺旋中回转过神来,礼仪揖礼已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她被换上最繁复华美的最后一套艳丽的衣裙,被许多小厮前后搀扶着,拖着厚重的裙摆,走至宾客中央。
即便是重生一次,云琉雅的心依旧扑腾的厉害,这是她的十五岁,隆重的及笄之礼。
按照惯例,这是最后一步之前的必要展示。
云琉雅接过由宁老太太递来的雕着百灵纷飞的精巧酒杯,在宾客善意的目光下仰脖一饮而尽。她昂头的瞬间注意到房梁上巍峨的巨蟒图案,思绪便不自禁地回想起前世云语非加笄的盛况。
与她,当真是天壤之别。
她记得,她都记得,云语非当时对着已经嫁给君临风的她那挑衅十足的眼神。然后在行完所有礼节后打扮的犹如飞天圣女的她突然向所有宾客面前宣布,她要嫁给君临风做侧妃。
她记得当时的自己的表情有多震惊和心酸。她记得那时手心的疼痛,还有身边的男人那冷漠的眼神。
而那晚的自己是第一次接触酒精,也是第一次喝醉吧。那辛辣,刺鼻的味道顺着口腔直直滑入腹中,在腹中焦灼着,炙烫着,竟让她感到平生少有的快感。
或许当时的她就应该注意到,那对狗男女痴缠在一起,早已暗中勾结,狼狈为奸的情况。
当时的自己其实应该已经预料到,后来的结局。只是她不甘心,所以,她骗自己这些都是假的,君临风爱她,很爱很爱。
假的终究真不了,真相永远都是残酷而冷漠。
云琉雅细细品了品这酒的味道,竟不似寻常的涩辣反而甘甜中带着点沉醉。她惊讶的望向宁婉,如期看到母亲冲她微笑的表情。
她想,定是母亲担心她不会饮酒,偷偷换掉了。
云琉雅心头一暖,眼眶洇出点点泪光。是啊,现在的云琉雅不再是从前的云琉雅了,今生有母亲,有宁府的老老少少,何惧之有?
这一场加笄之礼,牵引出她曾经经历过得那么多痛苦的回忆,同时也再次深刻的提醒着她,万万不能忘掉造成自己过去凄惨情状的人究竟是谁。
到此,这场仪式便是接近尾声。有宾客上前,高声念起祝辞。
云琉雅也即刻回应,“琉雅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这便是最后一个取字的环节了。柠袖这个字是云琉雅自己选的,谐音宁休,其中含义,只有云琉雅自己知道。
起身对着一干众宾客行过揖礼,云琉雅算是正式的成为十五岁的大姑娘了。
主席之上,宁国公举杯相敬。“感谢诸位参加老夫孙女的加笄之礼,宁某在此先干为敬。”
早已准备好的乐者,将古筝琵琶等乐器置于大堂中央的空地上。坐上宾客觥斛交错,座下舞者翩翩起舞。
纤细的腰身柔软的舞动着,伴随着古乐的节奏,在空地上舞画出美好的景致。
乐者们的表演已接近尾声,欢快中带着释然的感触从中传达给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当音乐结束后,久久回荡在人们的脑中。云琉雅的耳边仿佛仍旧继续盘旋着那古筝弹奏出的舒缓的高山流去的旋律,再抬起头时,眼底已清明一片。
至此,她终于十五岁。至此,她终于可以做些从前所不能的事了。
若说从前的她尚不能对云昊天做出太多不合礼仪之事,那叫大逆不道,有损孝道。但从现在起,她总算可以,取而代之。
云府的时代已然成为过去,云琉雅在心底冷笑道,“如今是该清算的时候了,不知他们准备好了吗?”
想到这里,云琉雅的眸底滑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
现在,该是下一步了。
宁国公位高权重,来的宾客极多,悉数散去时已经接近黄昏。云琉雅好不容易带着浑身密不透风的繁杂饰物挺到最后,正想躺到榻上好好休息一下,回房时却被突然出现的青侍吓得睡意全无。
沉重的头饰因为主人的后退不住的在头顶晃来晃去,看的人总觉得云琉雅瘦弱的脖子会支撑不住。
“青侍?你又来干嘛?”她不是已经警告过他了吗,再出现的话就去告诉宁国公。
云琉雅紧皱着眉,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不满。
没曾想,这次的青侍却是一脸的凝重,眉头紧锁,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突然俯下身子冲她深深鞠了一躬,道,“求云小姐劝一劝我家王爷!现下,恐怕只有小姐才能说通王爷了。”
云琉雅不禁凝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劝服君临笙?青侍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再者言,现在的君临笙不是应该忙于和他的那些皇子兄弟们勾心斗角争夺皇权吗?连自己加冠礼这个众人皆知的事,她都不曾见君临笙象征性的送来贺礼,怎地这回竟是出事了?
虽然这样想,但云琉雅望着青侍铁青的脸色不免心头隐隐带着几分担忧。她给花青交代了几句,让她告知母亲,自己突然有要事要处理不必等她用晚膳,便匆匆跟着青侍离开了。
到底是着急的。云琉雅走的太急,甚至在赶到时头上仍然顶着那沉重碍事的钗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