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据说队上已经病倒一大群老弱妇幼了。
  有男知青问江秋月手里还有没有药,像是要提前吃下预防似的。
  江秋月言明全给了卫生站的赤脚医生,若是生病了还是让专业的人对症下药比较好。
  起了心思的知青这才作罢。
  之后上工,果然见出来的多是青壮年身体不错的。
  中午,知青们吃完山药粥搭煎饼,接到通知说晚上村里开会,他们要准时到。
  “不会又要批斗了吧,不是很久没批过了吗?”刘爱英猜测。
  林文清听说村里还批斗过,一时新鲜,追着男知青问以前怎么批斗的,跟京都搞得一不一样。
  “村西头那边牛棚还住着几个老教授呢,以前晚上都给他们戴高帽子拉台上扔土格拉。”李永红对此印象深刻,语气忐忑地说道。
  陈中华摆手不让再说那事儿,让大家赶紧上工去。
  到地里,村上的人也都接到了通知,在议论是不是又要开始斗臭老九,有些人连看知青们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晚上晚饭都没吃,下工后就聚集到村仓库前的广场上。
  临河村三四百人,外加老人小孩,全到了,蹲坐在广场压实的地面上面对一个高台子。
  陈中华带领知青走到后方角落站定,刘爱英不知道从哪儿拉出两根烂木头,男女各一根当板凳坐。
  台上柳建国正指派一群小伙子把两口大锅抬上去,锅口热气腾腾的飘过来一股子淡淡的臭气。
  “队长,这是请大家伙吃饭还是咋地?”人群中有相熟的人起哄大声喊道。
  柳建国笑骂了他一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最近咱们队上伤风感冒的人太多,村里卫生站的赤脚医生担心传染一大片,给咱们开药煮了两锅药汤子,除了病过好了的都上来喝一碗,预防预防。”
  柳建国作为青山大队队长,号召力不用说,他话落后众人纷纷响应。
  正好村里太多人得病倒下,正闹得人心惶惶,喝一碗医生开的药汤子安安心也好。
  台子上几条方凳一放,摆上一溜的粗瓷碗,黑红色透亮的药汤子舀进去,一人一碗,喝完传给后面的人。
  知青们排在后面,江秋月之前生病好了,不用再排队喝药,她见林文清也没去喝,估计是嫌中药味苦涩难闻。
  两大锅药汤子不一会儿就见底了,大锅撤下去,队长柳建国又宣布一件大事。
  两天后青山大队正式开始播种,在此之前大队食堂会开仓放粮,给大家伙吃一顿饱饭,好加把劲儿忙完春种。
  人群嗷的欢腾起来,大人们满面笑容,小孩子手舞足蹈满场跑。
  之后两天,上工的人干活终于有点劲,大概是有了盼头。
  吃大锅饭那天,大队食堂早早在广场上摆起几十张圆桌子和条凳。
  等人们下工了,纷纷往广场方向跑,十来个人占据一张桌子,立马把位置占满了。
  知青们分配到一张,十个人挤挤坐下去等开饭。
  柳建国先上台发表一番激励的话,让大家伙吃好喝好,明天开始播种好!
  随后村支书也上台说话,只不过他说的时间太长,拉拉杂杂一大堆,话里话外把这次吃饭归功到他身上,引得众人等待的很不满。
  江秋月还是第一次见男主柳和平的父亲,一个干瘪精明的小老头,村支书媳妇坐在台下倒是高胖凶悍的样子。
  终于等他找完存在感,柳队长一声令下,大盆的热菜热汤端出上桌。
  一盆白菜帮子,一盆青萝卜炒粉条,一盘凉拌豆皮,一盆野菜蛋花汤。
  没有荤腥,菜里仔细看飘着几点油花。
  队长家的儿媳妇带领几个媳妇子扛着馍筐过来,一人分得两个三合面大馍馍。
  多数人大馍都没舍得吃,掰半个给小孩,其他都收着拿回家,只大口吃菜。
  场面狼吞虎咽你争我抢,知青这桌吃相好一点,边啃馍馍边吃菜。
  一顿饭下来众人吃个七八分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桌面上很难有剩下的,小孩子们开始挨个桌倒菜汤喝,舔盘子。
  这是他们的福利,知青一桌也不能幸免。
  临走时,柳建国过来这桌说需要一个识字会算账的人,从明天开始去仓库记录种子出入,他看江知青就不错。
  这是好事,陈中华一口答应下来。
  等人走后,九双眼睛齐齐看向蒙圈的江秋月,羡慕有之,嫉妒有之。
  陈中华经过昨晚那事,知道里面的道道,路上跟大家解释。
  “队长家拿走了江同志手上的西药给他家小孙子应急,那个是难找的高价药,这次应该是对江同志的补偿。”
  他又提了提早上大家吃的红薯干稀饭和中午的煎饼,是江秋月换来给大家伙加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咳,关于小孩儿生病吃中西药那段是我问过度娘后的一通胡扯……
  ps:女主轻易拿药出来有她的思量,救人要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生产队长在当时的村上有很大的话语权,能借此交好有人情在,对女主来说是利大于弊的事。
  第13章 一年之计在于春
  回到知青院时,因为江秋月单独工作调动而起的波澜已经被陈中华安抚下去。
  林文清特意在无人时找到江秋月,羡慕道,“还是你有办法,我这边鼓捣了那么久还要去刨地干活。”
  谁让他找的高云梅是个积极争做先进份子的人呢,让她离开干活一线去后勤她死活不干。
  搞得林文清在搭上她后,总想换个清闲的活儿都不成行。
  没想到江秋月不声不响的让队长亲自给她安排好活计,牛人!
  林文清伸大拇指。
  “只是运气罢了,机会往往留给有准备的人。”江秋月淡淡地回道。
  对于他的奉承和试探没什么热络劲。
  回屋后,李永红没搭理她,躺炕上闷被窝里不知道在干嘛,刘爱英朝她努努嘴使了个眼色。
  江秋月借着天色余光收拾好爬上炕,刘爱英挨过来小声嘀咕。
  “唉,那位又眼馋了,可惜她自个一个人折腾不起来,想要也拿不到!”
  话里有话,江秋月没听懂她的机锋,“好好睡觉,想想明天起来能吃大馍。”
  刘爱英瞬间被转移了话题,又说了一会儿后慢慢睡过去了。
  江秋月睁着眼睛,看着房间内的光线渐渐消失,思索刚才刘爱英透露的意思。
  寻思了一圈,估摸着李永红跟那位回家探亲的女知青关系应该不错,且那位不是个省油的灯。
  唉,江秋月叹口气。
  她果然还是适合做个技术宅,玩不转人家的心眼子。
  第二天,江秋月不用再下地,而是去仓库那里上工。
  同去的还有队长家儿媳妇柳兰花,对方一身蓝底碎花的衣裳黑布鞋长辫子,五官端正大方,据说在村子里很时髦好看。
  两人在仓库门口摆上一张桌子和条凳,主要记录种子出入量和拿种子的人。
  江秋月特意准备了本子和笔,柳兰花果断放弃了队长找的大红纸和碳条。
  柳兰花是个好说话的人,因为江秋月的药及时救下她家娃一命,因此对江秋月很照顾。
  抗包拖种子袋的人是村支书安排的,两个矮冬瓜总想在话头上调戏漂亮的女知青,被柳兰花挨个骂回去,总算老实了。
  江秋月仔细记下拿种子的数量和姓名,再让人按手印,边跟柳兰花说着话。
  一上午过去,种子出了几百斤,说明田里那边播种进行的很顺利。
  江秋月从跟柳兰花的唠嗑中知道一些村里的事情。
  比如柳兰花虽然也姓柳,其实是从隔壁的长河大队嫁过来的,柳家湾的人大都是这个姓。
  比如高云梅一家祖上是从外地逃难过来,在临河村安家落户的,所以村里只她一家是外姓。
  高家来的时候据说带着几样好物件,家里有底子,现在都不缺吃喝。
  还有管理种子这活,柳兰花隐晦的提了提。
  大致是队长一派同村支书一派一直不对付,这次在种子方面的人员安排上又较上劲了。
  队长安排他家儿媳妇占了一个坑,村支书儿子还在家养伤不能出工。
  队长还人情让知青占住另一个坑,村支书不干了,特意找他那方的几个人加进来抬种子。
  巴拉巴拉,两方人马多年来你来我往勾心斗角一地鸡毛。
  江秋月听得一脑门官司,干脆左耳进右耳出,老老实实当个听众。
  到了中午,仓库大门一锁,各回各家去吃饭。
  下午时柳兰花悄悄给江秋月一小袋发芽的种子,是种子筛选时挑出来的,让她回去煮了吃。
  江秋月晚上拿回去泡水里,第二天早上让男知青用辣椒油炒出一盘菜,就着碴子粥正好。
  这天上午,领种子登记的人很多,播种进行了一半,农历三月份快过完了,四月前要把地都种上,都忙得很。
  江秋月坐在桌子后,有条不紊的写名字对数量,一手端正的楷书跃然纸上,让围着的人心中下意识升起敬畏之心,不敢大声喧哗。
  只听一声娇哼,一袋玉米种子重重落在桌子上。
  江秋月抬头去看,桌子前站着浓眉大眼一身蓝的高云梅。
  高云梅环手站在江秋月面前,骄傲的扬起头颅,居高临下朝她很不屑地喷了一声。
  江秋月看了眼正对着她的俩鼻孔,低头抽了抽嘴角,如常报数记录。
  “玉米种子一袋十斤,领者高云梅,来,高同志按个手印。”
  江秋月将本子和红泥递过去,好似根本没看到对方的挑衅。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伙都在等着呢,高云梅只好先按了手印,拎起种子让开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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