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普通的水果刀,已经在小楼里的垃圾桶发现裹着卫生纸的凶器,”迹部用他良好的记忆力转述道,“可惜垃圾桶设置在楼梯道里,人人上下楼都会经过,无法排除嫌疑人。”
还有和水野案子的关系,为什么凶手要在岩井君身上如法炮制水野的死亡原因呢?莫羡猜想,凶手大概知道岩井君是水野一案的幕后操控者,却失望于岩井君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经过多日跟踪后用同款水果刀结束了岩井的生命。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粟。
“怎么了?”迹部注意到她抱紧自己的双臂,轻声问道。
莫羡安静地摇摇头,她的视线一直定在一个点上,就连摇头也没有移开。
“迹部,”忍足这次没敲门便推门道,“我们都收拾好了,走吗?”
迹部“嗯”了一声,从莫羡旁边拿起她的校服外套,犹豫了一下,才展开披到她身上,“别害怕,凶手会被抓住的。”
外套下,莫羡的身体微弱地颤了一下,良久,才点了点头。
等到迹部穿上自己的网球部服外套,三人朝外走去,莫羡慢慢地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
“啊嗯?”
“凶手还会杀人,岩井桑、”她顿了一下,才又无力地说,“可能就是下一个,我不知道,这有些古怪,小泉爱子不像是会这么杀人的人。”
尽管小泉爱子的嫌疑非常大,但莫羡还是难以想象她会选择这种杀人手法,小泉爱子完全不像愤世嫉俗的那类人,如果她杀人,手法可能会选择毒杀、溺毙、推下天台这类不需要太多体力的方式,这些也是女孩子一贯常用的杀人手法。
可是岩井是怎么死的?被刀刺死。刀是一个象征意味很浓、充满男性特点的凶器,亲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能让凶手有种如同上帝般决定生死的感受,这意味着掌控欲和权力。如果是连环杀手用刀杀人,那凶手很有可能是个阳痿,或者生活中毫无存在感,要靠杀人来获取自己的尊严。
一个国中的女孩子,和一个比她高壮的男孩正面杠?莫羡总觉得不大对劲。
“小泉爱子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帮凶,”三人走到网球场边缘,六七个穿着正选服装的男孩子正在或坐或蹲或躺等着他们,莫羡迅速地把话说完,“但我觉得,岩井桑也许知道内情。”
她的恐惧不是没有来由的,肯定遭受过威胁和恐吓,可是水野的案子她都死咬不松口,莫羡怀疑这个案件她会不会吐露内情。
而且……她注视着前方几人在斜阳下的说笑打闹,青春洋溢,而她却恍如站在属于黑暗的影子之中,和他们是两个世界。
而且,她曾套过岩井桑的话,将其所隐瞒的案件内情告知警方,岩井桑想必对她十分抗拒,而她又不是警察,无法使用什么审讯手段获取内情,面对死鸭子嘴硬的岩井桑,莫羡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喂,站在这里做什么呢?”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披着斜阳的余晖,看着朋友们笑闹着往前走,一手插兜的迹部朝她走来,“走吧,莫。”
“嗨,”莫羡习惯地应了一声。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走在橘色的斜阳光芒中,她唇角勾起了冷冰冰的微笑。
输者绝对不会是我。
而正在此时,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里,正在办公室坐着的陈参谋从办公桌抽屉里抽出一份档案。
这是经过数百名心理学家的研究后,根据莫羡所表现出来的动作神态推断她是否坚持直播的判断,因为播主在不断地直播,数据也在不断地更新,心理学家们不时地增添一些新的内容或者改变一些细微的数据。
他手上的,是最新资料。
“在维多利亚时代,根据播主莫羡见到房东太太尸体时的神情,我们判定她重度情绪缺失、极度冷漠,但在最新柯南的世界,她对佐伯先生的尸体表现出回避的倾向,这对她来说是不大可能的,因此,根据一系列文献和临床测试,我们逐渐将对其的判断从轻度情绪缺失,转向轻度情绪缺失伴随创伤后应激障碍(ptd),因为福尔摩斯先生、莱特曼博士等有意无意的提醒和治疗,她的ptd已经逐渐好转,只伴随着轻度的情绪缺失。”
“也就是说,在维多利亚时代开始之前,她或许曾经历过虐待、校园欺凌、车祸、自然灾害、亲人突然死亡、战争等事件,但这些可能都被我们一一否决,判定其心理状态的来源需要等待更多研究资料。”
“但不管其中隐含什么原因,我们坚信,莫羡已经逐渐成为一个拥有正常心理状态的人。”
“以上。”
第95章 黑暗中的密室5
“晚间新闻,上周一,清洁工于东京都山谷区垃圾桶内发现一具男尸,死者身份已经确认……”
正用勺子舀金黄色松仁玉米的莫羡听到这条消息,勺子定在原地,转而扭头去看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在狭窄的深巷尽头,几个一人高的黑色垃圾桶被弄翻,里面大大的黑色白色垃圾袋零散地落在周围,尸体早已被警方带走,电视上只有这幅一闪而过的犯罪现场画面。
“怎么了?”姐姐莫琳在客厅白炽灯光下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只虾,“既然身份已经确认了,那应该很容易破吧。”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电视里突然跳出另一条新闻,“今日下午,世田谷区发生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灭门惨案,死者为某饭店店主一家四口……”
看到这里,连莫琳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世田谷区?”
“世田谷区?”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莫羡刚一进门便能听到教室里沸沸扬扬的议论声,“我们的学校就在世田谷区啊!”
“学校会不会放假?”同学们第一时间想的是,“为了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学校该放假了吧?”
“别!千万别放假,下周去轻井泽远足,放假了谁带你去?”
“可是好可怕的样子,我家就在死去的斋藤一家隔壁住,昨天警铃响了一晚上。”
“最近治安那么差,还是别出去玩了吧。”
“治安差是东京都,轻井泽在长野县,没事的啦。”
莫羡走到自己桌前放下书包,身心俱疲地趴在桌上,还不忘去瞧前面扭头过去看同学们讨论的岩井桑脸色,她两眼下的皮肤青黑,仿佛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两只黑黝黝的眼睛像一只惊弓之鸟,一脚踏在桌脚外,身体紧绷,好像有任何不对便会拔腿就跑。
莫羡不用去看她的微表情都知道她被吓破了胆,岩井弟弟的案子因为突如其来的两件杀人案——还有一件性质恶劣的灭门案——被耽搁下来,警察们的警力不足,只派两名警察监视小泉爱子和密室组织者小池良的举动,岩井桑更是被五次三番请到警局喝茶——她的不安实在太明显了点——不过显然,警察们没有从她身上获得什么有用信息。
也是因为她这幅被吓坏的样子,同学们不知不觉离她远了些,现在她在班上一个朋友也没有,想想也挺可怜的。
不过莫羡才不会同情她,不管她知道什么令她陷入危险的事,总可以向警察求助,或者向班里人——比如莫羡透露一点线索,冰帝是有名的私立学校,能在这里学习的家里大多有钱有人脉,尽管学生们还小,但是能告诉父母啊,总比她一人承担好。
然而让莫羡没想到的是,当她下课去卫生间的时候,岩井桑果然来找她了。
莫羡刚在隔间里冲完水,推开门便看到焦躁不安的岩井桑,她正在洗手台仔细地冲着自己的手,嘴上还哼着歌,如果不是她拼命往镜子里的自己使眼色,莫羡几乎要以为她只是单纯地来上个厕所。
莫羡装腔作势地到她背对面的洗手台洗手,余光看着镜子里岩井反射的脸,她反复地哼着一句歌词,好像是“この大空に翼をひろげ”那一段,莫羡回忆了好久,才想起来是去年音乐课上学过的“翼をください”这首歌,翻译成中文,大概是“请展翅高飞”的意思吧。
这是想让她逃跑吗?
等到其他学生都离开,岩井眼睛迅速转了几圈确认隔间里没人后,才走过莫羡的身边轻声说,“轻井泽小心,”扔下这句话,她便三步并两步拉开卫生间的门,那个熟悉的娃娃脸女孩小泉爱子就在门外作势要推开,见到岩井开门,她笑眯眯地说,“岩井桑,你在这里呀~”
莫羡在洗手台前不露痕迹地调整一下自己的站姿,眼睛盯着水龙头下自己满是泡沫的手,余光却在瞄镜子里的娃娃脸女孩,不知道小泉爱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比变得更自信了。
“快要上课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正这么想着,小泉爱子突然朝莫羡喊,她的音调里满是不怀好意,像一只黑暗里伺机而动的毒蛇,“莫~桑~”接着,她一把挽过岩井的胳膊,咯咯笑着离开。
“她真这么说?”放学后,网球部休息室里,还没上场热身的迹部景吾拉开衬衫的红色领带,一边脱下校服外套,露出穿在里面的白色衬衫。
“没错,”莫羡习惯地坐到自己常来的沙发上,本来警方将嫌疑人放在工作人员小泉身上,看起来水野的案子已然过去,丝毫牵扯不到她,可莫羡却有种仿佛自己早已身在局中的预感,而岩井桑哼的那首歌和那句短短的话更让她心里不安起来,这事又不好跟姐姐说——她和浅田警官正在交往,莫羡不想拿这些摸不着影子的事打扰她,“我觉得,小泉桑在监视岩井桑。”
而小泉和岩井都和莫羡有过交集,正在沙发旁柜子里拿网球部服和毛巾的迹部停下动作,转过身来,“等等,你和小泉爱子不熟吧?她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事。
“不管她怎么知道的,”莫羡双手在腿上交握,脊梁竖得笔直笔直,“她已经瞄上我了。”
说来奇怪,不管是岩井还是小泉,她们只不过是还在上高中的女孩子,论危险程度,远远不能和她所在维多利亚时代遇到的琼斯小姐、莱特曼身边遇到的出租车死机尼克甚至双重人格埃里克相提并论,可是在直播的世界里,莫羡清楚系统在保护她,必要时候能带她离开,而这里是现实,她要是出什么事,根本无法挽救。
而且,不管是岩井的警告还是小泉的恶意,都是针对于她的,她们那副严肃正经的模样也让自己心生忌惮,莫羡实在无法将她们的警告当成耳边风。不过和岩井相反,她对求助于人可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再说,她自认为经过水野和岩井君的案子,和迹部君已经是同个战壕的战友了,有什么事问问他,总比一人瞎想好,说得不好听点,就算死了也还会人知道内情不是?
迹部把手上的东西放回原位,伸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校服外套披上,“我先送你回去吧。”
以前莫羡和他交换情报之后,迹部去训练,莫羡回家,有时候要看监控录像,就会留久一点,等他们训练完一起走,所以当迹部这么说的时候,莫羡反而有些诧异,“等等,身为部长,你这是要带头迟到吗?”说到这,她微有些不自在,站起来说,“而且,岩井桑说的是让我在轻井泽小心,现在不会有问题。”她不想让迹部认为她是那种小题大作的女生。
“听话,”他走过来握住莫羡的书包带子,大概因为身高差,从莫羡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眉梢眼角一丝不容拒绝的傲然,见她看过来,迹部眉眼间略有些柔和,却依然坚持道,“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至于训练,我回来会加倍。”
“而且你不是说过,小泉爱子很有可能有同谋吗?”他说,“你是对的。”
“怎么说?”莫羡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迹部微微一笑,“路上说。”
莫羡还能说什么[摊手]。
因为比平常训练结束时间早,迹部的司机还没到,天色尚早,阳光明媚,趁在停车场等待的时候,迹部告诉她警方所发现的包括岩井君在内的三起案子,“实际上,是四起,”他说,“在密室内,他们发现两样不同寻常的东西。”
一样是水野的一幅画,夹杂在密室的道具里,还有一样是一只黑色钢笔,在岩井君死前一周,警方在别墅内发现一名作家死在桌上,这名作家的笔筒里少了一只钢笔。
而经过检查后,岩井君手腕上少了一串红水晶手链,而这条手链出现在一周前的垃圾桶里。而这些死者,生前或有意或无意地造成过一条或多条人命的死亡。
岩井君背负水野和凶手宫本两条生命,作家曾在网上嘲讽一名抑郁症患者致使对方跳河自杀,垃圾桶内发现的尸体生前碰瓷将一位好心人逼至破产跳楼,餐厅老板的餐馆因为没有做好检测导致数十人食物中毒,一人死亡,自己却把罪行推到厨师身上。
“连环杀人案,看来这是一个以周为期限连环杀人的犯罪团伙,警察至今未动,是想一网打尽吧?上上周的岩井君、上周垃圾桶内的尸体、这周的灭门案和下周的轻井泽,”早有预感的莫羡反而平静下来,她叹了口气,望着空空荡荡的停车坪,“原来如此,我在国中的时候,晚上和好友出门聚会,回家踏上人行天桥,有一名孕妇在我面前跳下天桥,我没阻止,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瞄上我的。”
“这不是你的错,”迹部放轻了声音说。
莫羡勉强抿出一个笑。
反正她也不想活了,何必阻止?当初莫羡就是这么想的,站在人行天桥桥头,她静静地望着那名穿着米色风衣的孕妇在橘色的路灯中笨重地爬上栏杆,还朝自己友好地一笑,然后松开手,就这样仰头看着天空掉下去,一个人的死亡多么容易,“啪”一声,就没有了。
然而,她的坐视不理引来的却是家人和朋友们的不解和震惊,还有死者丈夫的怒斥与哭嚎,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指责她,“为什么不去救人!”
“为什么不拉住她!”
“为什么看她去死!”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想而已。
而两年之后,好不容易离开这些指责的莫羡,又迎来了一个“为什么”。
“真是讨厌呢,”出发去轻井泽的前夕,莫羡早晨跑步时从大门旁边的邮箱里拿出一封没有发件人和地址的信。
“这是一封邀请,”她直接在大门前拆开读道,“加入,或者死。”
莫羡扑哧一笑。
搞什么,那么中二。
后面的内容她看也不看,随手把信撕成碎片,雪白的信纸碎片如羽毛般落在泥地里,沾上了雨水打湿的淤泥。
“系统,”莫羡淡淡地在脑海中说,“我要在本世界开启直播。”
抱歉,可不是岩井桑。
就让你们看看,谁才是猎物,谁才是猎人。
第96章 当你凝视深渊1
今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忙中偷闲的陈参谋躺在阳台上的竹躺椅上,右手握着把济公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在温暖的阳光下小憩片刻,只是这难得的好时候却被自己助理小李的叫声打断了,他跑得活像只被猎狗追的兔子,“参谋!参谋!粗大事了!”
陈参谋猛地支起身子,济公扇随手放在躺椅上,镇定地说,“怎么了?慢慢说。”
“莫羡直播了!”小李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说,“她现在的状态,特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