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此役,我誓以我晋国伍卒,独退犬戎大军。在天下人面前,一扬我晋**威,狠狠打那些贪生怕死之徒一耳光。还望二位能鼎力相助!”
  晋**力不强,历年来便是处于受边陲诸国欺压的状态。作为军中将官,时常总觉得胸中憋着窝囊气。
  俞敦素、肖瑾听得主公此言,只觉心中燃起激情,一扫多年恶气,齐齐抱拳,“誓死追随主公!”
  程千叶:“至于贺兰将军,我遣他去做另一件事。如若他能成功,犬戎大军,顷刻可退。”
  此刻的贺兰贞,率领着贺兰家的八千亲军,急行在济水河畔。
  他们人人穿着犬戎军的服饰,口中衔着枚,马匹缚着嘴,各带柴草一束,悄无声息的于黑夜中疾行。
  他们的目的地是犬戎大营以北约二十公里的黄池。
  那里囤积了戎军的粮草,并有数万犬戎士卒驻守防卫。
  贺兰贞握紧手中的剑柄,眼中闪着寒光。
  主公亲自率着奴隶和新兵组成的部队支援汴州。
  临时拼凑的士卒,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经验丰富的正规军长期对峙。
  即便他们能凭借一时之勇,切开敌军,冲入城中,也只能解一时围城之危而已。
  若是持久抗战,新兵们很容易产生恐慌畏战的情绪。调度不灵,溃散,哗变都有可能随时发生。
  贺兰贞脑海中出现那个总是浅笑轻言的面孔。
  主公他已经身入险地,成败在此一举,我必要拿下黄池,烧毁敌军粮草,方解汴州之危。
  夜深人静。
  站在望楼上放哨的犬戎哨兵,悄悄打了个哈欠。
  在他的印象中中原的这些军队都十分的软弱可欺。战场之上时常明明人数占据优势,却一触即溃,任由他们烧杀抢掠。
  岂料此次两位大将军没藏裴真,嵬名山,亲率数万大军,围攻区区一个汴州,竟然攻打了月余还未破城。
  但前日听闻汴州的主帅都受了重伤,料想破城也就在几日之间。可惜自己此次只能在这里看守粮草,不能随军入城趁势劫掠一番。
  正有些迷糊之间,突然见得前方树影婆娑,似有一队人马在暗夜中前行过来。
  远远望去,那队人马扬着本部的番号,穿着自己人的服饰。
  那望楼上的士兵便冲着在拒马前值岗的营兵打了个旗语。
  自己人。
  那队人马越行越进,人人面上抹着锅灰,沉着脸,一言不发。
  不待值岗的营兵发问,为首一将,打马疾冲,一枪将人刺了个对穿,直接冲进营中。
  望楼上的哨兵急忙想要鸣起警钟。
  数支利箭嗖嗖齐发,射入他的胸口,他勉强敲击了一响钟声,掉下高台。
  营地一时大乱,警钟之声迟迟响起。
  无数犬戎士兵在睡梦中匆匆起身,拿起武器抢出营帐,只见营内处处火光,高高的粮垛在熊熊的大火中冒出滚滚浓烟,冲天而去。
  四面都是杀声,到处纵横驰骋着军马。刀光中是难以分辨的敌人,和杀红了眼的同伴。
  戎兵大溃,逃者相推挤,走者相腾践,伏尸百余里。
  贺兰贞一路杀到天明,烧毁敌军辎重粮草,歼敌数千人。
  ☆、首发
  犬戎的中军大帐, 大将军没藏裴真一脸阴翳的坐在主帅之位上。
  一众将帅噤若寒蝉, 无人敢开口说话。
  帐下右部督梁乙进言道:“将军容禀, 汴州虽是要冲,但孤悬于晋国本土之外。我军大可绕过此城, 直取卫、宋之地, 或是南下进击楚越等江南沃土。”
  “此次我军围攻汴州月余, 中原众诸侯国皆袖手旁观,晋越侯不是个以德报怨之人,想必也不会对他们伸出援手。”
  负伤在身的嵬名山列席帐中,起身进言道:“末将以为梁部督所言甚是,我部无需把把兵力用于汴州这个既坚固又无碍大局之城,大军可绕过它, 直趋宋国曹县,定陶, 或是北上拿下卫国的濮阳, 击破这些城池,令宋卫之流的小国伏首,则汴州一远离国土的孤城,迟早不攻自破。”
  没藏裴真哼了一声:“将军已不复当年之勇了吗?如何在此涨敌之士气?我等亲率大军围城一月,连区区一个汴州都拿不下,竟绕道而过,令我颜面何存!我必杀尽汴州城中的军民,踏满城鲜血,前歌后舞而进, 再取宋、卫,届时岂不快哉!”
  嵬名山涨红面孔,忍住屈辱,耐心劝谏:“我等围城月余,尚不能破城,如今晋国主君,亲率数万士卒来援,敢问将军可有必胜之策?”
  没藏裴真嗤笑了一下,“将军被一个奴隶伤了手脚,便连攻城的勇气都没有了吗?明日我亲率大军破城,将军只管安心在帐中养伤便是。”
  嵬名山既羞又怒,甩袖离席。
  帐门分开,急进一传令小卒:“报大将军,黄池告急!昨夜晋军轻兵奇袭我军黄池驻地,纵火烧毁我军辎重粮草不计其数!”
  众将皆大惊失色,没藏裴真站起身来,牙咬切齿道:“晋越侯竖子小儿!安敢欺我犬戎无人!我必破汴州,誓取此子项上人头!”
  营区中的将士被紧急调拨起来。有些需要疾行去支援黄池,有些要做好再次攻城的准备。
  嵬名山赤着上身,披着外袍,看着行营中匆忙跑动的传令兵。他的部队此次只被安排镇守后方。嵬名山感到十分憋屈,胳膊箭伤处的绷带渗出血迹,他也懒怠理会。
  他军阶在没藏裴真之下,处处须听命于他。偏偏没藏裴真此人好大喜功,和他随机诡动的作战风格十分不搭,使嵬名山处处被动,施展不开,他不由十分想念驻守郑州独当一面的时日。
  梁乙来到他身后,叹了口气:“围城之时,我便劝谏大将军,围城三面,留一线生机。城中军民眼见逃脱有望,必不至如此拼死反抗。偏偏大将军说晋军不可轻恕,誓要屠城,以震慑四方。如今我军失了补给,敌军主君带援军亲至,士气正旺,这战只怕不好打。”
  嵬名山冷哼一声。
  梁乙继续道:“遍观我犬戎军中,在下只服将军你一人尔。说句不恭敬的话,没藏裴真若不是没藏太后的亲侄儿,焉能在将军之上。”
  嵬名山却不接话,你梁乙是梁皇后的族人,如今太后专权,你们梁家和没藏家矛盾日深。谁人又是不知?想让我搅入你们这趟浑水,却是想也别想。
  看你们谁家挣得胜出,再来寻老子不迟,老子只想专心打仗,谁耐烦管你们的弯弯绕绕。
  他撇下梁乙,向着营地鹿角之侧,关押战俘的地方走去。
  栏柱上栓着不少晋军俘虏,有些是普通士卒,有些甚至是奴隶。
  嵬名山看着一个肩膀上印着奴印的奴隶,想起那个身着红袍,浑身浴血,连手都抬不起来,却誓死不退的敌人。那人也是个奴隶。
  “你们晋国的奴隶,都这么效忠主人的吗?”嵬名山开口问道。
  那个奴隶看了他一眼,侧过头不说话。
  “我真是想不明白。活在最低贱的底层,被人像畜生一样使唤打骂,竟然还一个个养出奴性来了?”嵬名山从外袍中伸出手,摸了摸下巴,“不仅不反抗,还上杆子为主人送命?”
  那个奴隶呸了一声,“你这个蛮子,懂个屁?去年冬天,若不是主人广设粥棚,还给我们安排了有屋顶有茅草的地方过冬。我早就冻死了,多活了这几月,把这条命还给这样的主人,也算值了。”
  “何必同这个蛮子多言。他如何能明白主公之好。”边上一个晋军士卒插口道,“冬日最冷的那一日,我们全家都没饭吃,我去粥棚,还是主公亲自为我打的一碗粥,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效忠主公了。何况,便是死了,我的家人,依旧有田种,有钱领,我儿子还能继承我的爵位。我死也……”
  年轻的士兵,毕竟还是有些畏惧死亡,后面的豪言壮语,在铁塔一般的敌方将军面前,没敢说出口,咽回了肚子。
  嵬名山眼中透出郑重之色。
  这个晋越侯,是个人物,不好搞,这次没藏裴真恐怕要吃大亏。我还是带好自己的兄弟,静观其变。
  没藏裴真亲率大军攻城。
  此次,汴州城内的晋军,一反往日坚守不出的状态。只见城门大开,战旗昭昭,涌出晋**马,列阵排兵,同犬戎遥相对峙。
  两军相接,各自放箭,射住阵脚。
  犬戎大军旌旗开处,拥出一鲜衣亮甲,虎躯狼腰之将,军前叫阵。
  晋军中闪出一黑衣黑甲的小将,一言不发,打马前来应阵。
  擂鼓方响,战马交错而过,一招之间,那人高马大的戎将,便被一枪挑下马来。
  那黑袍小将尚不罢休,回身抽出腰刀,寒光一闪,斩下敌将首级,将那死不瞑目的人头,高高举起。
  晋军中爆发出一阵嘶吼,人人抽出武器,红着双眼,向着敌方阵营冲去。
  ……
  墨桥生率领晋国新军,奋勇冲击,阵前连斩敌军数将,直杀入敌方中坚方阵。
  没藏裴真眼见晋军将领,转眼之间竟杀至自己眼前,一时乱了手脚,慌忙后撤,各部队失去了指挥中枢,立时大乱。
  贺兰贞率部赶到,同墨桥生前后夹攻,一时杀声震天动地。杀得血流成河,积尸成山。
  犬戎八万大军土崩瓦解。
  士兵争相沿着汴河逃窜,一时之间,碧江被血水染红,尸体几乎阻断了河流。
  没藏裴真带少数精骑,踏着死尸渡过汴河,一气逃出数十里,方才逃脱。
  嵬名山见势不对,早早调拨自己的部卒,沿途收拢溃散的残兵,一路直奔回郑州不提。
  围困汴州月余的犬戎大军,终于被击退。
  晋军士卒缴获了犬戎军溃退时丢弃的军用物资,各种辎重堆积如山,连搬了数日。
  上下军士,记功领赏,登录户籍,申请田地。城中军民一片喜气洋洋。
  在程千叶所驻的行辕内,将帅们更是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主公,汴州大捷,我军士气高涨,卑职请领一军,乘胜追击,直取郑州!”贺兰贞请缨。
  “不不,我们不打郑州,再打下郑州,犬戎的仇恨,就全拉在我们大晋一国之身了。我们没有必要那样做。”程千叶站在墙上的一大张军士舆图之前。
  她骈起白皙的二指,点着地图上一个点,“下一步,我们拿下这里。”
  满殿的将帅,齐齐转头看向墨桥生,墨桥生的脸刷地一声红了。
  琪县。
  韩全林当初以一城之地换墨桥生一人之事,早就传遍了全军上下。
  程千叶的手指从中牟通过琪县一路划到汴州。
  “打通这条路。汴州和我大晋便相通相连。”她看向墨桥生,“墨将军,你可愿领新军出征?”
  墨桥生不发一言,双手用力一击,低下头,抱拳行礼。
  如果不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就得哭了。
  程千叶嘴角勾起一点笑,桥生等这一日想必很久了,好在来得也不算晚。
  西山的日月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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