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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节

  德王一听,小惊了一下。
  厉害了。
  他朝德王妃看去。
  德王妃见他斗个嘴都看她,也是惯得没名堂了,冷漠地别过了脸,看向了皇后。
  皇后当自己是聋子,只有眼睛是好用的,见德王妃看向她,朝她嫣然一笑,很有泰山崩于眼前都不眨眼的气度。
  德王没找到出头的也不气馁,小辫子不上他上,扭过头就对皇帝道:“你见的都是什么人,哪有人上一来就夹枪带棍的,难道你火气这么大,看把你带坏成什么样了?你心里就没点好的了?”
  他这话,也就仗着他的身份能说出来了,燕帝扯扯嘴皮,不为所动漠然道:“朕身边不都是王叔你们?”
  敢情还是他带坏的?真的厉害了,德王扭头,跟德王妃告状:“他说我才夹枪带棍,说我带坏了他。”
  宋小五心道,周家的男人也就这样了,细论起来都是五十步笑百步。不过宋小五也没笑话他们的意思,她身为周家妇,嫁进周家的女人,为小鬼再三周全退步不知几何,如今还学会了惜命,面目全非也不过如此了,她也是那个五十步……
  皆是一丘之貉,以后死了埋的都是一个坑,顶多就是一群矮个子里,勉强看谁能稍微出挑一点,清醒一点。
  但清醒归清醒,短还是要护的,堕落的深渊没有止境,宋小五眼皮一抬,头一偏朝皇帝漫不经心瞥去一眼,眼神定在了小鬼脸上:“那以后不来了就是。”
  一年难得见一次,还带坏了?皇帝帐算的不错。
  既然如此,那以后就不来了。
  事情也不用谈了。
  皇帝也不要老想着占便宜套话了,闲着就多睡几觉,长长脑子。
  德王妃比德王还简单粗暴,她话一出,宫殿都静了,燕帝这才想起比起他王叔,他这个王婶才是那个一上来就直接掐人脖子的人。
  比起他真有几分赤子天真的王叔来,她才是那个异类。
  “圣上,您看天色不早了,”皇后在一片静默当中若无其事地开了口,“王叔也饿了,臣妾让人传膳如何?”
  燕帝怕再说那德王妃站起就走,这人现在杀不得贬不得,不能碰,于是快快朝皇后道:“传罢。”
  不能再说下去了。
  德王夫妇都不懂说话,更不懂看脸色,燕帝也不想再跟他们周旋,等到膳罢,他直接与德王道:“王叔等等,与朕去正德宫坐坐,朕有话要跟你说。”
  还是直接说罢,兜圈子兜到最后,怕是得被他借着犯浑把事情躲过去了。
  之前晏城用人太严,燕帝在晏城的人一个也没被德王所用,不知是如何让他避过去的,军队更是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德王在晏城三年,一个军卒也不许擅自离营,抓到一个就砍掉一个,于是燕帝到现在才知道晏城兴盛,躲过天灾的秘密。
  德王有大量用不尽的维持晏城温棚暖室的火炭,而这新奇的炭都是他们在周边挖出来的,而之前发现的大量铁矿德王也没有大肆建造兵器,而是被造成了各种挖掘的农具。
  这两个消息传来,燕帝跟内阁再三商议,最后还是决定听取太傅董之恒的意思,先跟德王推心置腹好好谈谈再说。
  而德王对他摆出来的笑脸觉得不受用,燕帝也觉得没法跟他这个王叔忆当初谈感情,他们叔侄俩已撕破好几次脸了,再若无其事他也觉得难以张口,还不如直接谈。
  “好。”他大侄子没事不可能叫他进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德王早习惯了,见皇帝不磨蹭反而高兴。
  这早晚要挨的刀子,不会因为拖点时间就不挨了,还不如果断点有个了结,也好往下接着走。
  德王跟皇帝走了,皇后见他们不留在凤宫说话还有点可惜,但紧接着德王妃跟她说的事很快让她没有了这种感觉。
  宋小五想抬起正在蛰伏的易家跟符家打擂台,跟皇后谈了点扶持易家的事。她之所以不找易家的人谈,而是找皇后谈,主要是她得让易家和皇后与她达成一个共识:远离皇帝。
  意思就是不管皇帝以后想立谁为太子,易家不能搅和到其中,而这是他们德王府拿去跟皇帝谈判,让皇帝重用易家掌握国家命脉的前提。
  德王妃轻飘飘地把这事情说了出来,皇后讶异至极,随即她很快反应过来,来不及掩饰她就略觉荒谬地笑了一声。
  小王婶是不是变傻了?她是易家女,她有两个皇子,争夺皇权的时候让她娘家置身事外?
  不过她现在答应了,以后会不会变,小王婶还活不活着,又是另一回事了罢?
  皇后脑子飞快动了起来,权衡着这当中的利弊,末了,她摇头,跟德王妃实话实话:“世事难料,王婶此话本宫就是点了这个头,本宫也不能保证后人会如何,更别论圣上那边是何想法了。”
  退一万步说,就是易家愿意,圣上愿意吗?就是王婶有手段逼得他暂时答应,可天家也是最擅长翻脸无情的。
  太多不可控的变数了,皇后对她的话心动至极,但心动过后,每一条皆是不可取。
  她不想拿好不容易才聚起点气势的易家作赌,他们易家已经跌落过好几次了,再身陷漩涡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爬出来。
  宋小五也想过皇后不会答应,也没意外,而且谈判这种事,哪有一次就谈得拢的。再来,她想抬易家是易家正好合适,但易家要没那个勇气也不能强求,毕竟已有个皇后之位已经让易家耗费了。
  只是她要再找另一个更合适更有利德王府的就难了,最后可能得从皇帝自己的人那边选,但这种选法简直就是给皇帝添底气,替自己送命。
  所以,还是让皇帝自个儿瞎琢磨去?但这事情,皇帝等得起,这世上就是有无数人有饱腹之忧也轮不到他,死再多人也死不到他的头上。
  等德王出来,一家三口出了宫回到府里,宋小五挽着抱着世子的小鬼回到安福殿后,跟小鬼道:“董太傅老家好像是安郑的?”
  董家出自前战国郑国郑地,乃战国时间的郑国丞相之后,这位郑国丞相董家的祖先当时还创立了一门学派,当时门下弟子无数。
  德王对她知之甚深,他王妃瞥个眼他都能揣摩出她的意思来,听罢跟她摇头道:“董家就出了他一个,他家的人皇兄在的时候我见过一次,资质愚钝不可救也,当时因皇兄看重他,董家举族搬至都城,但他们在都城没呆几个月就都回去了,说来当时要是没董大人带他们回去,他们在老家的世家地位现今难保。”
  “怎么说?”
  德王妃看向他,小世子也看向了他父王。
  德王回想当年:“董大人之兄当时毒死了他的原配,在百日里娶了都城一门望族中的女儿,成亲当天董大人酒喝多了,在一众宾客当中自行坦露了真相,被原配夫人的家弟推到在地一脑袋撞死了……”
  事情之后,董大人带着家族中的人灰溜溜地回去了,这也是董大人多年羞愧于进都城之因,一家子把他坑害得不浅,也就是十多快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事很少有人记得,他才在大侄子的盛邀下进都补功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才检查错字才发现文未因为我少写了两字造成了失误,杀了原配的是董之恒的兄长,世家没落跟富不过三代一样,享福的人多,能用的人少。
  第160章
  “原配夫人的家弟?”
  “就是被害死的那个原配亲弟弟。”
  “是董大人的亲兄?”
  “亲兄。”
  那董家不能用, 看来还是得再仔细挑挑了, 宋小五跟小鬼道:“都城除了宗室,有不跟你侄儿亲近的人没有?”
  “应该有一些, ”德王想想道:“但也未必跟我们亲近。”
  有些独善其身的, 哪边都不沾。
  “不亲近也无妨, 能用就成。”宋小五不太在乎这个, 哪边都不亲近更好, 有实力相当的第三立场, 彼此更有约束力。
  有竞争,才有进步。
  宋小五有私心,但私心不大, 尚还容得下有能耐之士的壮大。
  “行, 那我叫清明查查。”
  “好。”
  这一查,宋小五倒是没看到有什么能与符家相提并论,能进皇帝眼的世家, 倒在这些消息里看出一些可造之材,她把这些人分列了出来, 她爹那边能用的交给了她爹,皇帝那边的就送到了皇帝手里。
  应芙的嫡亲大哥应杰就在其中, 他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都城, 偏居一隅坐镇峡南应家祖籍之地,幕后掌管应家所有田地和大部份的族务,他给朝廷修了一条从峡南到燕南近千里的官道,应家万顷良田因他之故水利发达, 在灾年当中每年还能收取一季粮食,他掌管应家做的事不少,但他不良行走,年少断了一腿,性格阴晴不定,他隐居老家从不出来与外人走动,有妾从未娶妻,膝下只有一子,宋小五派了铁卫亲自去峡南查了他一遍,之后把此人的丰功伟绩送到了宋爹手里,宋韧来回跑了两趟,给皇帝上书请应杰出山,就任户部空缺的左侍郎之位。
  这消息一出,不说朝廷如何议论,万万没料到有此事的应家那边是又惊又喜,因着圣上的人又派了人过来过问应大爷此人,这事怕是能成,因此应家派出了好几波人马暗中上宋家道谢,宋鸿湛也是被应家的老爷派人堵着请去了应家喝了两次酒。
  应芙因此眉目舒展,胸腔舒畅,连着好一阵神彩飞扬。
  这时,应杰应芙之母在地方连日赶往都城,连同应杰在都城会和后,上门见了宋太君和宋张氏这位宋老夫人。
  应芙在见过母亲后才知道她大哥是德王府送到公爹面前的,此时她惊讶的不止是小姑子的举动,而是惊讶于大郎跟她的只字不提。
  应母是她的生母,女儿是她一手宠大的,对她知之甚详,见女儿忐忑问她女婿此举是何意,老夫人疲道:“告诉你,你听了吗?我不知劝过你几何,写的信都能垒成小山高了。”
  劝得听吗?
  “这人心呐就是这般隔开来的,娘跟你说过,想要你敬你三尺,你就得先敬人一丈,你老觉得你于大郎有恩,他是因我们应家高升,好好好,就当如此,那你只跟他讲恩,让他怎么跟你讲情?”应老夫人对女儿是又急又怒,“你就是在应家都当不了凤首,你怎么就觉得你在宋家能?你公爹从下面爬上来,能耐会比咱们这些人家出来的人差吗?你到底是凭的是什么觉得高他们家一等让一家子供着你,唯你是尊?”
  应芙讷讷,“女儿没这般想。”
  她一向对他们恭敬孝顺,她一个当儿媳的怎么可能越过公婆去?
  “你婆婆和善是个老实人,换成你大伯娘她们这种的,”应老夫人摇摇头,“把你天天搓磨得以泪洗面,你就知足了,你当你出自高门,可嫁了人,你就是个公主又如何?”
  应老夫人急赶回都城,一是为出世的长子,另一个就是为的她这个掌上明珠。
  她苦口婆心劝着从小就喜欢与人争一头的女儿不是为的怕得罪德王妃,德王妃是什么人都比不过她的亲女儿,她是怕如此下去,女婿迟早会跟女儿离心,现在他们这些老的还在,还能劝两句,可她的娇儿还如此任性下去,等他们这些老的不在了,大郎无所顾忌,到时候他三妻四妾,总会有温香软玉的解语花常随在侧,可按她女儿的脾气,她下半辈子就得和满肚子的怨气和不满一起过了。
  “你老怪别人不向你低头,可你低过头没有?现在闹到没人跟你说心事了,你是不是要教守仁他们恨他爹了啊?”应老夫人问她。
  应芙飞快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
  她没在孩子们面前说他们爹的坏话,但跟大郎吵过一架后,她已暗中开始拿孩子拖着大郎不许去德王府了。
  她想的是小姑子觉得她落了她的脸,那他们家不找上门去就是。
  应芙做此举也心虚过,但那只是妹妹,还是嫁出去了的妹妹,她与孩儿加起来难道还不如一个出嫁女来得重要?
  她是拦住了大郎两次,可也好像自此之后,大郎与她说的话越来越少了。
  她还想过她的兄长被重用,是大郎想跟她示好,因此欣喜若狂。
  应老夫人一看女儿的神情就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她垂下头无力叹道:“娘当媳妇那时候也以为自己比什么兄弟姐妹重要,只有我真心为他好,你们和我才是你爹真正的亲人,可是不是好谁知道,闹得兄弟失和这是仇啊,你要是真能帮他一辈子,一辈子以他为重就算了,可但凡你有一点私心,一旦有一点不如他的意他都会当是你害了他,你做的这些事就是罪,他会记你一辈子,总有一天会找到法子治你。”
  家里老爷是跟她和好如初了,她把人弥补回来了,可她再弥补,当初被她用去逼丈夫就范,从而失去腿的长子的那只腿也无法弥补回来。
  有些错误就是后来悔恨也无法弥补回的,应老夫人看着她与丈夫中年重修旧好后生下来的小女儿,怎么想都没想明白,为何她万般避免,女儿还是开始走起了她的老路来了?
  难道必须要走到那一步,无法弥补的时候方知悔悟?
  **
  这一年的天气到六月底才热起来,这日易国舅夫人过来说过话走后,宋小五喝了一杯水也没止住呕吐之感,就叫了府医过来把了脉。
  脉太浅,大夫也不敢断定她是不是有了身子。
  等德王回来知道她可能有身孕了,一连几天都不出门,谁来请都没用,宋小五干脆把那些拜访他的人请到了府里,让他应酬。
  如此过了五六天,她葵水还是没来,这下有五十个日子没见葵水,她身体变化也大,又有了身孕之事是跑不脱了。
  德王因此不知如何是好,一天大半天都站在德王纪的面前看着她的肚子,跟傻了似的。
  宋张氏知道女儿有孕后就在德王府小住了下来,夫人不在家,宋韧隔两三天就往德王府跑,比以前还来得勤快。
  这日宋大人傍晚从宫里出来,带着来接他的四郎去闹市买了点南方过来的精致点心,打算提去德王府看女儿,看夫人。
  路经茶楼的时候,已点亮烛灯的茶楼里众声鼎沸,依稀间听到里头传来称颂皇帝的话,宋大人眉梢微微一跳,背着手微笑着往内城走去。
  四郎跟着父亲走了一路,到了内城路人稀少时,一路若有所思的四郎问了他爹一句:“爹,你说功过谁定才算数?是史书,还是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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