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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要债

  公孙鞅。
  句容。
  潘毅。
  这三个人之中在常人的判断之中,大概也只有公孙鞅会被边子白所倚重。可结果是,边子白不仅举荐了公孙鞅,为其副手,能够彻底掌控内史府。同时也谅解了句容和他多次作对,还救了一个敌人潘毅。
  这也是为什么卫公会看向边子白的时候,内心深处会生出‘君子’这个评价的原因了。心胸太宽阔了,简直就死宰相之器啊!
  君子,举贤不避亲,更不会忌讳仇敌,知人善用不以个人喜好做事,从而表现出高尚的节操。
  边子白要是知道卫国公卿大夫们如此评价他,可定会笑掉大牙。用公孙鞅,因为这个人有能力,甚至边子白一直认为公孙鞅是他需要仰望的人,只不过这时期公孙鞅还在走背运,属于倒霉喝水也能塞牙的主。
  至于句容?太史的官职虽说不重要,但真要换一个人,不见得能做得好。既然如此,还不如继续用句容算了。反正句容上串下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见有人真将他的话当真。
  只有潘毅?痛打落水狗是一种态度,见人落水拉一把也是一种态度。前者做人做事做绝,让人害怕,所谓孤家寡人的做派就是这样。后者却看似温和的多,产生的敌意就更少,甚至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会心存善意。别问这是他从哪里学来了,后世政府官员的手段要比他用的复杂的多。
  公孙鞅站在大殿之中,叩首谢恩:“臣公孙鞅,感激涕零,定当竭力事君。”
  句容就显得富有攻击性多了,就算是谢恩也是如此。如同一只闯入陌生环境的狼獾,呲牙咧嘴的看着周围,见什么东西都想亮出白牙,咬上一口。他并不想要边子白的人情,做人自信是优点,但不得不说,句容的自信有点过头了:“君上,那么后宫的记录……”
  丁祇如同在大街上踩了臭狗屎一般的表情,皱眉道:“你要是愿意净身,内宫记录也可以叫给你来记录。”
  句容张了张嘴,他年纪大了,儿子也有几个。很多男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身上的有些东西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可有和没有真的不一样。就像是后世保护犀牛的做法,把犀牛角给锯掉,那么偷猎者就不会对没有犀牛角的犀牛下手了。
  可母犀牛们怎么看没有雄壮大角的公犀牛?
  它的犀牛宝宝们,会不会觉得这个大家伙很奇怪?
  甚至根本就不会产生,那个拥有雄壮大角的犀牛是它们的爸爸。而是露出谨慎的态度,迷离的小眼珠子充满了对世界的不解,那个奇怪的家伙是谁?
  句容瘪嘴道:“我还是算了。”他是有儿子,有孙子的人了。真要成了宦官,恐怕他的家族的仆人出门都要抬不起头了。
  句容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跨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要是在平日里,边子白说不定会调侃几句。至少太史公的经历告诉后人,想要做一个名垂千古的史官,有时候必须对自己狠一点。立志于成为一个最优秀的太史,光不怕死,还远远不够。
  至于潘毅?他原本因为自己死定了。不是说一定是以死亡为结局。而是他注定会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弃子’。可没想到的是原本应该记恨他的边子白竟然伸出了援手,甚至可以说恩同再造。
  男儿膝下有黄金,就算是一直将家族背负在身上的潘毅,也不得不跪了。
  “大令之恩,潘毅此生不叛。”
  之后才叩谢卫公,表示他接受了官职。
  卫公很满意,虽说朝堂之上,并没有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可他所期待的是对太子训萌生出的野心以致命一击。但毕竟太子训是他的儿子,感情还是有点,唯独让他心头不快的是,太子训缺乏作为国君的足够担当。
  性格太软弱,做事犹豫,失败之后患得患失。
  别看卫公姬颓给人的印象也是如此,可姬颓的这些表现都是伪装,都是假象。而他根子里也是铁血的,不然也不会参加政变,从一个平凡的公子,一跃从叔叔的手中夺走了卫公的宝座,成为国君。
  当国君的人,杀伐果断是必须的能力。宁可杀错了,也不能在被触及底线的时候犹豫。
  可太子训却缺乏一个国君最基本的素养,而且朝着姬颓担心的方向越走越远。
  退朝的时候,卫公走路的步伐有点沉重。
  已经是风烛残年的卫公再一次考虑继承人的问题,这对他来说很残酷。同样的,卫国的外部环境也同样严峻。
  散朝之后,官员们三三两两的起身,边子白也加入其中,躬身送走了国相子思,两人只是相视一笑,就一切都在不言之中。而公孙鞅和潘毅如同门神一般站在他身后,已经宣告了他们成为边子白跟班的不争事实。可惜,其他官员都在观望之中,并没有冒然接纳边子白。这也是官场的常例,小心谨慎才能做官做长久,在卫国更是如此。
  公输机、钟离昌反倒没有这方面的思量,“恭喜边学士出仕,今日小弟在云楼设宴,还请边学士一定不要推辞。”
  “钟离先生客气了,哪里敢让先生破费?不过今日恐怕不行,小弟还想去内史府看一看,得罪,得罪!”边子白婉拒了钟离昌的宴请,作为商人钟离昌对边子白的好奇更多的是在秘方之中。
  大型风箱的使用,让无盐氏在帝丘的冶铁作坊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作坊内不仅可以将铁水融化,大量的空气进入炉膛之后,从狂沙中冶炼的铁更加的精纯。甚至运气好的时候,有精铁出现。
  钟离昌不相信边子白的秘方到此为止了,就算是这样,对钟离昌来说也是为家族立下了大功。可要是工坊之内的冶铁更进一步呢?
  这将是一笔泼天的财富。
  眼下的钟离昌仅仅是试探,希望边子白将后续的秘笈流露出来。可惜边子白根本就不为所动,反而借着大宗伯南丰路过的时候,离开了。
  “大宗伯!”
  站在边子白身后的潘毅没来由的一抖,他的前半生注定是不入流的小人物,拦住大宗伯这种事,恐怕这辈子都是不敢做的。可边子白呢?他正好拦在了大宗伯南卓的身前。后者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不悦,好在边子白还算附和下官参见上官的礼仪,故而没有发作。
  “边内史可有话说?”
  南卓沉吟道,随后看了一眼从太子宫离开自后直奔殿外等着他的儿子南卓。
  边子白随后笑道:“在下惶恐,深感贿赂上官是德行有亏的错事,如今想要改弦易张,不知大宗伯是否能给在下一个机会?”
  贿赂上官?
  南丰掏着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以为这几日夜夜笙歌,那个肾有点小亏……出现了幻听。
  “这话因该说反了吧?”南丰提醒道,随后在边子白认错态度良好的情况下,决心说教一二,他让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知道,他南氏家主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撩拨的。至少边子白来向他认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你还年轻,为国效力的日子还长着呢?急君上之疾,苦百姓之苦,才是年轻人该做的事,蝇营狗苟之行,注定为君子不耻。”
  “你说说看,还没有当官就已经索取钱财,这等恶例,岂能是士大夫表率?尔少不更事,老夫就姑且不说了,少年人,终究要懂得舍得二字,才能品味君子之道。”
  说了一通之后,大宗伯南丰心胸开阔,果然教训年轻人是非常享受的一桩娱乐节目。他是体会不到【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的通透和爽快。但不得不说,大宗伯南丰对边子白不那么讨厌了。
  边子白反倒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恭敬道:“大宗伯说的是。”
  “你知道就好!”南丰得意地挺了挺肚子,他觉得差不多该走了。
  可是边子白却提前开口道:“大宗伯教训小子,小子自然聆听感悟,不敢懈怠。可是大宗伯您老人家或许不太清楚,南氏的工坊和商队似乎最近的利润增长很快,下官恭贺大宗伯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南丰是贪恋财物的人吗?
  根本就不是,靠着上百年的历代卫公的赏赐,加上卫国第一等的封地戚邑,南氏的族产规模在卫国也是最多的。反正用南丰的想法去思考就是:在卫国,他根本就不在乎朋友是否有钱,反正都没他有钱。
  他一个堂堂大宗伯,天天回家去算账,这像话吗?
  而边子白身后的潘毅可是非常清楚边子白这种语气的意思,接下来,该是要账了吧!
  要账啊!
  堵住大宗伯南丰回家的路要账,这太刺激了有没有?
  很不情愿,却无法抗拒的再一次抖了一次。
  潘毅的习惯连公孙鞅都觉得难以忍受,似乎比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优点的苟变都让人难以接受啊!男人动不动就抖一阵,又不是打摆子生病,让人不免有种不太好的看法。
  大宗伯南丰并不傻,他只是不会遇到被拦住要账的场面,自然也不会想到这方面去。可只要细细品味一下边子白的话,就能摸清楚边子白的用意。此时此刻,刚才提携后辈,调教后辈的那种和颜悦色荡然无存,留在南丰脸上的如同寒霜一样的冰冷,以及仿佛要吃人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边子白。
  可惜,边子白不是吓大的,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似乎还想开口解释一二,却被南丰粗暴摆手打断,咬着后槽牙道:“在卫国,你是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敢向老夫来要账的人。老夫希望你说的每一句都是言而有物可以作证的话。如果想要给南氏身上泼脏水,你很快就会知道后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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