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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一时冰雪化春水,自手上流淌下来。
  言枕词心头顿时一荡,手指微动,有衷肠想说。
  度惊弦这时却抬起头来,将他的手放下,再正经不过说:“我属火,可以将性质比较特殊的冰融化。”
  言枕词:“……”
  他怒从胸中起,也不顾此地何地,顿时将人按倒地上,扑上去狠狠吻住对方的唇,挑开牙关,吮吸汁液,心中恨恨地想:够了,你这次马甲的性格可真能将人给逼疯!
  第113章
  剑宫幽悬, 霜雪如萤火, 明月可伸手。
  接天殿中, 晏真人挑起灯来,将先前由薛天纵暗中送来的一本册子放在灯下细细观看。
  这册封面泛黄,边页卷曲, 其上多有污迹与涂改,甚至还不少破损之处。
  可正是这些痕迹,昭示着这本册子的殊为不易。
  因它所叙录的, 正是燧宫的兵力分布与兵力情况。
  有了这一册机密, 他们再对上燧宫,就占据很大优势了。
  晏真人将这册子所记内容一一记在心中, 而后就手一摧,便把册子摧毁。
  做完了这事, 他灭了烛火,自接天殿中离开, 一路往关押着翟玉山与齐云蔚的罪牢而去。
  外头烽火不熄,俗事纷扰,等到入了这合该孤寂清冷的山中罪域, 反而去掉三分浮躁, 觉得心中宁静不少。
  晏真人先去看齐云蔚。
  齐云蔚近日似乎好了些许,虽还是意态癫狂,陷入心中幻境不能自拔,可投射于外的心像已少了不少,若有足够的时间, 也许她将会恢复。
  他在此停留一会,又去翟玉山所在。
  翟玉山的地牢之前依旧铺陈着阻拦意味明显的真气,晏真人对此早已习惯,如同往日一样视若无睹,一脚跨过,隔着监牢与翟玉山面对面。
  “师弟看起来胖了不少也白了不少,想来日子过得很是悠闲了。”
  翟玉山:“……”他冷冷道,“掌门近来没有事做了吗?”
  晏真人愁苦地叹了一口气:“就是有事做才今日方来看师弟啊。想我剑宫明明历代均有三大长老辅佐掌门,也不知我这一任是犯了什么太岁,三大长老一死两困,又赶上魔教大举进攻,我这半只脚已踏入棺材的老人还要跟着东奔西跑,不能颐养天年……唉!”
  翟玉山面无表情:“掌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晏真人:“有其师必有其徒,你与天纵像如父子。”
  翟玉山眼皮一跳,缓缓抬眸。
  晏真人微笑道:“果然师徒连心,我一说天纵,你就不能安心静修了。”
  翟玉山:“天纵如何?”
  晏真人回:“如今局势,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吧。”
  翟玉山便不再说话。
  晏真人倒是开始对翟玉山一吐胸怀。他身为剑宫掌门,在这时局糜烂之际须得一肩挑起整个剑宫与半个正道的重任,每到夜间,常觉精神难济,总忧倾覆咫尺,日前燧宫步步紧逼,正道节节后退,他不敢有任何松懈,如今度惊弦横空出世,薛天纵又送来燧宫兵力册,他方才猛松一口气,抽得时间来了此处,将事情与翟玉山徐徐说来。
  有关燧宫的,有关界渊的,有关世家、大庆、佛国、密宗、落心斋的。
  有和他同辈的宣德帝,世家诸姓,戒律首座;也有后起之秀,如佛国慧觉和尚,落心斋计则君。
  他说得更多的还是度惊弦与薛天纵。
  “度先生智计果然过人,他武功不显,但精于兵法韬略,所言之事,一一中地;所言之策,少有落空。虽然其为燧族血脉……”白眉道士沉吟许久,嗟叹道,“人皆言燧血为魔血,以我平生观之,燧族可说天地所钟,惊才绝艳之辈不在少数,只是或许,善泳者常溺于水,智高者总负天下,力大者多将成魔。”
  他虽有赖于度惊弦对抗界渊,心中也不是不担忧着度惊弦的血脉与想法的。
  他又转而提起薛天纵:“天纵本是我看好的下任掌门之选,可惜时不待人,如今他置身魔教之中,也为剑宫立下一项大功……大战近在眼前,他本是一往无回的直剑,如今直剑曲向,久后恐折。我欲让他及早脱身,但他加入魔道便是为了找出剑宫真正的卧底,洗刷你身上的冤屈。纵你不看我们往日少年同修之情,如今为着这弟子,你还是无话说吗?”
  翟玉山平静道:“无话说。真相如何,不应由人说,只该证据说。如今我乃戴罪之人,掌门所说的这些事全不该让我知道。”
  “好!不枉你身为执法长老!”晏真人深深看了翟玉山一眼,“我与你说,乃是因为对于你,这些再无需保密。到了最后,你若不能洗刷嫌疑,就只能埋身此地了。”
  两下说完,空气一时静谧。
  片刻后,晏真人再道:“事已至此,我打算将剑宫内乱之事告知度先生,请他参详一二,解惑释疑,也将天纵救出。”
  翟玉山方才神色不动,如今却眉头一皱:“剑宫内部之事何劳外人插手!”
  晏真人一语否定:“我意已决,这也不是你一戴罪之人该说的话。”
  自牢中离开,时已下夜,四下寂寂,左右不闻声息。
  晏真人既已下了决定,此时倒不拖延。但他行动极为谨慎,先不往度惊弦处,只找到言枕词,将事情说了一番。
  “此事虽然是剑宫内部事情,但如今情况非同往日,故此我想,若能叫度先生帮忙参详,兴许我们能够在将钉子拔出的同时,增加自身力量。”
  言枕词的神色有点古怪:“我理解得没错的话,你是希望度惊弦帮助剑宫找出卧底,让在燧宫卧底的薛天纵及早回来?”
  晏真人觉得言枕词的语序有点奇怪,但他并未深想,只下意识纠正了:“度先生对燧宫与界渊了解很深,我希望度先生帮助天纵在燧宫中找到真正的卧底,让天纵能够及早脱身回来。”
  言枕词的神色更加高深莫测了。
  这让晏真人有点疑惑,心想师叔难道并不认同我的想法?
  但言枕词并没有不认同。他只是说:“此事我想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你自己去问度惊弦,若他愿意,自然会告诉你方法。”
  他知晓界渊肯定知道谁背叛剑宫,但与界渊相处之际,他从不会提起这件事,正如同晏真人在一起时,不论晏真人告诉他何种事情,他都不会与界渊提上一字半句。
  这也算两人不需商量,不曾明言的默契。
  剑宫的事剑宫处置,我的事我总能解决,若有他人问你,你凭心而为即可。
  这是应有之义,晏真人欣然点头,往度惊弦方向去。
  到了度惊弦屋外,虽夜将白,灯火还亮。
  如今局面,心忧至此,迟迟不睡,也是正常。
  晏真人进了门,先向窗边下棋的主人告罪:“夤夜前来,为一不得不说之事打扰主人,万分抱歉。”
  他又将薛天纵与剑宫内部叛徒的事情说了一遍,有言枕词在前,这一遍说话间,他极为注意度惊弦神色。
  但从头到尾,数着棋子,垂眸看棋盘的度惊弦神色都没有变化。他容色如雕,坐姿似塑,连个眨眼的动作都不曾做,乍眼看去都不似真人了。
  直到他在晏真人说完之后,敲下棋子,干脆利落答一声“好”。
  这一声过,度惊弦又闭嘴不语,还如雕像。
  晏真人得了答复,心落了一半,很快告辞。
  地上的雪将窗台照亮。
  晏真人刚刚开门离去,又有一人自窗台闪入。
  进来的这人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度惊弦对面,瞅瞅度惊弦,摸一下对方小手,又掐一把对方的脸:“左右互搏,乐趣何在?”
  度惊弦脸被拉出了一个小弧度。
  他缓缓抬起眼睛。当他的视线正落在言枕词身上时,黑眸亮出一点光,如雕塑一般的人霎时活转过来,就连语气,仿佛也不如往常一般正经了:“乐趣在于……我好好的自己和自己下棋,也会突然冒出一人来捣乱。”
  言枕词高高扬起眉:“你觉得我现在在捣乱?”
  度惊弦用眼神说“是”。
  言枕词一拂袖,将棋盘上黑白棋子全数搅乱:“这才叫捣乱!”
  他又一伸手,推开棋子,拉过度惊弦,两人交叠在长榻上,又因度惊弦的挣扎而滚落地面。
  炕桌、棋盘、棋子,东西乒呤乓啷洒了一地,言枕词抱着人往旁边一滚,避开了绝大多数的暗器袭击,可仍然有几颗调皮的棋子砸在度惊弦的手背脖颈上,将苍白的皮肤砸得泛出几道红色。
  度惊弦伸手推拒言枕词,没什么威慑力地呵斥:“等等,我们可以好好说话,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
  言枕词一把抓住度惊弦的手,如同上次对方对自己似的,拉到唇边轻轻一吻,调笑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你已经说不是时候说了很久了,莫非——”
  “阿弦是在骗我?”
  度惊弦皱眉驳了一句:“我岂会骗你?”
  “那阿弦在等什么?还是——”言枕词再一次拉长声音,对度惊弦道,“在等着界渊出现,好和老道一起做给界渊看?”
  度惊弦:“……”
  他听得这话,骤然一惊,差点就崩掉了人设。
  好悬稳住心神,他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着言枕词,万万没有料到,从来没有想过,阿词居然是这样的阿词!
  度惊弦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脑中转悠过好几个只曾听闻,不曾试过的花样,终于还是万分遗憾地记起了自己现在的性格,委婉拒绝:“恐怕……界渊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度惊弦坚持演戏,言枕词已然入戏。
  他受够了看得见人却吃不到人的日子,如今急需发泄,决定今日不管谁来阻拦都不卖面子。
  何况如今情形,如此有趣。
  他捏着度惊弦的下巴,眼睛里闪烁浓浓笑意:“既然不是为了当着界渊的面做,那阿弦还要用什么理由拒绝我?阿弦坏了我的阿渊,总要赔我一个能抱能亲的大活人来吧?”
  度惊弦被逼到墙角,终于说:“你……实不相瞒,我之所以屡屡拒绝你是因为我身患隐疾。”
  言枕词:“哦?”
  度惊弦沉声警告:“从小到大,但凡我太过激动,我都会做出自己也不能控制的事情来,好像在短时间内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言枕词:“这病倒是稀奇。”
  度惊弦:“不错,这也许就是燧族血脉中的诅咒。”
  言枕词徐徐道:“但这也无妨,我还挺好奇阿弦如果要变身,会变身成什么个样子。”
  说罢,他不再浪费时间,将人一把抱起丢在床上,就合身压下。
  两人交叠,美玉在怀。
  言枕词顺从欲望,俯身含住对方耳垂。
  湿热的触感从耳朵上传来,度惊弦猛地一颤,欲望一时翻涌,他有点气急败坏:“你就不怕我变了再变不回去,坏了正道的大事?”
  言枕词坏笑道:“及时行乐,及时行乐。这天下本来就不该压在一个人两个人身上,再说就算幽陆明天毁灭,今日我们该做什么也要做什么啊!”
  度惊弦:“阿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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