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还有他的内力,为何让她有一丝熟悉感……?
脑中瞬间闪过无数想法,时间仿佛瞬间拉长,看似缓慢,实则不过眨眼间,只听哗啦一声,奚玉棠从水中钻了出来,寒池水没过腰际,经脉里真气疯狂运转,几乎是在露面的一刹那便提剑又冲了上去!
地宫之人姗姗来迟,两人交手之威将寝宫整个包裹,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除非实力高于奚玉棠,否则进去便是被殃及的池鱼,只有被生生吞噬这一个下场。
于是所有人都堵在门口,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轰隆声,感受着脚下地面的隐隐颤动,恨不得将私闯之人扒皮拆骨。
可没等侍卫们闯进去,身后就起了骚动,回头望去,一声声惨叫接连响起,紧接着,一抹白色的身影进入视线,男子薄剑长衫,面冠如玉,冷若冰川,血珠不断从剑尖滚落,一个个尸体横陈脚下,宛若修罗场。
又一个擅闯者!
守卫们震惊地望着和眼前人。
男子平静开口,“让开。”
“杀了他!”首领大喝。
众人脸色一变,一哄而上。
白衣男子持剑而立,寒眸如刀,抬手间剑光闪过,一蓬蓬鲜血如花绽放于空气之中,一剑一命,砍瓜切菜一般,速度极快,效率极高,不消片刻便倒下了数十尸体。
这一手杀人不眨眼的犀利剑法,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
有人对上了那双寒潭深渊般的眼睛,下意识抖了抖,心中不可抑制地涌起莫大的恐惧。
他就这么站在尸堆之中,在他身后,一路上躺着无数尸体,显然,这个人是一路杀过来的。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白衣赛雪,没有沾染一丝尘埃,那些铺了一路的鲜血,竟没有一滴在他身上出现,就连那一把寒光剑上,血珠都像荷叶上的露珠一般,滚之即落,片叶不沾。
明明是个贵公子一般的谪仙人物,此时,却生生令人恍若死神降临。
另一头,奚玉棠确定了老怪物是卓正阳后,浑身戾气剧增,整个人如寒锋出鞘,越打越不要命。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前雪山上漫天遍野的血,看到死在自己面前的唐家小姐姐,看到奚玉岚那备受折磨的六年光景!
她寻了十六载,尝遍苦楚,受尽委屈,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到自己的仇人。
如今她见到了,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安然坐在这里而无动于衷!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理智而镇定地见卓正阳,试探一番便全身而退,可当真正的卓正阳出现在她面前时,当初对奚玉岚保证过的早去早回的话,忽然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满心,满眼,骨子里,血液里,灵魂里,都在疯狂叫嚣着一句话——
【杀了他!】
她要报仇!
死,也要拖他一起入黄泉!
“给我——去死!”
她真气几乎要烧断全身经脉,一剑刺出,抽空了全部力气,终于生生刺穿了老怪物的手臂,摧枯拉朽般狠狠将剑尖推进了他身体!
“啊!!!”卓正阳仰天痛呼,半边脸狰狞得仿佛要将眼珠子瞪出框来。他呲目欲裂地盯着奚玉棠,紫筋暴起,随着身体内传来咯吱咯吱骨头摩擦的声音,忽然双臂举过头顶,震耳欲聋地大喝一声!
寒池之水瞬间冲天而起,带起刀山冰海般的巨浪,轰然一下,将奚玉棠连人带剑整个扔了出去!
“奚!之!邈!”卓正阳浑浊不堪的声音震耳欲聋地彻响整个地宫,“又是你们奚家!!”
噗——
奚玉棠撞翻了屏风,又倒飞数尺,终于重重撞在了坚硬的墙上,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震惊地抬头,目光穿过整个寝宫,落在了寒池之中。
“又是你们!又是你们!!!”寒池之中,老怪物疯了一般轰击着寒池,巨大的威慑力夹杂着百年内功,一下一下如沉钟一般撞在奚玉棠心头,铺天盖地的杀气充斥整个寝宫,连空气都仿佛震动了起来。
“噗!”她又一口血吐了出来,顶着山一般的压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望着眼前疯子一般的老怪物,千头万绪间,居然嗤笑了一声。
笑声传入卓正阳耳中,他忽然顿了一下。
“卓正阳,你也有今日……”她讥笑出声,声音嘶哑而低沉,“让我猜猜……你也练了太初心法?”
老怪物的内力,尽管远远高出她,却隐隐有着熟悉感,雄浑、躁动、杂乱、平衡——只有修炼了太初心法之人,才能有这样古怪的内力!
她自己是这样,卓正阳当然也是。
“奚家人,都该死!”老怪物仿佛神志不清,只大怒着嘶吼。
奚玉棠咳了一声,随意吐出一口淤血,拄着剑一步一步走向寒池,嘴角极近嘲讽的笑容让她看起来邪气十足,“……奚家人都该死?是,奚家人是都死了,可你也要死了!你这幅模样,离死还有多远?你以为,凭一个小小寒池,就能阻挡你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下场?”
卓正阳大吼一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地发出一击。
奚玉棠寒气入体躲闪不及,侧身抬剑,四两拨千斤地将攻击避开,却也被波及到了尾巴,整个人晃了晃。
“是不是觉得经脉烧灼般难忍?是不是仿佛整个人都置身在大火之中?是不是快要被真气烧死了?是不是明明没有被烧伤,全身每一处的皮肤却都在出现烧伤的痕迹?你贪心不足,妄图以太初称霸天下,还妄图得永生……只可惜,你练错了功法!”
她死死盯着眼前人那令人惊惧的扭曲脸,仿佛遇到了一生之中最为愉悦之事,整个人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卓正阳,你活该!”
看到你活死人一般受尽折磨,就不枉我苦难半生!
你以为太初心法是好练的吗?!你以为我奚玉棠,会这么轻易地将这种逆天功法交出去吗?!
你错了!!
你们都猜错了!
全天下,只有我一人知真正的太初心法上半部总纲!真正的总纲!
奚玉棠几乎癫狂般笑着,抬手举剑,再次狠狠冲向了寒池——
她不知老怪物为什么会不停地提到奚家人,也不知奚之邈和奚玉岚曾对他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她只知道,父母的仇,兄长的仇,整个雪山玄天教十六年前被血洗的仇,总有一日要他一点一点还回来!
十年风水轮流转,终于到他卓正阳去死了。
仿佛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危机,老怪物终于停止了发疯,整个人忽然犹如僵尸一般从寒池里站了起来,下一秒,奚玉棠长剑落下,瞬间被他双手合掌夹在了半空!
不进不退,不死不休!
时间在这一刻骤然停了下来。
卓正阳怒喝一声,抬起脚,狠狠踹在了奚玉棠身上,后者怒目圆瞪,抬脚与之对抗,仿佛两块钢石相撞,两人的腿上均传来了骨头挤压之声。
可紧接着,卓正阳的经脉忽然噼里啪啦响起,全身气势飙升,恍惚间,奚玉棠仿佛看到了临死前搏命的宋季同那同归于尽的功法,整个人脸色大变,反应极快地弃剑后退,却还是晚了一步,整个人被一股巨力重重抛了出去。
在铺天盖地的内力压制下,遭受这样一击,她忽然真气不继,无法在半空调整身形,下意识地闭上眼准备承受接下来的撞击,却没想到,落地之时,耳边忽然一阵风过,下一秒,整个落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奚玉棠猛地睁开眼睛,骤然对上眼前越清风那张出尘俊逸的脸,怔愣地忘记了反应。
“走。”越清风轻轻吐出一个字,手上用力揽住她,不等她有所回应,脚尖轻点,携着人飞速退向门口。
门口尸堆如山,冲天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奚玉棠倏地回神。回头望了一眼断壁残垣般的寝宫,耳边还响着老怪物发狂的嘶吼声,顿了顿,大脑终于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
是了,她现在杀不了卓正阳。
哪怕他疯魔了,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越清风带着她快速从地宫撤离,当两人从地面上出来时,凛冽的风令两人同时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闭了闭眼,耳边不断传来风声,感受到四肢传来的因无力和寒冷而不断抽搐的虚脱之痛,奚玉棠悄无声息地抱进了身边人的腰,将头深深埋在了他颈窝。
没多久,温热的液体便浸透了越清风的肩头。
“乖。”越少主抱进了怀里人,微凉的手落在她头上,“别哭。”
奚玉棠沉默不语,只将头埋得更深,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在用尽全部的力气压制着那随时都可能破体而出的杀意。
……
——爹,娘,小姐姐,叔叔伯伯们,长老们,棠棠找到仇人了。
你们放心,他活不了多久了。
我会亲手杀了他。
我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写了两天……我的妈呀,从头卡到尾。
写着写着忘了分章,算了,就这么两章合并着看好了。
今儿更晚了,当补更礼物吧。
☆、第74章 沈七的怒火
离开皇宫后,时间刚刚走过寅时。
奚玉棠全身湿透,虚软无力,内伤,令等在外面接应的人脸色剧变。沈七不在,只能找普通大夫前来,诊治之后,大夫只说是寒气入体,准备热水沐浴,喝姜汤,再开一副药防止风寒着凉。奚玉岚不放心,又找了几个大夫,可众人得出的结果都大同小异,无奈只好照办,并连夜给沈七传信,希望他能尽快出宫。
倒是奚玉棠本人十分镇定,配合着沐浴喝药,听话得很。面对那师兄弟两人的担忧,笑着给他们下了一剂强心针。
“真没事,我就是受了点内伤,调息一晚就好,不要总小看我啊。”
这两人都快把她当成琉璃娃娃了,一碰就碎那还是她吗?
“真的?”奚玉岚狐疑。
“不信你问肃兮啊,真的只有一些内伤。”奚玉棠讨好地拉着自家兄长的袖口,“最多再有点脱力。”
奚玉岚向越清风求证,后者盯着奚玉棠看了许久,见她眉眼间果然除了疲惫以外并未有什么不对,简单一探内力,也的确是内伤,但不严重,便点了点头。
见状,奚玉岚总算放心,留她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临走前,奚玉棠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突兀道,“我今晚疗伤练功,记得别让人打扰我。”
话中有话,奚玉岚听不出什么,越清风却微微僵了一下,无奈地看她一眼。
……这话明显就是对他说的嘛……
看到越清风微微颔首,奚玉棠终于放下心来,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后,又等了好一会,确定不会再有人前来后,盘膝而坐,五心向上,刚一运转起真气,便一口血吐了出来。
下一秒,她整个人滚在床上疯狂地抽搐起来,凌迟般的剧痛不断碾压着五脏六腑,以至于不得不拿头狠狠撞击床板,以此来减轻自己所受之苦。
过了许久,剧痛潮水般退去,奚玉棠力竭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口气不停地翻了五十座高山一般。四肢生理性地颤抖抽搐了几下,她慢半拍地回了神,挣扎着爬起来,重新摆好五心向上的姿势,开始小心翼翼地运转真气。
时间流水而过,远处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整个屋子里寂静如死。宽大的床上,奚玉棠整个人像是陷入了龟息假死状态,听不见半分呼吸声,全身上下被冰霜悄然覆盖,就连睫毛上都挂着白霜,皮肤暗青,手背青筋浮现,双唇惨白如纸,以她为中心,辐射一般到处挂满了白冰,房间温度骤降。
若是越清风在此,定会有一种一脚踏进卓正阳寝殿的熟悉感。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光大亮,奚玉棠无声地从入定中醒来,眨了眨眼,细小的冰碴子从睫毛上掉落,化成一滩水,落在了她手心里。她长长呼出一口白气,抬手一挥,带出些许内力,顿时,整个房间里的冰霜开始肉眼可见地消散,连一滴水都没能留下,全数蒸发。
唯独有些麻烦的是,床上的被褥全部冰霜浸透了。
“啧……”奚玉棠为难地盯着被褥看了片刻,目光在被自己运功途中数次吐血而染脏的地方顿了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有血迹的地方全部人.道毁灭,接着大手一捞,将床上所有东西一卷,亲自送去了洗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