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连镜将信将疑,但是只思考了一下,立刻挣扎着跪倒在地:“教父,请帮助我!”
迦夜轻笑,说:“我既然出面,当然是惜才。不过帮你,总不能全无理由。”
连镜用力磕头:“我愿意听从教父驱使,永远忠于教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迦夜说:“很好,不过你这样的身份,为奴为仆难免可惜。微生歧有眼无珠,既然我赋予你新生,你就认我为父吧。”
连镜哪还犹豫:“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他连磕了三记响头,迦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递给连镜。连镜打开瓶塞,闻到一股奇怪的芳香。像酒,又像奶。他说:“这……”
迦夜说:“仙露琼浆,你当然不曾见过。”
连镜再不犹豫,仰头饮尽——落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坏呢?
那琼浆是甘甜的,一入喉,立刻全身都有一种火烧的感觉。连镜惨叫一声,满地打滚。
迦夜站在一边,安静沉默地看他,眼神里有一点怜悯。连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伸出手想去拉迦夜的袍角,迦夜避开。他撑着伞,黑色的斗蓬下,像一团夜的影子。
连镜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如同成了焦碳。不远处又有人走近,他根本没办法去想是谁。那人却走到迦夜身后,恭敬地道:“父亲。”
是迦隐。
迦夜说:“人聚集得如何了?”
迦隐说:“已经集结完毕,但是慕相并未联络我们。”
迦夜说:“嗯。过来认识一下,你的义兄……嗯,姓连始终还是外人。以后你改姓迦,迦之镜。”
迦隐眉头微皱,看了看正在地上打滚的连镜——该叫他迦之镜了。迦隐说:“父亲让他服用了长生泉?”
迦夜说:“你有意见?”
迦隐低头:“孩儿不敢。”
迦夜一笑,他与迦隐站在一起,更像是兄弟,哪像父子?迦隐没有抬头看他,他说:“带上你的义兄,回去吧。”
迦隐只得上前,看见迦之镜的衣服,不由皱眉。那真是太脏了,他无处下手。只得一扬下巴,示意旁边的暗族过来搀扶。
连镜被人扶起来,然后他惊诧地发现,他的双脚可以走路了!!那火烧一样的仙泉,治愈了他的旧伤!他心中暗惊——暗族有这样的宝物?为何从未听人提及?!
如此说来,自己真的有望恢复功力吗?
他看了一眼迦夜,用欣喜若狂也不足以形容当时的心情,这应该是绝路逢生吧?他立刻跟上迦夜,迦隐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目光有点轻蔑。
连镜——不,现在他已经自觉地决定适应自己的新姓氏,迦之镜。他向迦隐回以微笑,呵,我可以忍受世间最无情的践踏,一点轻蔑算什么?
方壶拥翠,一日过去。第一战开始。温谜与蓝翡是首领,第一战不好立刻亲自上场。仙心阁等要来到比武约定的场所,这里是方壶拥翠之外的一片平地。时有飞鸟经过,可称鸟语花香。有机灵一点的鸟儿站在树枝上,歪着脑袋,瞪着绿豆大小的眼睛看。仿佛它们也能看懂似的。
场中已经站了一个人,郁罗和森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长相有点相似。但是森罗是白翼,郁罗是黑翼。郁罗的兵器是凤首箜篌,森罗的兵器是双色翼。
此时场中人是白翼,当然就是森罗了。温谜派柳冰岩出战。
柳冰岩的武力值是高于森罗的,他不担心。
周围到场的有五名老者,皆是江湖名宿。温谜请五人见证,五人当然应允,此时分列四方,一人宣布:“今日羽族与仙心阁比武,三场两胜。我等为证,将忠于事实,绝不偏私。”
温谜点头,那人方道:“开始。”
可是场中二人一交手,大家立刻看出不对来——该死的,场中不是森罗,是郁罗!!
可是怎么回事,郁罗不是黑翼吗?!这场中是白翅膀啊!!
温谜与慕流苏互相看了一眼,蓝小翅坐在蓝翡身边,慕流苏说:“这是怎么回事?!”
蓝小翅说:“喔,昨晚睡前,郁罗觉得木冰砚的染料不错,一时兴起,给自己染了个毛。好看吗?”
温谜和慕流苏气得。
☆、第50章 黄毛丫头
第四十二章:黄毛丫头
第一场,柳冰岩对郁罗,当然是输了。柳冰岩脸色很不好看,温谜拍拍他的肩膀,说:“是我的错,不怪你。”
柳冰岩说:“我技不如人,如何是你的错?我只恨自己学艺不精。”
温谜说:“不要这样,你已经做得很好。”
柳冰岩说:“你永远都是这样,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责备过我。”
温谜替他擦去手上的血珠,说:“你从小就很努力,我们都知道。”柳冰岩母亲早逝,继母进到柳家之后,偏宠自己的儿子。天之骄子,忍不得气。他经常跟继母的儿子发生冲突。
因此也更为父亲不喜。
柳家大多数都是父亲先行传艺,父亲的漠视,让他的底子很差。他满腹怨气,只觉得是父亲和继母不对。直到遇到温谜。
人沉于渊,如不自救,怨恨旁人又有何用?
此后他开始刻苦练武,最终成了柳氏一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最后被推上太极垂光,成为仙心阁四大长老之一。等到他有了合适的继承人,就会退回家族出任族长。
他垂下头,又想起那些年温谜偷偷过来纠正他的基本功法。他总是令他为难。
温谜看见他的眼神,已经知道他难受。他笑着说:“别让孩子看见你这垂头丧气的样子。”
柳冰岩看了一眼柳风巢,终于振作了一些。旁边慕流苏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想想对策要紧。”
温谜想了想,说:“下一场明天再比。”
慕流苏过去,跟五位证人说了。五个人均点头,蓝翡看了蓝小翅一眼,蓝小翅说:“温阁主打算搬救兵了。”
蓝翡脸色难得凝重了一下,说:“仙心阁里如果真要找出另一个可以战胜森罗的高手,恐怕不难。”
蓝小翅说:“下一场应该仙心阁先出比武人选。我们先看看情况。”
蓝翡没有表示,蓝小翅说:“爹,温阁主说你用孩童试药,真的假的?试什么药?”
蓝翡说:“宝贝儿,你怎么可以听信他的话?他还说爹杀自己父母是禽兽不如呢。”
蓝小翅说:“那我这么问吧,如果我们输了,你会不会同意仙心阁盘问名册上的那些孩子?爹,那些孩子还活着吗?”
蓝翡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是大人应该关心的事,宝贝儿。”
蓝小翅吓唬:“小瓷在这儿啊,你不说我要让他陪我去羽藤崖下自己看啦!”
蓝翡啼笑皆非,过了一阵,终于说:“走吧,路上跟你说。”
几个人原路返回,微生歧在仙心阁,却对自己儿子说:“你不是要去找蓝小翅吗?”
微生瓷看了看他,目光犹疑,微生歧是认命了——孩子都有了,有啥好说的。自己儿子养成这样,要是孙子再养不好,真的要死不瞑目了。所以他说:“去吧,一家人在一起总是最重要的。”
微生瓷问:“你呢?”爹也是一家人。微生歧心中一暖,说:“爹先在这边,看看情况。”
微生瓷这才道:“嗯。”
他疾行几步,跟上蓝小翅,蓝翡斜睨了这小子一眼。岳父泰山看女婿,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说:“微生小呆为什么会在这儿?”
蓝小翅说:“爹,人家刚帮了你的忙,你不要这样翻脸无情吧。”
蓝翡说:“哼。”算了,反正也赶不走。蓝小翅牵着微生瓷的手,说:“说吧说吧爹,我想听。”
蓝翡与她同行,说:“当年羽族根基薄弱,而且一直以训鸟为生,并没有多少战力。财力,更是归集于蓝氏为首的十三家族。最初起事反抗的,都是训鸟奴隶,非常艰难。后来,爹遇到爹的恩师谷梁断梦。”
他提到谷梁断梦的时候,声音很是凝重,蓝小翅歪着头:“喔,埋在墓地里的师公。”
蓝翡点头:“谷梁断梦也是羽人,但是他祖上曾是羽族的药师。他给了爹一个药方,于是我们共同研制出了一种血,人血。注入人体之后,可以让人修为大增。”
蓝小翅说:“这种血,是不是需要昊天根?”
蓝翡看了她一眼,目光毫不掩饰欣赏之意:“这血的名字,叫昊天赤血。我们的前锋,有许多训鸟奴隶,都注入了昊天赤血。”
蓝小翅说:“如果真有这么强大的药物,爹不应该瞒着我。药有副作用?”
蓝翡举步往前走,香风徐徐:“是啊。注入昊天赤血的人,寿命都活不过一年。而且如果将修为提到极限,人会爆体而亡。当初爹杀死蓝家人之后,温谜复返,被我们击退。温靖前来搭救温谜,你师公往自己体内注入了一支昊天赤血。”
后面的事,蓝小翅就知道了。温靖重伤,送回太极垂光之后,没有多久就死了。谷梁断梦则是爆体而亡,蓝翡撤退匆忙,只找到他的残躯。
蓝小翅说:“这么多年,爹一直在改进这种药?”
蓝翡说:“羽族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可是我们的少年弟子成长太慢了。”
蓝小翅说:“羽族迁至方壶拥翠之后,爹虽然收缴了原来蓝氏家族的不少财产,但是用到整个族人身上,就真的是太少了。羽族少年八岁之前,都由族内出钱供养。生育较多的还有奖励。爹,你哪里来的钱研究昊天赤血?”
蓝翡愣住——呵,这孩子。总是一针见血。
蓝小翅盯着他的眼睛,问:“谁在支持羽族?”
蓝翡说:“小翅,知道这些事情对你并无益处。”
蓝小翅说:“鳍族领地在葬星湖,他们没有向外扩张的野心。虽然有钱,但不会干这样的事情。暗族没有这个实力,仙心阁不可能。慕流苏?”
蓝翡说:“好吧宝贝儿,你赢了。”
蓝小翅说:“这样一来,他要挑起事端针对羽族,意图就很明显了。他想要得到昊天赤血的药方?”
蓝翡说:“嗯。但是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仙心阁一定会反对,暗族和其他江湖门派,也一定会打昊天赤血的主意。到时候我们就怀璧其罪了。”说完,看了一眼微生瓷。微生瓷根本没看他。
蓝小翅说:“那我就明白了,葬星湖村民失踪,是因为金漱石不得父王欢心,只得另求助力。而慕爹爹想要自己研究出昊天赤血的配方。所以他与金漱石一拍即合,由他主导,金漱石找人研究。谁知道最后事情暴露,他杀金漱石灭口。”
蓝翡说:“当时,师父撤退仓促,他的人捡走了你师公的头。他从里面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然后找了过来。我们答应合作,或者是互相利用。他给羽族资金,我为他改造一批士兵,用以当时的朝廷平乱。昊天赤血威力巨大,当时的皇上当然尝到了甜头。从此羽族跟朝廷每年都有交易。后来皇上去世,小皇帝登基,朝堂政权几乎全部落在了慕流苏手上。他开始试图自己研究昊天赤血的药方,爹发现了,自然就停止为他改造兵士了。至于他要找谁合作,那就不是爹关心的事了宝贝儿。”
蓝小翅反复打量他,说:“爹不像这么善良的人。他想找别人合作,是因为这么多年,爹还是给了他旧的药方,所有改造过的兵士仍然只能存活一年。然而他发现真正的昊天赤血药方已经改进了许多,对不对?”
蓝翡轻摇蓝色的羽毛扇,哈了一声,不说话了。当然啊,木冰砚是吃白饭的?现在昊天赤血兵士已经可以存活五到十年了。可是如果用新的药方,岂不是五到十年才有一次交易?
蓝小翅仰起头看他,十六年父女之情,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已经能够明白彼此。她也不再纠缠此事,再一次郑重问:“那些孩子还活着吗?”
蓝翡说:“如果爹说都死了呢?”呵,你要像你爹一样,审判我么?
蓝小翅说:“如果都死了,就要赶紧把这本名册写下来,然后我们找方壶拥翠年纪相当的奴隶来扮演一下。以免有什么变故,措手不及。”
蓝翡愣住,蓝小翅看懂了他的眼神,说:“虽然我很想说这样是不对的,但是谁让你是我爹呢。”
蓝翡说:“现在后悔,外面还站着一个可以备用。”
蓝小翅笑得不行,笑完,说:“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蓝翡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向前走。蓝小翅追着他,喊:“听见没有?以后不许这样了!”
蓝翡不说话,蓝小翅从后面跳起来抱紧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大声吼:“听见没有?”
蓝翡被声音震得直皱眉头,终于说:“听见了,聒噪。”
蓝翡走了,蓝小翅回头看微生瓷,一个虎跳,扑到微生瓷身上。微生瓷把她抱住,蓝小翅说:“你爹肯放你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