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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五章 各有忧愁

  脚步声踩在酒店绵软的地毯上已然没有了声音,然而徐苍也非等闲之辈,一点点的响动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走廊里灯光不亮,徐苍面色更是阴沉,像法老干尸似的立在那里,等待脚步声的主人到来。
  七秒后,伴随一声轻轻的咳嗽,对方出现在了拐角处。
  几乎是同一时间,徐苍骤然出手,而对方也凭借敏锐的直觉下意识闪身躲避并出招回击,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如同疾风骤雨般在走廊中交错。拳风呼啸、掌风刺耳,静谧无人的走廊里旋即变得杀气腾腾。
  十多秒的对峙后,徐苍毫不费力地挟住对方手臂,将其狠狠摔在了地上。地毯松软,摔打的效果其实并不如平日里那么好,但徐苍好像有意使用摔法而没有使出刚劲来对付那人,将其摔倒之后蹲下身一把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对方也是在受了这一摔后感觉出了是元阳太极的手法,被徐苍按住肩膀便不再挣扎,只是定定地看着徐苍,干硬地叫了一声:“二少爷。”
  徐苍的笑容里有着对这称谓的厌烦,他伸手捏住对方面罩拽下来,面罩下是个女人冷冰冰的面容。
  “周青桐,你挺会玩啊,一身刺客打扮,我从大堂门口过的时候看见,我还以为是来刺杀我的。”
  “不是。”女人看上去跟徐苍岁数相仿,剪着一头短发,脸部线条偏向硬朗,少些柔气,但足够漂亮。
  “你不是在总部么,来这里做什么?”徐苍保持着压制,继续向女人问道。
  “先生安排我去钟城帮助欧阳家解决麻烦,解决完之后,就把我叫来这边了,”女人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跟她冷若冰霜的眉目甚是相配,“他让我来看看您的状况,嘱托您明天比武的时候不要留手。”
  徐苍冷笑一声,露出不屑的神色:“你打算给他当打手当到什么时候?”
  “当到先生不再需要我为止。”
  “那就是让你当到死,你明白么?我爸不会心疼手下,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他花钱买来的服务。”
  “我不在乎,”女人好像机器人一般,说话时语气里不掺杂一丝感情,双眼中也没有流露出能被读取的信息,“我只是希望能替先生……咳咳咳!!!”
  女人嗓子里呛了口血,忽然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一些血点溅到了徐苍的白色衣服上,鲜明刺眼。
  徐苍见状松开了压制,起身看着艰难咳嗽的女人:“你受伤了。”
  努力地平复了身体的剧烈起伏后,女人咽了口唾沫,点头承认:“是。把您的衣服弄脏了,真的抱歉。”
  “难怪呢,”徐苍看着那女人狼狈的模样,终于向她伸出手去,“如果没有受伤,我不可能这么轻易把你放倒。你跟谁交手了?”
  女人垂下头去躲避徐苍的视线,也没有回应他试图拉自己起身的帮扶,只是一顿一顿地回应了徐苍的问题:“太燕形意,王伯仁;三皇炮捶,黄鹤峰。”
  听见这两个名字,徐苍伸出的手猛地一颤,随后恼怒地低喝道:“你……!”
  黄鹤峰是徐苍的大三学弟,这是是个人就知道的事情。
  “对不起,二少爷。”女人躲避着徐苍的怒视,“先生的吩咐,我只能照办。”
  徐苍凝视着女人,她的嘴角还沾着血迹,呼吸中有轻微杂音,看来吃了王伯仁那一拳也并不好受。
  “你把他们怎么了?!”
  “打伤而已,伤到足以无法参加明天的比赛。”
  “周青桐,你这人真的是……”面对这样一个目的明确、矢志不渝,还对自己父亲唯命是从的女人,徐苍也已然没有了劝说和施惠的耐心,只是想到学弟黄鹤峰现在可能躺在医院里,身上还中着子母绵掌的内伤,他便觉得怒火中烧。
  “你如果哪天不清不楚地死了,那你也纯属活该!”骂完这句,徐苍转身便走,将瘫坐在地的女人丢在身后。而名为周青桐的女人听见徐苍转身离去的脚步声,这才抬起那发型凌乱的脑袋来,以怅然的目光看向徐苍的背影,隐隐间流露出一股无言的悲哀。
  徐苍举着电话进了房间,女友邱师竹正在喝茶看电视,见他怒气冲冲的连忙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徐苍冲邱师竹“嘘”了一声,随后便冲电话那头说道:“你有病吗,连黄鹤峰都不放过?!”
  跟邱师竹猜的一样,但凡是让徐苍恼火,十之八九是跟他爹有关系。
  电话那头似乎有不清不楚且态度极差的解释,惹得徐苍更加生气了:“拉倒吧你,我真是受够了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难怪我妈要跟你离婚,离婚就对了,谁跟你过日子那才是倒了他妈八辈子血霉!不积阴德!”
  “对,我就是为了学弟在骂你,怎么了?黄鹤峰至少还知道什么叫仁义,什么叫公平,什么叫他妈对错!我告诉你,我受够了,不玩了你知道吧!我来比武是为了让师父长脸,让元阳太极长脸,不是为了临江集团,更不是为了那个狗屁的定戢会!!”
  说完,徐苍把电话一挂丢到床上,上前一把抱住邱师竹就开始哀叹起来:“哎呀!我的命真是苦啊——!!”
  “哎呀好啦,不要生气了,跟我说说怎么回事?”这样的诉苦每个月会有两三次,每次都是徐苍被徐临观给气到。在邱师竹看来,徐临观的某些做法是很符合商人思维的,但他唯一的问题就是总会想当然地将徐苍也纳入了他的规划,以至于牺牲他的意愿、他的自由还觉理应如此。邱师竹的生活环境非常宽松,父母都是教授级别的导师,对她的生活只会有“关心”与“建言”,从无“命令”和“要求”,所以邱师竹对徐苍还是深表同情的。
  比如现在。她知道徐苍只是随口抱怨,他的怒火如果真的发泄出来,恐怕十个沙袋都不够他打,他这种可怜兮兮的诉苦看起来是软弱,其实却也是在尽量掩藏自己真实的、令人恐惧的愤怒。
  徐苍得到了安抚,松开邱师竹一屁股坐到床上:“我现在就买机票,咱们明天就去贝加尔湖度假!”
  “你别太冲动了,可能你爸是真的有求于你,又不好意思开口呢。”
  “他自己作的,老婆作没了,现在我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也要被他作没了。”徐苍苦笑着,让人分不清是抱怨还是哭诉。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忽然响了。
  “谁啊?”邱师竹连忙问道。
  “嗯……我哥。”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事态的走向,徐苍还是接通了电话,“喂,哥。嗯,啊,是啊……不不不,我不!那我不管,谁让他干这种缺德事儿的。有求于人还态度极差。”
  电话那头似乎在进行苦口婆心的劝说,徐苍的哥哥徐参是个很有耐心的男人,尤其对自己弟弟徐苍。
  伴随徐参的劝说,徐苍的头逐渐低了下去:“啊,啊。嗯。咱妈也这么说啊?嗯,行我知道了。那我考虑考虑吧。”
  挂掉电话,徐苍叹了口气。邱师竹知道徐参肯定是劝他上场比武,坐到他旁边柔声道:“你哥哥?”
  “嗯,”徐苍点点头,“来劝我的,说我妈也想看我比武……”
  徐临观的前妻童辛是兄弟俩的母亲,在徐苍小学毕业的时候跟徐临观离了婚,去法国为世界艺术殿堂添砖加瓦去了。徐参和徐苍对于父母离婚没有多大的触动,因为徐临观和童辛没离婚的时候也过的不算和谐,但童辛对兄弟两个是非常好的,尤其在离婚之后、在徐临观严厉高压之下就更显珍贵。
  没等邱师竹开口,手机又响了。
  “妈的这次又是谁啊……诶!师父!您老人家好!”
  徐苍翻脸比翻书快,一看是自己师父的电话马上就换了个笑逐颜开的表情,即使对方根本没开视频。
  “啊,嗯,没有没有,就普通吵架。嗐,没事没事,您不用担心。没有没有,我怎么敢跟当爹的起高腔呢。比啊,当然得比了,我哥不在,咱们元阳太极可不就得指望我了嘛,放心!一定一定!好嘞,您早休息,好好好,师父再见!”
  挂了电话,徐苍这次彻底地萎靡了。
  “呵呵,”邱师竹反而是笑了,伸手揉揉男友的脑袋,“这次是你师父?”
  徐苍的师父,元阳太极掌门丁国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家了。元阳太极对天赋要求极高,丁国是行武一生,门下弟子也只是寥寥数人,而又以徐参徐苍两兄弟功夫最好,徐临观对丁国是恭敬备至、礼待有加,但吃人嘴软,父子吵架的时候丁国是也只好帮徐临观说话。
  “看来明天这比武是非比不可了。”徐苍说罢叹了口气,慢慢悠悠起身往浴室里走,“我去洗个澡,明天打完比赛去看看黄鹤峰。唉,我这个倒霉学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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