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你在别人的地盘上都不会圆滑一点,没死在赵墨浓手里算你命大。”邹一刀又点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把恨不能削死这俩人的怒火都发泄在烟上了。
“赵墨浓……”乔惊霆噗嗤一笑,“刀哥你知道吗,他养了一只鸵鸟,长得可蠢了。”
“笑个屁,赵墨浓养了5种蛊,就那只鸵鸟你都未必打得过。”邹一刀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在思考着什么。
舒艾叹了口气,语带责备:“你们俩做事怎么不动动脑子,这么莽撞。”
白迩事不关己地玩儿着自己的匕首,一声不吭。
乔惊霆撇了撇嘴,反正事情都发生了,也没什么可解释的:“我们暂时在这儿呆着吧,这里人少,可以避避风头,等我们厉害了就杀出去。”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邹一刀斜睨着乔惊霆,“你弟弟也在游戏里,你怎么不早说?”
乔惊霆轻哼了一声:“没什么可说的,我们都盼着对方死。”只要别死在他手里。
“他加入了禅者之心……”邹一刀说到“禅者之心”,语气融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听说禅者之心是游戏里人数最多的公会?”
“嗯,老大是个信佛的,说要以仁度人。”邹一刀轻吐烟圈,翻了个白眼,“傻逼。”
“以仁,度人?”舒艾嘲弄道,“怎么度?他要是自己不杀人,怎么能当上一个公会的老大。”
“他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好像也不打算离开游戏,完全把这儿当家了,所以很多人愿意跟他,就是图个保护伞。”邹一刀冷冷地说,“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乔惊霆仿佛是突然之间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拼了命也要离开游戏,回到现实,也有人随遇而安了,“也是,要是真的能安下心留在游戏里,能过得挺舒坦的。”那些吃吃喝喝如此便宜,随便做点简单的任务就够温饱,不出城就能一直活下去。
“也不一定,越是没有斗志的,越容易被人想方设法地吞噬。”邹一刀摇摇头,“没有谁是绝对安全的,只能说加入禅者之心这样的公会,安全的概率高一些。”
“所以禅者之心是唯一一个没有列席者的公会?”舒艾道。
“嗯。”邹一刀道,“king是个自由人,通常在临渊之国活动;queen是个小公会的老大,可漂亮一娘们儿,男人看一眼魂儿都要没了;尖峰2个jack,假面1个jack,这就是游戏里的全部列席者了。”
“哇,多漂亮?”乔惊霆眼前一亮,来了兴趣。
邹一刀嘿嘿一笑:“整个人都在发光那么漂亮,胸有……”他突然袭击,抓了一把乔惊霆的胸,“比你还大哈哈哈哈哈哈——”
乔惊霆笑骂着扑上去还手,俩人特别没品地闹了起来。
舒艾无奈谈了口气,白迩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俩人。
闹够了,他们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离开新手村的第一次重逢固然难能可贵,但接下来的路简直举步维艰,一谈到之后的打算,4人陷入一阵沉默。
乔惊霆先开口了:“你们觉得这个小城怎么样?”
“不怎么样,没什么存在感,周围应该是没有热门怪。”
“那不是正好吗。”乔惊霆一脸地跃跃欲试,“我们把它抢过来怎么样?”
邹一刀白了他一眼:“知道标记一颗生命树有哪些步骤吗?”
“说。”
“首先,买一个树灵卷轴。”邹一刀展开5根手指,“5000积分一个。”说来有趣,他这么一个沧桑粗犷的纯爷们儿,手却又细又长又好看,枪在他手里就像大玩具。
乔惊霆直翻白眼:“这么贵。”
“这只是第一步。买完卷轴,选好城市,假设这个城市还没有被人标记过,你要打败城里的npc守卫,然后对生命树使用树灵卷轴。如果城市已经被标记了……你懂的。”
他们要打败公会玩家和npc守卫……
乔惊霆顿时有些头疼,我好像想得太简单了。
“npc守卫差不多是7、8级玩家的实力,每个城市标配6个,还可以花积分买。”邹一刀抓了抓头发,“尖峰和假面查到我们在这里花不了多久,我明天去接触一下城主,看看他什么态度。他赶我们走可以,就怕他来阴的,把我们卖了。”
舒艾抱住了胳膊,轻抿着唇,眉宇间写上了愁色。
乔惊霆见状,安慰道:“舒艾,别怕,就算我们死了,你也不会有事的。国仕特别珍贵,你又这么漂亮,他们舍不得杀你的。”他说得倒是实话,国仕这个职业开启积分要求太高,又无法自保,基本是靠人养出来的,而且要一直养下去,简直百里挑一,作用又大,一般都不杀国仕。
舒艾佯怒道:“别瞎说,我们要一起活下去的。”
乔惊霆笑道:“当然了,我就说个万一。”
白迩突然问道:“如果我把城主杀了呢?”
“城市会回到无标记状态。”邹一刀摸了摸下巴,“算是个捷径吧,前提是你杀得了城主。”
“对战也许不行,暗杀我有九成把握。”
“我还是明天先接触一下再决定吧,至少得先知道他的情况和住哪里。”
白迩点点头。
邹一刀掐灭烟头:“趁着要命的还没找过来,我们去刷怪吧。”
四人挑了一个等级适中的怪点——50积分的雪地松鼠。
看到这群外形接近老鼠的怪物,乔惊霆和舒艾都想起了他们曾经在新手村外偷偷摸摸杀灰鼠的日子,那个时候真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不过,现在又何尝不是呢。
虽然同是鼠科,但雪地松鼠比灰鼠厉害了不晓得多少倍。他们杀一只50积分,邹一刀则是20,当然,组队之后,所有积分按比例分配。
此时依旧是风雪连天,气候特别差,只有白迩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没有太阳。
邹一刀一马当先,挥舞着钢刀闯入鼠群,乔惊霆和白迩殿后,三人把舒艾围在中间,舒艾主要负责祝福和治愈,还有防御背后的敌人。
邹一刀是他们的主力,9级的实力确实非同寻常,只可惜这个主力没有趁手的武器,攻击力被削弱了不少,但4人边打边摸索,逐渐变得默契,效率也不断地提高。
乔惊霆刚杀了假面的7级玩家,目前积分是6424,看似在朝洗神髓迈进,可是光标记城市就要5000积分,眼下显然保命更重要,他的洗神髓,恐怕还有得等。
积分短缺的压力让4人杀得特别卖力,从早到黑、不眠不休。
乔惊霆想着乔瑞都那傲慢虚伪的嘴脸,就胸压升高,一脑门怒火,他手下生风,杀得几乎红了眼。
他早晚要让那张脸,再也笑不出来。
第23章
“妈妈,我不想去……”小男孩儿紧紧揪着母亲的衣角往回扯。
“听话。”年轻女子掰开他的手,强行牵着往前走。
“妈妈,不去,我不想去……”小男孩儿看着面前那巨人一般庞大的、辉耀着华光的大房子,本能地害怕,那扇双开雕红木大门,就像一张开合的血盆大口嘴,会吃了他们。
“别吵了!”女子不耐烦地呵斥,将小男孩儿拽进了门。
大房子里有很多人,他们吵了起来,小男孩儿站在一旁,呆呆地站着,看着母亲一个人仿佛在与一屋子的人为敌,争得面红耳赤,又强装着趾高气扬,像只插满毛的母鸡。
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太小了,偶有目光从他的身上扫过,也是冰冷的漠视或怜悯。
突然,他感到掌心一热。
他低头一看,一个鹌鹑蛋塞在他手里,还是剥了壳的,白生生的,又软又润,一个比他更小的男孩儿,睁着剔透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小男孩儿眨了眨眼睛:“给我吃吗?”
更小的男孩儿不知道听懂没有,又点头又摇头。
“我的祖宗啊!”保姆模样的人噔噔噔地跑了过来,责备地将更小的男孩儿抱起来就走。
小男孩儿清楚地听到她嘀咕了一句“脏”……
乔惊霆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感到一阵头痛,他轻轻“嘶”了一身,拿拳头捶了几下脑袋,不仅是想缓解头痛,也想把刚才梦到的久远记忆删除。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沙发太小,难怪睡得浑身不舒服。他想起他们刷了十几个小时的怪,太累了,回到旅馆他也不挑地方,倒头就睡着了。
“你做噩梦了。”白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乔惊霆扭过身去,见白迩抱着双膝,坐在餐桌旁,眼睛盯着桌上的一个瓷碗。
“嗯。”算是噩梦吧。他打了个哈欠,起身坐到白迩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水。
白迩还在看那个瓷碗。那是一个仿的汝窑青釉,浅口细纹,这个颜色有个很美的名字,叫雨过天青色,日照从窗户漏进来,在桌上打下一窄条阳光,刚好将瓷碗笼罩其中,那瓷微微透光,衬得那色泽温润优雅,就连影子都有几分端庄的味道。
“你看这碗干什么,能看出花来?”
白迩伸出了手,轻轻拈着碗沿,阳光将他的那只手照得白中泛红,好像在透光,他轻声说:“这是真品。”
“什么?”乔惊霆不懂这些东西,但这个碗透出一股“我是古董我很贵”的气质。
白迩歪着脑袋停顿了一下:“应该说,跟真品一模一样,釉色,纹路,重量,材质,没有一个地方能挑出毛病。”
“有可能啊,这个游戏都能把几千个人塞进来,还有这么多场景和怪物,放个古董也不难吧。”
“不可能。”白迩摇头,“全世界唯一一个在我家。”
“你学过鉴定吗?也许是做得太好了你看不出来而已。”
“略懂,但是真品我看过很多次,常人要拿放大镜才能看清楚的烧制细纹,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白迩晃了晃手里的瓷碗,“这个碗的烧制纹路跟我家的一模一样,仿制的可以做到表层的纹肉眼难辨,但是这些烧制的细纹是天然形成的,作假绝对做不到分毫不差,简直就像是……克隆出来的。”
乔惊霆沉默了一下:“这个碗你在哪儿发现的?”
“就这么随便摆在桌上。”白迩指了指架子上的东西,“那些全都是古董,而且都像真的,在这里就跟不值钱的摆件一样,随处都是。”
乔惊霆虽然不懂古董,但也知道作假永远不可能做到百分百完美,也许是白迩看得不够仔细,但也有可能,这个碗就是能做成真的,这个游戏里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复制一个古董,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他突然想到什么,说道:“我想到一个可能,我之前说过吧,这里的一切都是程序,随时可以更改、出现和消失,那有没有可能,这个碗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一个程序?”
白迩面色凝重:“即便是个程序,它也要有仿制的样本吧,真品在解放前就已经在我家了,它是何时仿的、怎么仿的,才是我最在意的。”
乔惊霆细想此事,顿时感到有些莫名地恐惧。他们对这个游戏了解得越多,对自己身处的世界就了解得越少,这游戏里一个偏远城市的普普通通的小旅馆里的一个碗,就能让人联想无数,即便是最微小的事物,都体现着远超越他们认知的神秘力量,他们就像一群任人摆布的木偶,用血腥与杀戮在给制造者上演一场戏。
乔惊霆抓了抓头发:“你说,如果成为‘尊’,回到现实世界了,是不是就有机会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了?”
白迩自然无言以对。
这一点,怕是那个king也不敢想吧。
乔惊霆不喜欢想这些想不通的烦心事儿,遂调侃道:“你家是不是好多好东西啊?”
“嗯,代代传下来的。”白迩放下了碗,手指在阳光下轻轻点着桌面,弹钢琴一般轻巧,他小声说,“你也觉得我是残疾吗?”
乔惊霆顿了顿:“有手有脚活蹦乱跳的算什么残疾,你听那王八犊子瞎说,他嘴里就没几句人话。”
“在家,好像人人都希望自己是无色人,但是在外面……”白迩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沉默了下去。
“那你自己呢?”乔惊霆看着白迩空洞的异瞳。
白迩淡淡地说:“他们都说这样好,但有时候,我想晒晒太阳。”
乔惊霆看着白迩落寞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但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晒去吧,反正眼睛晒坏了也能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