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十娘对上陆荣静的目光,微微颔首,不置一词。
陆容静一行人先行告退。之后其他宫妃看无热闹可看,也纷纷告退。比起在淑佳夫人宫里看戏,
还是回宫跟自个儿孩子亲近更划算。
宁淑媛脸色发白的犹豫片刻还是跟着众人一起告退,倒是妙顺华再三拖延,最后还是跪在了十娘面前。
慧敏夫人起身后反而停了下来,“今儿也闹了一天了,佳妹妹怀着子嗣,也不能太过操劳。妙妹妹有事,明日再回禀不迟。”
“求求二位夫人救救皇后娘娘!嫔妾在洛城并未见到皇后,行宫中那个根本就不是皇后!”
“嘭”十娘把茶盏狠狠的摔在妙顺华脚边,“天下皆知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前去感业寺为大梁祈福。顺华这是身子不爽,烧糊涂了不成。说起来了胡话,看来是病情严重。若敏,你亲自送妙顺华回颐华宫。司槿去太医院请太医走一趟为妙顺华诊治。”
十娘冷冷的盯着妙顺华赵氏,果然是心大,拉都拉不回来。皇后在,看着她还是个好的,皇后不在了,没有人提点着,看不就犯糊涂了么?
既然是个自己寻不痛快的,也就没有必要在给她面子。这赵氏和她的女儿果然是母女,不知恩图报倒是处处惹事生非、不顾大局。罢了,这两颗无用的、没有价值的棋子,在念旧也不值当的费心拉拢。
萧家被抄,慕静宁这些日子回了宫中,可没少在宫中闹。要不是她,公主所那边也不会先拦着其
他皇女入住。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给各宫有女的嫔妃买了个人情。
“是嫔妾糊涂了,夫人恕罪。”妙顺华白氏脸色一僵,跪地告罪,随即对上首二人道,“九皇子失了生母,日日哭闹。这些日子一直是嫔妾在带着,他也粘着嫔妾。不知嫔妾可否把九皇子接回颐华宫照顾?”
“妙妹妹还病着,九皇子小孩子家家的,可不敢过了病气。在本宫和佳妹妹择好合适人选前,就先养在瑶华宫侧殿。至于七皇子那,先养在本宫侧殿。妹妹请回吧,放心,佳妹妹带孩子最有一手,必会照顾好九皇子。”
慧敏夫人敲打道,这赵氏确实是心大了,怕是她在行宫也得到了消息,知晓了萧家被诛一事。才急着为自己和二公主找砝码。可这皇嗣的去向不是她一个四品顺华该插手的。这宫里从来都是掌凤印的皇后才有权在皇嗣上给以皇帝建议。眼下是非常时期,皇后不在宫中,皇上在前线顾不上后宫的那些小算计,她和杜氏才有了权利去决定皇嗣的去留。可她一个小小的四品顺华,竟然敢打皇嗣的主意,不知该说她胆大妄为的单纯愚蠢,还是赞皇后这些年把这一颗棋子蓄意养废了的精明?
“送妙顺华回去静养!”十娘不耐烦的挥挥手,若敏和司槿上前强硬的拉拽起妙顺华,口中恭敬道,“奴婢奉命送顺华回宫!”
“杜氏,陈氏,你们欺人太甚!”妙顺华大怒,下一刻被拖拽着向外走,“贱婢,住手!”
“若敏回来,辛巳,你去亲自送妙顺华回宫。不敢让人听到的自己做主处理即可,明白了么?”
辛巳点头,上前一点妙顺华哑穴,把人半拖着走出了瑶华宫。
“姐姐今儿也操心了一天了。带着五丫头回吧,好好休息。明儿一天还有得闹。德妃那,最迟今夜就能恢复。明日清早,你我二人还得去拜见太后。我就不留你了。”
“你也早些歇着吧,等这事儿过了,好好调养。你这边我多有兼顾不到的,你多顾着点自己,多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陈敏娴握着五公主的手,起身离开。
偌大的瑶华宫,经过一番喧闹,只余下了十娘和守着她,新奇的盯着她肚子看的八皇女静玥。
“玥儿也去歇着吧,你以前的屋子,若敏早帮你收拾好了。晚膳时,你三哥也会过来,咱们娘几个一起用膳。”十娘摸摸小女儿的头,这孩子方才虽然疲惫却一直紧张的在暗中护着她。出去一趟,倒是对其他人生了不少戒心,看着长大不少。
“那母妃也歇息下。今日事多,母妃怀着小弟弟,一定也乏了。我晚间在来陪母妃说话。”静玥行礼告退。
临走前又对着若敏道,“姑姑一定要照顾好我母妃。”
“快去吧!”听到十娘的叮嘱,静玥才带着困意离开正殿,自有小宫女带着她去偏殿寻她原先的住处。
“八公主长大了,娘娘和远嫁的七公主不用再担心了。”若敏看着八皇女的背影的,想到她照顾长大却自请远嫁的七公主静涵,不由自主的就说出来这话。
意识到身边人一瞬间黯然,忙开口,“是奴婢逾越了。奴婢扶你回去歇会儿吧。”
“你也去歇会。遥儿晚上回过来请安,你再来伺候晚膳吧。”十娘拍拍若敏的手,唤了殿外候着的画屏来伺候回了寝殿休息不提。
皇子所,三皇子住处。
三皇子面色慵懒的倚在窗边的软榻,放下手中的书信,对着自己的手下暗卫招招手,“说说宫中、朝中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
“主子离开玉京后,皇上銮驾就离京去了洛城,同去的有宫妃五人,皇子皇女若干。洛城那边萧家不知为何惹恼了皇上,先是被罢官,后来据说贞婉仪和萧家家主私通,密谋皇位,被皇上下旨诛杀。萧家还活着的只剩下太后、皇后娘娘和二公主。”
“斩草除根,父皇倒是好魄力。也不枉费咱们的人在一旁敲边鼓。咱们的人,首尾可做的干净?”三皇子慕遥冷静的问道,“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都是九死一生的下场!”
“主子放心,咱们的人一直在潜伏在大公主身边,一得手就已经撤离了。现下大公主被软禁在太后宫中。北疆的势力,皇上也已经派辛寅带着人手去除了。”
“辛寅派人去的?”三皇子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辛寅这次接的是保护我父皇的命令,是轻易不离我父皇身的,北疆那是父皇故意放出的信息,怕是他另有打算。也罢了,不用在查。对本王影响不大。有我那好大姐在,母妃的自责就能解开。”
一身太监宫服的暗卫并不接话,只继续回禀,“夫人在宫中操作了德妃中毒一事,通过此事一举拔除了曦容华和平充容的势力,并借着查案除掉了二人。目前看来,七皇子和九皇子应该是准备给您和六皇子当助力养着。朝中八王借此发作了柳、纳兰家大半官员,他们的家族势力只余下小部分。”
“也是,还有我五弟和八弟不是,也不能让他们的母家太过寒酸。可玉京五大世家也就名不副实咯。”
“此次,您外家杜家的势力,在这次事变中也多有折损。柳家一度曾蓄意打压杜家,为的就是给冷宫中的曦容华争取机会翻身。可这回,柳家错看佳夫人得手段和魄力。夫人其实是查出了四皇子和平充容有染,才设了局,请君入瓮的。”
“我四弟那蠢货,现在被关在哪儿?”
“四皇子还被关在宗人府,无八王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倒是忘记了,我八叔除了是暗卫首领,明面上还有个身份是宗人府宗正。改日本王可得去给八叔请安,求他道手谕,去看看我那好四弟。也给他送份大礼去,想必他的日子一定过得很清闲。”三皇子讽刺的一笑,当年西北与昆桑一战,因为四皇子之故,杜家三房绝嗣,大梁近千士兵为保护四皇子枉死,这笔帐也是时候清算了。
“凤阳城那边,可有消息?”三皇子敲敲眉头,压下因为想到六舅舅而翻腾起的关于西北昆桑草原上跟莫库交谈的思绪,问起南边的战事。
他的好二哥可还陷在凤阳之战中,且他的父皇也亲自去前线督战。
“凤阳那边咱们的人和佳主子的人都探不进去。凤阳城城防很严,倒是皇家在凤城的暗卫这次借着开战又有了消息传给皇上。”言下之意,皇帝身边的暗卫对于战事关注很紧,不似在行宫那么好打探消息。
“杜家那边呢?南锣沿线的势力可有受到打击?”三皇子表示理解,复又关注起南锣势力。
“南锣十三郡,三郡被凤阳王攻下后屠城,其余十郡被二皇子守得很好。皇上因此封赏了德妃为德庄夫人。杜大人那边一早已下令撤出了那三郡,现在负责跟杜府联络的是卫家少夫人。也就是杜大人嫁到南锣商贾之家的小女儿,行九。”
“我九姨?倒是个奇女子。杜家倒是会教女儿,比我父皇强多了。看看我大姐和二姐、三姐,呵。”三皇子端起茶盏,啜一口清茶,“感业寺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你当时留下戊三和戊八暗中保护皇后,之后又调了戊五跟了过去,在调人手的话,咱们这就不够了。”
“算了,既然北疆势力已有人在劫杀,想必也无多少精力再去暗杀皇后。传信给戊三,有紧急情况速速回报。”
“是,属下明白。”
“阿娘身边的暗卫大多在宫外,暗中拔除那两家的势力,你派些人手到瑶华宫去暗中保护阿娘。小六那也是,跟着的人多尽心伺候着。”
“主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第30章 为国为民皆丝汝
南锣,珈县,卫府。
“九娘,爹娘来信说,他们和孩子们已经到玉京了。多谢岳父大人一路上的关照。爹娘听说凤阳的军队在附近的锣县驻扎,很担心咱们的安全,催促咱们也早日启程到玉京跟他们汇合。我这一两天在把咱们家那几间铺子和采盐的商队安排下,你也把家里要发卖的人清点下,咱们不日也上京。”卫三拿着书信兴冲冲的挑帘子进来,走到九娘面前,郑重的对着九娘作揖,“多谢夫人了!”
“相公,你起来。九娘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九娘放下手里捏着的团扇,伸手拉起她相公卫家现任当家卫三爷。
说起来二人自熙嘉十一成亲到现在,已经相伴了十四年。这十四年里,卫家三爷对她不可谓不好。当初南锣盐改的时候,她夹在夫家和娘家左右为难的时候,他一丝一毫都不曾苛责过她,还在公婆刁难她的时候处处维护相帮。后来更是背着公爹交出卫家在内海的商队和勉强开拓出的新航线。也正是因为这一投诚的举动,卫家反而在南锣盐改中保全了下来。后来慢慢的靠着经营,生意越做越大。
生意在其他领域上做大了,盐这块上反而淡了下来。再外界看来,确实不如柳家、陆家等分号赚钱。可看在当年南锣盐运史的面子上,卫家的盐皇家也会暗中征收。
也因为当年的盐改中,爹爹对婆家的多番照顾,公婆也开始真心对她,后来她也生养了自己的孩子,日子过得很平淡幸福。这辈子,她原本以为她就这么过了。直到南锣烽烟迭起。
她不是不想跟着相公孩子离开南锣,到玉京去投奔娘家。可当年,她爹离开南锣回京的时候,南锣的沿线势力就都交到了她手里。平日里,传递消息自然不用她亲自动手,但底下人的管控和消息的筛选都是她亲力亲为。
只因为他爹当年说,南锣势力是杜家的一道保命符,不能丢不能断不能轻易示人。所以为着杜家,为着他爹的托付,她一直是瞒着他的。
九弟到了凤阳后,曾派人跟她联络过,家族希望她现在南锣稳着,待九弟那边寻着机会,自会来南锣接手。
之后朝廷围困凤阳半年之久,兵困马乏之时,被凤阳王率部从密道中逃脱。在锣县攻下三城,南锣十三郡有三郡失守。她九弟率部追击,眼下人虽到了南锣,可着实腾不出手来接掌杜家在南锣的势力。是以,这烫手山芋还是在她杜九娘手上。
“夫人,你今日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卫三看九娘脸色忧虑,忙扶着她靠在窗边的软榻上,
“这秋老虎倒是毒辣,夫人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捡起九娘抛下的团扇,边为九娘扇风,边伸手抚上她的额头,“难受就吭声,别总是怕药哭就忍着。”
“相公,你能陪我说说话么?”九娘看着枕边人关切的眼神,小声问道,“就一会儿。”
这些日子,卫三为了安抚家中下人,安排逃难的下人,着实很忙碌。
卫三闻言一愣,很久没看见自家夫人这么为难的样子了。难道淘气的捏了自家夫人的脸一把,
“行,为夫就在家陪着九娘,哪儿也不去。”
“你们都下去吧。”九娘挥手让贴身丫头都下去守门。
待屋内只剩下夫妻俩的时候,九娘从软榻上撑起身,认真的看着卫三,“爷,九娘没法子跟着您去玉京。但爷放心,九娘已经修书一封了,您带着去玉京,杜家会照顾咱们家的。”
“我原还想夫人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呢?倒是比我预期的快。”卫三接过九娘手里递过来的书信放在了一边,“岳父大人那边,是个什么打算?这么多年,杜家在南锣培植的势力,却不派人来接手,他对你倒是放心。”
“你?”九娘摁下卫三摇扇子的手,“你都知道了?”
“你我夫妻十四载,我还不了解你么?你那么疼孩子的人,舍得离开才四岁的姐儿?我就想啊,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爱子如命的母亲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带着逃难?”
“爷看到我九弟后就确认了吧。”
“原是有个模糊的念头,后来见到你九弟后,想起了一个人。倒是让我明白了过来。”
“那您不生气?”九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最初是很生气,可后来我想,如果我是你,大概也会做一样的选择吧。毕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杜家的女人,我卫三佩服。”卫三摸摸九娘睁大的眼睛,怜惜道,“你们家的事,我不插手,你自己处理就好;但做为你的丈夫,你得答应我,万一遇到了危险,必须保全你自己安全撤出珈县。”
“九娘谢爷的体谅。你放心,此间事了,我会立刻上玉京去找您和孩子们。”
“谁告诉夫人,我会离开珈县的?”卫三笑笑,“纳兰家、柳家、陈家分号的掌柜的找上我,让我随着他们走一趟凤阳。几家自动募捐了一些粮食衣服,准备绕路走内海,跟着商队出海把物资给那边的战士送去。”
“爷知道三家掌柜的身份么?”九娘试探道,“你此处并不太平,可有多做准备。”
“夫人放心,跟着皇帝陛下的商队走,虽然凶险在所难免,但能为大梁的百姓尽一份力,为夫心甘情愿。”
“相公,既然你心如明镜。九娘就祝你此去一路顺风。”九娘注视着自己的男人,果然这人也有许多事瞒着自己。不过只要他心里有她和孩子们,其他的无需在意。
“夫人可把此消息设法传给宫里那位,相比她知道,为夫会更安全些,你们家也会更进一步。”
“多谢夫君。”九娘转瞬明白了自家夫君的打算,鬼狐狸。
“彼此彼此。你把家里下人遣散了,对外宣称回玉京去。之后就撤到你家势力中去吧,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你也是,我等着你回来,咱们一家团聚。”九娘紧紧的抱住卫三,眼泪终于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当日,卫府遣散了下人,夫人带着贴身丫鬟乘坐马车出城去玉京投奔亲戚去了。
南锣珈县的消息传入帝、妃二人耳中,又是一番博弈。
凤阳城外驻地,皇帝大帐。
“丁葵那边传来消息,在他跟丁未、丁巳的逼迫下,卫三答应拿出卫家大半资产买卖物资,并且带着他们走内海航线押运物资亲自来凤阳支援。”辛寅接到消息后,快速回禀皇帝,“只是臣不明白,咱们的人自己也可以从南锣调粮草过来支援凤阳,围困凤阳。为何还非要搭上卫家多事?”
皇帝放下手中的布防图,拿起笔边画地形边答道,“南锣的势力,朕只收回了大半,沿线的消息网并未健全。杜卿在南锣近十年,南锣受他恩惠的不知凡几。他帮着杜家在南锣建立的人脉和关系网,朕一直想寻机会收回。南锣的盐,是帝国经济的命脉,不完全握在自己手里,朕睡觉都不踏实。”
“所以表叔是想借着卫家逼杜家吐出南锣的势力,或者说让杜家在南锣的势力为您所用?”辛寅对着皇帝拜倒,“叔,您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对着辛寅略带讽刺的恭维,皇帝难得的放下笔,伸出两根手指,“南锣的势力有两种方法,一个是朕时日无多或者出了意外,那么这南锣就是他们娘几个的护命符。到时候少不得是她们的助力,你在关键时刻多帮着你佳主子。二来,是朕还健在,那这南锣的势力就必须得收回,养大了心,到时候成为国之蛀虫,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南锣沿线都是富庶之乡,江南结党营私中饱私囊,苦的就是朕的百姓了。一切在还未萌芽的时候掐灭,不是就安全了?”
“可没见过您自个儿诅咒自个儿的。”辛寅撇撇嘴,“有我亲自跟着您,给您当暗卫,那些人能轻易进了您的身?再说了,我可是善毒会医,谁能从我手里讨了好不成?您啊只要不一开战尽往前冲,让咱们跟着提心吊胆的保护您就成。”
“这是变着法夸你自己,还是在埋汰我这做皇帝的无能啊?”皇帝抬起笔敲了辛寅一下,“没大没小。”
慕辛胤打小入宫,后来被训练成暗卫,在宫里的时候一直跟着淑佳夫人。后来脱离暗卫回京,以皇族子弟的身份参战了西北之战。皇帝的重用和信任,让他渐渐的会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偶尔跟皇帝唱个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