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负屈
阿蛮别过脸去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才强颜欢笑道:“小姐,怎么这么说,要不是您,奴婢早就没了去处了。”
沈如故扫了眼盘中的饭菜,又在那没有任何油水的菜肴中翻了翻,才沉下脸对阿蛮道:“阿蛮,我虽只是个落魄的夫人,可是也是知道按惯例来说的膳食配比……”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阿蛮的时候,还记得那丫头是生了张乖巧的苹果脸,脸蛋上微微的婴儿肥都没有褪去,而现在,阿蛮已是面有菜色,下巴也越发尖了起来,一看就是这段时日里吃的并不好。沈如故心中明白分配的伙食一定是出了问题,只是丫头们不愿说,她也不好过问。
“说吧,明月去哪儿了?是不是怡月馆的饭菜被人动了手脚?”
沈如故随是这么问,她的心里其实一片亮堂,想来又是陆碧游看她不顺眼,千方百计的找麻烦来了。
阿蛮眼中豆大的泪水终于是按捺不住的落了下来,这姑娘狠狠一抽鼻子,拿手背在眼上胡乱的抹了一遭,才将抽泣声咽了回去,有一些哽咽的道:“小姐,前院那头已经有好几次送来的都是馊的饭菜了,奴婢挑了好久,才将这些还算完整难过的挑了出来。”
“好了好了,我又不怪你。”沈如故看这姑娘泪汪汪的样子,忙一叠声的安慰,心里却是觉得一阵不妙,生怕明月那爆碳脾气的丫头又惹出什么麻烦来,便问道,“明月那丫头呢?”
这不问倒好,一问,阿蛮却是再也按捺不住的跪下来哭诉道:“小姐,明月姐姐气不过,在院子前头闹着呢,又不让奴婢跟你讲……”
沈如故这下子也是按捺不住了,扶着床沿便坐了起来:“那傻丫头,怎么吃了这么多苦也没点长进?这下子怕是又要遭罪了,你快扶我起来到前头去。”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热辣辣的阳光有些刺眼,沈如故许久不曾出门去,此时竟觉得脚步也有些虚软了,只得半个身子撑在阿蛮身上,一步步往外挪去,还没走多远,便听见了门口传来的一阵争执。
门上还是当初她牵着君兰的手一同仰头看的那三个字,当时陪在她身侧的女孩已是不见了踪影。
明月叉着腰正在和送饭来的丫鬟怒目而视,两人脚下是打泼出来的饭菜,远远见着那丫头骂骂咧咧的,想来嘴里也没一句好话。
明月只觉得这几日来她实在是受够了,先是克扣了饭菜的量,接下来干脆是半生不熟的食物,而方才送过来的直接就是馊饭菜。明月本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没了在一旁的约束,那倔脾气更是拉不回来,当下便一巴掌打翻了食盒,饭菜倾倒了一地,与门口没有打扫过的尘土沙砾混在一起。
沈如故心里着急,远远就提高了声音道:“明月!你给我回来。”
明月的身子摇了一摇,像是听见了那边的动静,虽是退开了一步,却还是没有半点回来的意思。沈如故走近了两步,才看见地上的饭菜里甚至有蠕动的毛虫,那灰绿色的霉点密布在其上,散发着让人看一眼就想转头的恶臭味。
“哪个给你的胆子,送来这样的东西!不知道我家主子怀着身孕吗?”明月狠狠的骂道。
“怀着身孕又怎样?还不知是哪个野男人的贱种呢!”那丫头也是个口舌伶俐的主,不甘示弱的顶了回去,也不介意沈如故正在朝这边走来。
明月的脸白了白,想到了赫连禹凡每次看着小姐时那古怪的眼神,一时竟是找不出话来反驳。
“怎么?没话说了?怕不是让我说中了?”那丫头愈发的肆无忌惮,“你那个贱主子还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妖术,把王府两个公子都迷得神魂颠倒的,当着众人的面眉来眼去,当大家都是瞎的吗?依我看那,这样的女人干嘛还留在府里?早打出去算了!”
沈如故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自己在府内众人的眼中已是这样一个遭人嫌的角色了吗?想归想,她还是陪着笑脸拉住明月,对那送饭来的丫鬟好言道:“那位姑娘,不知我们是哪里得罪了,你看这饭菜,怕不是送错了?”
“没送错,你这种恶心肠的女人,就只配吃这种坏了的饭菜!”那丫头竟是没半点尊重的意思,后半句话虽只是小声地嘀咕,还是传到了沈如故耳中,只让她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这位姑娘……我们之间怕不是有些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那丫头一声冷笑,竟是颐指气使的下了定论,“我家主子吩咐过了,不吃就算了,难道还求着你们吃不成?”
说罢,那丫头竟是一转头拎着空食盒离去,看也不看那面色尴尬的主仆二人一眼,嘴里还念念叨叨着:“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主子干嘛还要给她们送吃食,依我看还不如就饿着算了!”
明月气的脸色铁青,冲出去就想扇那丫头耳光,却听见沈如故一声厉斥:“明月你要是赶追出去,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小姐!”明月堪堪停下了脚步,满脸的愤恨不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如故见她不再追赶,这才缓缓松一口气,无奈的劝慰道,“既然整府人都看咱们不顺眼了,那又何苦出去讨嫌?罢了罢了,清者自清,仍他们说去吧。”
“可是小姐你怀着身孕呢,这般下去,身子骨都要受不住了。”明月的心里全是担心。
“先前怡月馆内应该还有一些存粮。”沈如故叹了口气道,“再不行就把我的首饰都悄悄拿出去当了吧。”
明月和阿蛮看着自家主子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最终都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怡月馆内就此过上了一种无比清贫节约的日子,没有饭菜也没有人来往,沈如故有时回想起她初嫁来掌管府中事务的时候,院中门庭若市的光景仿佛还在昨日,如今却已是冷清如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