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天哪天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方汝心低声道:“才领证不久,半个月前。”
  “我就说你这半个月怎么跟打鸡血似的,原来有他鞭笞着你啊。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之前连男友都没呢,怎么突然跟他结婚?难道说他一直是你秘而不宣的男友?”
  为了避免讲出多余的故事,方汝心点点头。
  谷雨微嗔怪地拍了她一下,“你啊你,人小鬼大,当初招聘时问你有没有,你斩钉截铁说没有,亏我这一年还四处给你物色好男人,你倒好总是推托不见,我以为怎么回事呢,生怕你被哪个老男人缚着,没想到……”她抚抚自己胸口,“了却一桩心事啊……这敢情好,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手就拿到王牌中的王牌。”
  方汝心微笑着,没接话。
  谷雨微继续打趣她,“你瞒得可真紧,我要是你,可能会高兴到昭告全世界,看到没,在滨江这里,至少要放五个热气球,分别写着五个字,我,夫,是,邵,寻。然后坐等财经娱乐头条,从此以后你就是人尽皆知的邵夫人。”
  方汝心哈哈大笑,这场景没法实现,幻想一下还是可以的。
  “你跟他都是t大的,果然顶尖学府就是资源好,念书时候在一起?”
  方汝心点头,“对,已经好些年。”
  “怪不得邵寻不近女色,原来是已经有主,那他很可以啊,这点看出来人品不错。”
  “他的确很好,还会做饭呢。”
  “你这简直比中彩票还爽,丈夫那么有钱那么帅,还整天做饭给你吃。”
  方汝心甜蜜地脸颊浮出红晕,“做饭归他,其他我来。”
  “两口之家最大的工作量就是做饭,其他家务都有机器。”
  “所以我最近长胖不少,又要减肥。”
  “想想我老公那厨艺,真是影响我婚姻的稳定。”
  她俩嘻嘻哈哈地在卫生间里说了好一阵,突然一下,最里面的隔间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当然是她们的女同事。
  这就……
  方汝心跟谷雨微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毛毛的。她俩有默契,哪怕方汝心不说,谷雨微也知道要给她保密,但现在被外人听了去,而且还是那个性格阴里怪气的孤僻姐。
  她似乎嫌她们太吵,将不满的情绪发泄在脚步上,噔噔噔几乎要用高跟鞋把瓷砖剁碎。那样气势汹汹地过来,方汝心即刻往旁边一让,把洗手台留给她。
  方汝心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掩盖过去不让她泄露,结果对方洗完手,刻薄地训道,“整天干点正经事行么?在这里做白日梦嘴上念叨就能实现?还嫁给邵寻,我还是邵寻的妹妹呢。”
  方汝心竭力憋着笑,“教训得是。”
  然后这种静默一直维持到对方离去,留下来的俩只笑成一团,笑到最后在那喘气。
  “行了行了,你赶紧收拾电脑,我们现在就撤,要好好庆祝顺便放松一下,我带去你豪华泳池,有两张vip券哦。看你热的,衣服都透了。”
  “可是我没有泳衣,能借你的吗雨微姐?”
  “当然可以,但我只有bikini哦,哈哈哈哈。”
  “啊,那我不要了……”
  “哎呀走啦,不穿也得穿,除非你想果着。你要是还没结婚,保守情有可原,但你现在都是已婚贵妇,还怕什么?”
  她嗲里嗲气地争辩,“我只想给他看。”
  ☆、【二更】
  14
  邵寻跟庄翊出完了差,正坐在往机场赶去的出租车上。原计划是八点的航班回去,结果现在提前了三小时,显然是生意没谈拢,继续留也是浪费两位老总的宝贵时间,还不如早点撤。
  庄翊来回翻阅供货商提供的可行性投资报告,最终仍停在那高额的利润率上面。资本都是逐利的,在行业平均利润不超过15%的情况下,对方提供的60%可以说是巨额,非常令人心动。
  “我回去得自己算算,太高了,有点离谱。”
  邵寻,“我觉得倒是有可能,因为他们成本低廉。”并且讽刺地跟了句,“估计是全世界最低的。”
  “鲸鱼制成的奢侈品,听起来噱头很大,要不……让市场部做个问卷发下去看看结果?”
  “就算有市场也不做。”
  庄翊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死心,“捕鲸在小日本是合法的,那几个矮子也给我们看了经营牌照,只要我们能申请到进口,一切就都可以了啊。”企业家不是慈善家,他们跟圣母圣父可不沾边。
  “鲸制品被卡得死,很难申到进口,有这功夫还不如挖掘别的更环保的商品。”
  “蛇皮、鳄鱼皮不碰,皮草不让入驻,鲸制品也没戏,那我们明年继续维持老业务?我怕销量上不去啊。”
  “这种猎奇的新业务,销量一时上去又有什么用?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这就不一定了吧,你看皮草已经昌盛了多少年?”
  “是,它昌盛过,但最终不还是衰败了吗?”
  “那照你这么说,只要时间够长,任何行业都会衰落乃至泯灭。”
  “所谓产业变革,不就是新生摧毁旧的?可大方向总归是朝着更环保、更人道的方向去,我们总不能逆而行之。”
  庄翊听完,把手里的报告往旁边一扔,“这个观点我同意,但日本滨海鲸鱼过剩,他们可以捕,就跟国内也有人吃狗一样。只要是合法的就行。”
  “过剩是他们的托辞,一零年澳大利亚还告过日本的捕鲸船,这行径在矮子国合法,但在国际上劣迹斑斑,本来我以为是看金枪鱼、三文鱼那种海产,临到头给我换了里子,”邵寻越说声音越阴沉,“别说合作,没当场发飙算给他们面子。”
  他早年的时候很彪悍,遇到这种鸡贼的厂商,那手里的滚咖啡至少要迎头泼出去,这些年他内敛很多,极少大打出手。
  “算是见识一下这行有多暴利,60%的利润率怕是真的,要不然怎么非要去捕杀?鲸制品我还可以接受,拿去下嘴就……我这种肉食主义者吃了都有点想吐。猎奇也说不上,或许只是我们没习惯,你看他们还吃的挺欢实,现在想想挺变/态的。”
  邵寻没吭声,只因回想起晾晒鲸鱼的场景。偏偏送两位老总离开时,厂商还给了好几盒切好的生肉,血红血红的。当时邵寻的脸色真是阴云密布,眉头狠狠拧着,好像下一刻就要发怒。几个日本人被他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询问翻译是不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庄翊让邵寻回车里,然后自己跟那群人略周旋一番,这才风平浪静地分道扬镳。
  这笔生意又是彻底做不成,庄翊也不再劝说什么,只是乏味地往后一靠。
  “这态势可不行,已经谈崩好几个,你还引了新股东进来,每人都削了1%出去,邵寻不是我说你,最近的动静可真有点大。江誉对你很不满,当然除了他还有别的股东,你再不让利润明显涨上来,总经理是别想再当。”
  邵寻却冷冷淡淡:“那就让他们换,我巴不得减轻负担。”这样还可以多陪陪家里那只黏人的小狐狸。
  这段婚姻给他的感觉就是,千万不要再养宠物,一只完全够了,每天打开门就往身上窜,摇尾巴要抱抱,但整天又没时间遛她,搞得她总是挤到书房里来。
  他要是板着脸或者全程不跟她对视,她就自己在榻榻米上玩儿,发出各种小噪音,他要是愿意给一个温和的眼神,那她立马会钻到他怀里。
  她的黏人程度,已经让他有点困扰,毕竟偶尔会影响他的工作效率。可她恍然不觉,或者认为这是天经地义,每次坐到他腿上一起看资料,她还问东问西,为什么国际市场这么大但国内市场这么小?为什么资本净收益率会反超股本收益率?总之十万个为什么。
  他起先耐心回答,面对自己老婆,他还是很温柔,后来他的回答就变得越来越简短,到最后他认为问的幼稚或者可以搜出答案的,他便不想开口。
  他并不觉得那些问题会真正难倒方汝心,其实她就是想找话说而已,想窝在他怀里甜蜜地撒娇。新婚妻子想要丈夫更多陪伴,有错吗?邵寻都知道这没错。
  “你不怕他们又借机稀释你股权吗?而且真让你闲,你能闲住?前年吧,让你休七天年假,结果你两天后就跑回来,并且从那之后再也没休过,邵寻,你是真喜欢这行我能看出来,让你游手好闲,你不得憋死。”
  邵寻接过庄翊递来的烟,“未必,如果遇上了更喜欢的呢?”
  “哟,你还能更喜欢什么?”庄翊无不戏谑,“老婆?可你又没有。”
  邵寻抬眸,淡淡一瞥,“谁说我没有?半个月前刚扯了证。”
  庄翊根本不信,挖苦地啧了声,“哪个女人会嫁你?尼姑奄还俗的吗?”嘴可真毒,这样讽刺邵寻的不近女色和不懂风情。
  邵寻对这种话并不在意,“方汝心,跟进公司标的的研究员。”
  庄翊噗嗤笑了,“你也稍微编个像样的,总归你俩得有某种联系吧?随随便便扯个小女生,我是你哥们不是你亲戚,你犯不着糊弄我。”
  “是真的,她也是t大的,后来又不停跟我有交集。”
  庄翊还准备继续嘲他呢,但转念一想,好像真是邵寻说的这样。
  他“诶”了声,转过身盯着他,“就那个女研究员?又白又嫩,嘴角有颗痣的那个?”
  邵寻轻轻挑眉,“除了她,难道还有第二个?”
  庄翊听完就接受,并没有一惊一乍,毕竟这种事在他看来,也再正常不过,这总裁那经理的,其实都愿意找这种适婚的老婆,年轻漂亮脾气好。
  这下子他可就话锋一转,“她到底小你几岁,说出来给我做个参考呗。”
  邵寻抽着烟,不愿吭声。
  “说说嘛,没事的,”庄翊搭着他的肩,“方汝心今年刚入职是吧?才二十二?啧,真有你的,她比你小十岁,快整整一轮啊。”
  “去你的,她二十六。”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也徐徐笑开了。不过他们终究跟女人不一样,放松之后又很快言归正传。
  庄翊说:“有个云南的厂商联系我,说他们用花制作高端的香料香水,我看了他们的商业融资书,还行,整套工艺很环保,又符合银座的定位,到时候一起去看?”
  邵寻说行,“汝心给我推荐了一家,做人造皮草的,下个月调研,你有兴趣吗?”
  “既然你都说了,那就去呗,哎……还是赶在年前谈成一个吧,不然真不好交代。”
  邵寻仍旧不在乎,“我们又没上市,用得着跟谁交代?”
  “合伙人啊,他们一个个老奸巨猾,都不好伺候。一旦分红没法满足胃口,可就开始觊觎你手里的股份,我可不想八年前的内斗再次重演。”
  最后一句话似乎戳中邵寻的点,他终于不再冷漠淡漠,沉吟着抖了抖指尖的烟,“ 我不允许。”
  在前面开车的日本司机觉得中国商人很奇怪,个子巨高无比,看起来很不好惹,而且刚上来时,俩人还因意见分歧相互吼了几句,可后来氛围又奇异般地好转,五分钟前还听到愉悦又低沉的笑声,结果现在又一声不吭,都在闷头抽烟。司机如坐针毡,只想尽快把俩人送到。
  邵寻给方汝心打了个电话,但响好久那边都迟迟不接,直到第二次才被接起。
  方汝心显然没有乖乖待在家,一接通就听到她喘得很厉害,仿佛刚做完激烈运动,而且还没说话她就咯咯笑了起来,显然不是对着邵寻,而是她自己那边。
  邵寻也就不开口,等着。
  足足一分钟,那边的嬉闹才略微暂停,方汝心对着手机讲,“是我是我,怎么啦?你到机场啦?”
  她是有多开心,尾音都上扬地雀跃着。
  “你在干什么?”他问。
  “游泳啊!”她兴奋地回答,“超级舒服的,还可以水上排球哦,你要不要来?我们在露天皇朝这里。”
  “现在正下雨,你还露天游泳?”他说得当然是她那边的天气。
  “没有下雨啊,只是有点阴,正好嘛紫外线少,而且快到傍晚也不怕晒……”这一整句还没说完,她又脆生生地笑起来,“哎呀干扰我讲话,手机掉到水里会坏的……嗯嗯嗯好痒……快别闹了讨厌……”
  邵寻刚想开口,那边哐一下直接断掉。
  他觉得她非常粗心,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她昨晚刚跟他说,上个月例假量少还有点痛,疑似那什么的时候留了点伤,这种情况下,至少要休息一两个月吧?至少要等例假正常才放飞自己吧?她竟然这么快就敢兜着泳装下水?女式泳装都很贴身,紧巴巴地卡着那里,也不利于恢复吧。
  他可以在她说出“我在游泳”的一秒后就想出这么多前前后后,可当事人自己却后知后觉,甚至还在那边没心没肺地翻腾戏耍。
  邵寻很快又拨一次,但这回听到的竟是笃笃笃的断音,她手机怕是真掉进水里,已然打不通。
  他略微思索,离她工作地点比较近的是四医,然后又用手机一查,四医的妇科排名很不错,那么她很可能去的就是这个。正好他认识那里的副院长,一个电话过去,让对方帮个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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