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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归蝶,斋藤归蝶!只不过眼前的这个归蝶并没有之前的血腥与妩媚,只是一个清丽娴雅端庄俊秀的女子。或许,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吧。不过很奇怪,她说的明明是日语,我却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没办法,这世上不乏名刀,我手上也有几把,可是刀固然锋利,却缺乏韧性,在战场上冲杀的时候,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男人把那把断刀插回了刀鞘,悠悠的叹了一声。“要是我也有一把传说中天丛云剑那种拥有蛇灵的神剑,那该多好,据说拥有器灵的武器,特别的坚固,而且还能保护主人。呵呵,可惜啊,这也只能是个小孩子一样的想法。”
  归蝶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端庄闲适,可是嘴里说出的话,却让我觉得有些不是味道。“夫君在收服美浓的时候,需要的是归蝶的智计与斡旋,现在,夫君想要征服天下,需要的,便是归蝶的生命与灵魂了么?”跪坐的归蝶捧起了那把她捧进来的刀,那刀鞘和刀柄,无比的眼熟,赫然就是妙法千五村正。
  “浓姬,不要开玩笑了,夫君就是随口一说,你还要当真么?”男人笑着举起面前小几上的酒杯,把里面的酒水一口饮尽,“征伐天下,毕竟,也不是靠我一人的刀剑,即便断了,也可以换新的。”
  “刀剑,就是武士的命,这是归蝶寻来的势州匠人千五村正打造的刀,上面刻了整部的《妙法莲华经》,希望这把刀,能和归蝶一起在战场上守护归蝶挚爱的夫君。”归蝶说着,竟然就那么抽出了妙法千五村正。把刀尖抵在自己的肚子上。“夫君,你要让归蝶,看到你的天下。”“噗呲”一声,那个名叫斋藤归蝶的美丽女子竟然就那么把村正插进自己的身体足有一半,刀尖甚至透过后背露了出来,樱色的和服顿时被她的血液染得鲜红。
  “归蝶!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傻!”那个男人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抽出那把断刀,走到归蝶的身边。我能看到,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眼中有难以隐忍的泪水在溢出。“我,我只是,我只是一句戏言,你……”他举起了断刀,对准了归蝶的脖子。这,和我们通常见到的情况略有不同吧。不过,举刀看向自己妻子的脖子,未必就是罪恶。男人想做的事情,叫做介错,就是替剖腹的人斩下头颅,以减少他们的痛苦。
  “不!夫君,我,我不需要介错!”说话的同时,归蝶把那把刀狠狠的横拉了一下,让那伤口变成了一个即使以现代医术也无能为力的存在。“你,你从前就说过,想要,想要那样一把刀。我,我问过尾张国最好的刀匠,他们,他们说,只要有一个人,心甘情愿的用刀剖腹,把所有的意念和生命全都交给那把刀,刀,就有了灵魂。我,我希望,希望夫君能拿着这把刀,上洛,座上征夷大将军的宝座,成为,成为,天下人。归蝶,归蝶愿意用我的一切,来陪伴夫君,走完天下之路……”
  美目一闭,阖然而逝。
  一滴清泪,落在女子握刀的手上,男人跪在那里扬天长啸,“归蝶,哪怕化身魔王,我也要把这条天下之路走给你看!!”
  四周再次变得一片漆黑,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我一个人的心跳,在观赏归蝶画像的时候,浅井市给我讲过,这位归蝶夫人被誉为战国三夫人之一,帮助织田信长取得了她的家乡美浓国,之后,就彻底的消失在了历史舞台上。想不到,想不到这个斋藤归蝶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消失,又是以这种方式永存。那个男人,就是织田信长么?他很幸福,能有这样一个女人,舍弃一切的爱着他。可是,为什么我看到的归蝶,没有半分的娴雅,反而是有一种异样的妖娆妩媚呢?也许,是因为杀戮吧,这把刀,最初拿在织田信长的手中,然后辗转不定,最后才落到了土肥原龟三的手里,在这漫长的数百年间,它究竟杀过多少人,恐怕没人知道。可怜的女人,是因为杀戮而蒙蔽了本心,才变成了那个样子么?
  “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了,对么?”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紧接着,那个穿着樱色和服的女人从前面的黑暗虚空中款款走出,不过,她的一条大腿已经是露在和服外面,说不出的妩媚妖娆。
  “没错,我知道,我甚至有点小小的感动,但是你要是以为,我会因为这个而认同你的行为,去杀人,去走什么天下之路,你就太天真了。”锋利的刀尖,被我插进脚下的黑暗之中,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地面,反正我就那么插了下去,它也就那么立在了那里。“放弃吧,归蝶,时代已经不同了,不再是那个依靠武力就可以纵横天下的时候了,你的梦,也该醒醒了。”
  “梦?这不是梦,这是责任。”归蝶的脸色突然肃穆了起来,“这是拿起妙法千五村正之人的责任,天下人,妙法千五村正只会陪着天下人奋战到最后一刻!”
  “噗呲”随着一声刀子入肉的轻响,我的后腰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微微扭过头一看,在我身后的,正是那个刚刚在屋子里擦拭断刀的男人,而他手上拿着的,则正是我刚刚插到脚下的妙法千五村正。
  “如果,你不能履行这份责任,那么,就死吧。”归蝶的嘴角,突然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要么杀人,登上天下之巅,要么被杀,成为其他人的垫脚石。这,就是宿命。”
  “如清凉池能满一切诸渴乏者,如寒得火,如裸者得衣,如商人得主,如子得母,如渡得船,如病得医,如暗得灯,如贫得宝,如民得王,如贾客得海,如炬除暗,此法华经亦复如是,能令众生离一切苦,一切病痛,能解一切生死之缚。”就在我想着自己是不是会倒在这个可笑的宿命之下时,一段经文突然在这黑暗的空间中响起,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扭曲,模糊,归蝶那美丽的容颜也变得怪异起来,好像一个中世纪的老妖婆。这经文我很熟悉,正是铭刻在妙法千五村正刀身上的《妙法莲华经》,可是,是谁在念经呢?难道是村正自己在念经,对抗自己的器灵刀魂?
  不,不对,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我听过,而且,还是最近听的,刀子插得好疼,是谁,究竟是谁在念经,是来救我的人么?
  眼前的黑暗,在一瞬间化作片片黑暗的残片破碎开来,眼前出现的,依旧是那个我们在调查的房间,所不同的是,玉思言此时正捂着流血的胳膊靠在墙边,我的肚子上确实插着一把刀,没错,就是我的妙法千五村正。血液顺着刀身一点一点的向下流淌着,而我的身边,一个人正在不停的念诵着《妙法莲华经》“我……我这究竟,究竟是怎么了?”我不知道我是在问玉思言还是在问身边的人,不过在问话的同时,我扭头看了一眼。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在我身边不停念诵经文把我从那个黑暗的世界中解救出来的人居然不是瞎子不是白冰不是毛大师不是陆不同而是我一直像防贼一样防着的尾张株式会社的副社长——月光宗春!
  “蛤蟆,你,你恢复神智了么?”玉思言说着,似乎想向我这边走过来,可是她刚刚抬脚,就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在她刚刚靠着的墙壁上,赫然留着一道无比炫目鲜红印痕。
  “我,我没事,你,你的伤,严重么?”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说出我没事这句话的,面子作祟,还是什么?但是我真的很关心玉思言的伤势,直觉告诉我,她背上的伤,就是被我砍得。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醒来了就好,沈先生,我现在立刻打医院的急救电话!你们,你和玉小姐一定要挺住,我们,我们不能让那些极右组织的混蛋得意!”月光宗春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慨,这一次中国之行让他损失了十几名出色的员工,现在,又是我和玉思言。呵呵,这一刻,我开始相信他了,相信这个帅得不像话的日本鬼子。或许,他说的那些,和平交流的愿望,都是,真心的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 觉悟
  在手术室里呆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说起来,以前中过幻术,入过魔,但是自己插自己一刀,这还真的是第一次。给我动手术的大夫,都说我的刀真好。没错,刀真好。刀子过于锋利,以至于我肠子和肚子上的切口全都是光滑平整,甚至刀身还堵塞住了肠子的切口,没有让肠液流到腹腔里腐蚀我的脏器。这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么?
  躺在手术台上,我的身体失去了知觉,脑子却没有一刻停歇过,妙法千五村则,归蝶,我一次次的入魔都是因为你么?那么,之前跟我说话的那个魔王也是你么?我该怎么处理这把刀呢?抛弃么?有些无奈,那把刀就好像是毒品一样,一旦沾上了,就让人无法放下。因为有了它,我才可以和那些妖邪们对抗,可以无惧出现在我身边的妖魔鬼怪。如果没了这把刀呢?我还剩下什么?符纸,陆不同研发的装备,以及自己仅仅拥有的那么几个法术。靠这些,我能把我的阴倌之路走下去么?
  我,好像有点过于急于求成了。一直以为自己很牛逼,可以斩妖除魔,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个阴倌,可以拍着胸脯说“有鬼怕什么,交给我”。可是事实是什么样子呢?一旦离开了那把刀,我就被打回了原型。单纯以外物强化自己,终究不是长远之计。看来这次事情之后,我有必要放下一切工作,好好的进行一下修炼了。
  当我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有好多人围了上来,老爸老妈,白冰,瞎子,静儿,高灵韵等等,甚至还有月光宗春。可是我没有看到玉思言。对啊,我是看不到她,玉思言受的伤并不比我轻多少吧,可是我的手术室外有这么多人守着,而她呢?“玉,玉……”我的神智依旧是清醒的,身体却麻木的很,麻木到我甚至连话都说不完整。
  “玉思言那边,有小权盯着呢,你别担心了。”白冰虽然这么说,脸上挂满了担忧的神色。
  “伤……”我想问她的伤到底怎么样了,在那间休息室里,我看到过玉思言的伤口,那道伤口几乎把她的后背划成了两半,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白冰,你就别骗他了,我认识蛤蟆这么多年了,他并不是一个受不起打击的货。”瞎子拍了怕白冰的肩膀,似乎是示意她不要再隐瞒什么了。“玉思言现在还在抢救,她的伤非常的重,严重失血,而且刀口很深,深到伤到了脊椎。大夫说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救活那个女人,就算能救活,她的下半辈子,可能也只能依靠轮椅了。”
  “什……么!”我的手开始颤抖,玉思言的脊椎受伤了么?这辈子都可能再没办法站起来了么?是我,是我造成了这一切,是么?是我的意志薄弱,被斋藤归蝶影响了心神,是我,都是我,都是我这个没用的家伙……眼睛,开始湿润,除了眼泪,我甚至没有其他办法来表达我的自责。
  护士把我推到了病房里,老爸和白冰一起,把我搬到病床上,对这一切,我毫无感觉,我只知道自己是个傻逼,是个弱者,是个可能毁了同伴一声的混蛋。
  “蛤蟆,给你看看这个。”瞎子破着脚,凑到我的床边,举起手机打开一个视频给我。视频中,玉思言趴在手术台上,一边吊着血袋,一边用惨白的脸对着手机屏幕。“张秦,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把我的事情告诉沈浩,把这段视频给他看。”玉思言的声音很虚弱,但很清晰,“沈浩,我知道你现在在自责,可是,你要知道,那并不是你的错。我,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看到你,不过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在自责的发抖。傻,傻瓜,不管我是残废了,还是没能从手术台上走下来,你都不需要如此自责,因为,这就是我们的宿命。”玉思言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凄美的笑容,“野狗终须山上葬,将军难免阵前亡。自从加入特别行动组的这一天,不光是我,你和张秦也应该做好随时死去,随时面对战友死亡的心理准备。虽然我们从来都不被政府所承认,但是这个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抱着守护普通人的心思在拼命战斗。如果我死了,请,不要悲伤。你要做的,是连我那份责任一起扛在肩上。继续走下去。好羡慕你们这些会法术的人啊,像我这样的,就算功夫再好,就算有个和火语并称的绰号,也终究只能算个内勤。沈浩,把我那份责任,一起担起来,我相信,你能做的,比现在的我俩,更出色……”玉思言的笑容,定格在了画面上。
  视频,就只有十几秒的时间,我却感觉到一种无比的漫长和沉重。我之前,是太幼稚了么?一直以来,我就把加入特别行动组当做是一种交易,我帮他们干活,他们帮我提供对付贝组织的帮助。而那些降妖除魔的事情,多半,我都只当做是一种工作,而不是一种责任。可是,这个女人,她为什么能如此坚强,在自己生死未卜的时候,还来向我说教,告诉我要做好面对死亡,面对同伴死亡的准备,告诉我即便她死了或者残了都不是我的责任,而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这是为什么?责任,是责任么?回想过去的种种,相比这个女人,我真的是好幼稚,幼稚到以为我所经历的这一切只是一个游戏,一个故事,而我是游戏的玩家,是故事的主角。在我的思想里,只要我能一路走下去,一切困难就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是,事情真的是这样么?回想一下过往的一切,多少次我都是靠着运气熬过来的,可是,幸运女神会一次又一次的眷顾我么?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像玉思言一样,被推进那个生死未卜的手术室,等待自己未知的命运呢?
  “沈浩先生,请你振作起来,玉小姐的话你都听到了,她绝对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迷惘的样子!”床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正是用《妙法莲华经》救下我的月光宗春。在月光宗春的身后,浅井市双手捧着一把刀,就好像归蝶那样捧着。
  “月光宗春先生,对不起。”我惨然一笑,也许是麻药的劲儿开始过去了吧,身上渐渐的有点知觉了,舌头,也开始灵活起来。“我们本来是负责安全工作的,没想到却接连的死人,丢东西,到最后,还需要月光先生出手来救我。真的很惭愧。现在我和玉思言都受了重伤,张秦的腿伤也还没好,我会向省厅报告,请他们派更加强力的成员来协助你们完成这次展览。”
  “沈先生过谦了,敝人从来没有怪罪沈先生的意思。只是关于沈先生这把刀,敝人有个不情之请。”月光宗春说话的时候,浅井市已经捧着那把妙法千五村正走到了他身边。“刚刚在沈先生动手术的时候,我和阿市对这把刀进行了一下鉴定,我们现在基本上可以确认,这把刀,就是传说中我们尾张国的英雄,织田信长公的佩刀——妙法千五村正。村正在日本,一直有着妖刀的称号。以宗春当时所见,沈先生是被这把妖刀反噬,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在沈先生养伤的这段时间,我希望能把这把妙法千五村正放到我们的展厅之中,一是进行展览,二是暂时让沈先生脱离妖刀的影响,沈先生这次受伤很重,继续留着这把村正在身边的话,我担心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浅井市捧着那把刀,她的眼中却流露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神采,应该怎么形容呢,我也说不出来,该用狂热来形容么?感觉她就好像捧着自己的亲人一样。不过,这个也并不稀奇,她对织田信长那一家子的东西好像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偏爱。不然也不会在十兵卫自焚的时候还留在那个展厅。也许,她的祖上是织田家什么人吧。
  “没那个必要。”我勉强想撑起身子,却被瞎子一把按住了,“别乱动,你的伤很重。”“好了,我知道了。”微微点点头,伸直身子,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把刀,是我的战利品,我不会交给任何人的。”
  “沈先生,敝人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现在,沈先生受伤住院,把它留在身边也是个不安定的因素,如果这个时候,这把妖刀再作怪,以沈先生的身体状况,我怕它会危及沈先生的生命。”月光宗春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你们把它拿走。咳咳……”很努力的想要抬起手臂,可是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这把刀,的确是一把妖刀,会迷惑人的心智,也正因为这样,我必须把它留在我的身边。现在,它的花招我基本上都见识过了,它再想对我做点什么,也很难了,如果落到平常人的手里,真不知道他们会拿这把刀做出什么事来。尤其,还有那个人的事情没用弄清楚。”
  我对着月光宗春眨了一下眼睛,后者立刻会意,知道我说的是明智十兵卫,长叹一声,点点头,让浅井市把刀放在了我的身边。“那,沈先生,一定要尽快好起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要把原定的七日展览期做足,我们,需要你!”
  第二百五十五章 水疗术
  “呜呜呜呜……”一阵哭泣声从床边传来,微微睁开眼睛,却看到小诗趴在床边,小身子不停的抖动着。她是在哭泣,是么?“臭丫头,你,你哭什么?”努力的抬起一只手,放倒她的头上,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小诗缓缓的抬起手来,明澈的大眼睛下满是泪痕。“没用。”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就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足足过了半分钟,她才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摇晃着我的手,让我那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面颊。
  “你要我打你?傻丫头,爸爸怎么舍得打你呢?”我没有抗拒小诗的动作,不过我的手在每次接触她脸蛋的时候都努力让动作放的轻柔一些。“好了,傻丫头,不要自责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诗这样的表现,是在自责,责备自己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没能及时出现。说实话,我也挺奇怪的,为什么那时候没有看到她,不过那并不重要,人活在世上,有底牌是好的,但是不能时时刻刻都依赖着什么底牌。我喜欢小诗,我接受小诗的帮助,我疼爱她,但是这并不是危险时刻我期待她出手救我的理由。
  小诗的眼圈里,再度冒出了泪水,不过她没有继续用我的手去打她的脸,而是把我的手紧紧抱在她的胸前,就好像害怕我突然离去一样。
  “小诗,你当时没有出现,是有原因的,是么?”从第一次遇见小诗开始,她就总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从来没有抛弃过我,这一次,我被困在那个幻境里的时间应该也不是很短,正常情况下,在我用刀砍伤玉思言的时候小诗就该出来阻止了。可是她没有,直到我给自己来了个串糖葫芦她都没有出现,我不相信这是她故意的。
  小诗点点头,从我枕头底下摸出那个小瓷瓶递给我。然后,她用手指在小瓷瓶的瓶口抚摸了两下。
  瓶子,瓶口,难道说……“丫头,当时有人把你封在了瓶子里,让你出不来?”小诗不是万能的,那种小瓷瓶,原本就是为了禁锢鬼魂而存在的,如果是有人封了瓶口,她自然是出不来的,不过,即使是洗澡的时候,小瓷瓶都会被我放在我能看得到的地方,不应该有什么人能对那个瓷瓶做手脚的。
  小诗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指了指被我立在床边的妙法千五村正。
  “你是说,你是被那把刀封在瓶子里的?是斋藤归蝶做的?”不得不说,这个女鬼,或者说这个器灵真的很强大,一而再再而三的影响我的心智,要不是每次总能好运的被人拉回来,也许我早就成魔了。
  小诗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不太明白她这个动作的意思。是,又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呢?唉,怎么样才能恢复这丫头的说话能力呢?那样的话,很多事情做起来就要方便的多了。不过,说起来这间医院的恢复速度还真是快,明明之前那么多人被侵蚀成了蛆人,不过短短一两天的时间,就恢复正常运转了,还真的是很有效率啊。
  小诗看着我的表情,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拉起了我的左手,按在我腹部的伤口上。纤细的指尖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的点了两下。
  “怎么?你是说,我的手可以用来恢复伤口么?”有些无奈的笑笑,每次一看到左手我觉感觉悲催,这几个月来,我左手上开的口子比我这前半辈子加到一起都多,而且,九成以上都是特么是我自己割开的,还能不能再悲催一点啊。不过很奇怪的是,除了左手掌原本的断掌纹之外,即便开过很多口子,我的左手上却并没有留下新的伤痕。等等,没有留下伤痕?对,不光没有留下伤痕,左手上的伤口还复原的特别快。几乎每次割伤以后,最多睡两觉,手上的伤口就会愈合,一点伤疤都没有,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能一次又一次,毫不在乎的给自己放血吧。
  “小诗,我该怎么做?”小诗既然让我把手放在伤口上,她一定知道什么。丫头没说话,只是用小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手背,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装满了水的杯子,轻轻的把里面的水倒了出来。
  “水,你是要我释放水灵气来治疗伤势?”我能想到的答案只有这一个,而小诗则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我来试试。”微微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一种类似于冥想的状态。说实在的,我之前是经常用阴煞之气和水灵气,但是对于调动它们,却没有什么心得,我的使用方法就是简单粗暴的放血,让蕴含灵气的血液流出来,这个水灵气,要怎么调动才好呢?对了,八卦符令!我之所以只能使用八卦符令之中的坎水符令,就是因为在我的体内存在水灵气,那么,当我使用八卦符令的时候,体内的水灵气是怎么运转的呢?
  “乾坤八卦,听我召唤,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坎之卦,水华天幕。”我一边闭目感受着,一边释放了一次水华天幕,那一刻,我分明感受到了左手之中,那团极其浓厚的水灵气分出了一丝的能量,先是用极快的速度,在我念诵咒语的时候,在我的身体里面游走了一圈,然后,又流回左手,从劳宫穴钻了出去,床边立刻形成了一道水华天幕。有意思的是,在这道灵气绕到我的伤口的时候,被小小的阻隔了一下,然后,就好像打通了什么通道一样,从伤口的一侧钻进了另外一侧。而在这个过程中,我的伤口竟然传来了一丝痒的感觉。
  痒,这对伤口来说,真的是好事,因为我们只有在伤口开始愈合的时候才会感觉到痒。也就是说,水灵气的运用真的对我的伤口有好处。
  感受到了这些,我简直是欣喜若狂。又接连放出两道水华天幕,伤口处,又传来两咝很痒的感觉。没错,就是伤口愈合的感觉。不过,我总不能一个劲儿的往出扔水华天幕吧,虽然伤口是在愈合,但是效果并不显著,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我就这么扔下去,估计没等我的伤口愈合,体内存储的水灵气就先耗光了。
  必须想个办法,想个能让灵气在体内或者伤口运行,却不用把它释放出去的方法。我又放了两次水华天幕,很快的,就从里面找到了关键。在我念诵咒语的时候,灵气就会在我的身体里面运行,而当我最后念出“水华天幕”的时候,那丝灵气就会钻出体外,形成天幕。也就是说,灵气就像是子弹,而那句“水华天幕”则是子弹上膛之后用来击发子弹的撞针或者扳机。如果,我不扣动这个扳机呢?
  手,按在伤口上,嘴里默默的念诵着咒语,“乾坤八卦,听我召唤,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坎之卦,乾坤八卦,听我召唤,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坎之卦,乾坤八卦,听我召唤,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坎之卦……”随着我的念诵,能够感到灵气在身体内快速的运转了起来,可是,不对,这有些不对!在我想来,这种水灵气的滋养应该是温婉柔和的,可是随着我连续念了三次八卦符令的咒语却没有念出最后那句“水华天幕”,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在我体内不停游弋流转的水灵气逐渐变得狂暴了起来。它们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而我的感觉也从一开始的清凉舒爽变成了痛苦狂躁。这,这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没有按照规矩来使用法术么!?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很多小说里都提到过一些修炼中遇到的特殊情况:走火入魔、法力反噬。我现在遭遇的这种痛苦感,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反噬呢?好难受,宣泄,必须把这股能量从我的身体里宣泄出去,否则,别说没办法治愈伤势了,被它弄残都有可能!
  可是,就这么还用水华天幕扔出去,我又有点不甘心。法术,法术,法术不也都是人创造出来的么?那我,为什么不试试去创造一个新的法术出来!捂着伤口的手,微微颤抖着,我的脑海里不停的想象着我要的法术效果,用灵气滋润伤口处的血肉,疏通经脉,血肉再生,组织重建,一条条肉丝,延伸盘卷,融汇在一起……“水疗术!”
  奇迹,发生了,在我喊出“水疗术”三个字的一瞬间,浑身上下狂暴的水灵气突然变得温和了下来,自然而然的向着我的伤口汇聚而去,滋润着伤口处的每一寸血肉,按照我脑子里构想的那样,开始修复我的身体。
  这,这就是法术,这就成功了么?我难以置信的感受着伤口那里的麻痒,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一抹笑意。“丫头,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抱住小诗,揽在我的胸前,在她的小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也许,也许有了这个法术,还没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玉思言就有救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燃魂
  “哥,东西我给你做好了,外面的木头框上,专门留出几个凹槽,你可以自己镶嵌那个什么妖怪的眼泪什么的。”静儿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把一个略带血腥味儿的八卦镜递给我。
  “恩,挺好的。”我拿过来看了看,做工挺精致,打磨的也挺好,一些木头纹理里还残留着丝丝血痕。“这么快就做好了,你在什么地方做的?”
  “这个啊,当然不是你妹妹我做的了,我接到你的电话啊,就跟一个本地的室友打听,附近有没有厉害的木匠师傅,我想做个东西,室友跟我说,如果是做模型之类的小玩意儿,根本就不需要去找木匠师傅,直接找我们学校的一个姑娘就行了。然后我就去了,嘿嘿,她一晚上就弄好了,说这玩意儿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不过做出来看着还算顺眼,下次要是再有什么想做的,可以找她,不过必须是好看好玩的,再做镜子她可不给做了。”静儿满脸都是“夸我吧”的表情。
  “哦,那你得好好谢谢人家。”翻来覆去的看着这面照妖镜,做工真的很不错。
  “别提了,拯救世界的技术宅是不屑于我们人类的礼节的,我说要请她吃饭,她说她还要去追动漫新番,没空,让我帮忙买个盒饭给她就好了,我说老哥啊,你说有本事的人是不是都有点怪癖啊。”静儿的描述让我愣了一下,疯狂追新番,宅,怎么我突然想到了那个人啊。
  “你找的那个人,该不会是叫钟紫吧。”
  “咦?”静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我去,我能不知道么,一天到晚就知道追新番的除了钟紫还有谁啊。“对了对了,表哥啊,那啥,我有个事儿想求你,你看,能不能……”静儿说到这里,脸居然红了起来。
  “啥事啊?想跟瞎子表白,不好意思开口?”我调侃道。
  “讨厌啦你!”静儿挥起小拳头想要向我砸下来,不过在拳头距离我身体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又收了回去。毕竟,哥是个病人不是。“谁会看的上那个傻大黑粗的家伙,哼,你别想着把我扔给你的什么狐朋狗友啊。我是想问你,昨天那个帅哥儿的联系方式。”
  昨天?帅哥?我的脑子飞快的旋转了起来,昨天我躺在医院里才见到的静儿,然后在病房里出现过的雄性生物有活尸医生刘洋,我老爸那个老帅哥,被她称作傻大黑粗的瞎子,还有……月光宗春!?好吧,我承认,月光宗春确实是个超级帅哥来着,不过就算丫再中日友好,也是个日本人啊,倒不是我歧视日本人,说实话,没有月光宗春的话,我和玉思言的命也许都保不住了,可是嫁给日本人当老婆,那和嫁给中国男人是绝对不一样的。如今的中国,妻管严那真是一把一把的,可是日本却是一个绝对的男权社会,老婆在家里就好像一个下人一样,像静儿这种生性活泼的,肯定受不了那些规矩。“你,你看上月光宗春了?”
  “哎呀,老哥,你琢磨什么呢,我们戏剧社最近在拍一出历史剧,有个角色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是想让他帮我们顶个缸而已。”静儿一副“你不要乱想”的表情,让我的额头上不由得挂上了三条黑线,你丫的,不是看上了帅哥,你流什么口水啊。
  思索了再三,我还是拨通了月光宗春的电话,在确定他身边没有人之后,跟他说了静儿的事情。让我没想到的是,静儿这极度不靠谱的要求,月光宗春居然答应了。用他的话说,最近保安力量还没有布置好,他们几个每天就是干坐着发愁,与其那样,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对此,我表示深深的无语,无所谓了,答应就答应吧,不过我很严肃的告诉他,只可以一个人去,绝对不允许带明智十兵卫和浅井市。对此,月光宗春表示没有问题,因为明智十兵卫现在每天就守着那四个仅存的讲解员,美其名曰保护,不会到处乱跑。而浅井市,她最喜欢呆着的地方则是织田家势力的展厅,以及我的病房,对学校根本没兴趣。当然,她喜欢来我的病房并不是喜欢我,而是对那把妙法千五村正念念不忘。
  我在医院里,躺了三天,没错,就只躺了三天,所有医生都对我惊人的恢复能力表示了不理解。虽然以前我恢复的也比正常人快,可是腹部贯穿伤只要三天就可以出院,这分明是壁虎级的恢复能力啊。唉,怎么想,随他们去吧,我也没必要一个个拽过来给他们讲解水疗术是怎么回事。就算讲了,他们也多半是觉得我应该转到精神科。
  在这三天里,我不但连续用水疗术给自己进行了治疗,还尝试着给瞎子和玉思言进行了治疗。把水灵气外放这事把,我直到第二天夜里才摸着点门道,所以治疗效果不怎么好,不过对瞎子来说已经够了,他原本就是皮肉伤,被我治疗了几个小时就基本痊愈了,只是玉思言……尽管我同样对她使用了水疗术,可是她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她的伤和我们的都不同,失血太多,而且我略有些绝望的发现我的水疗术对骨骼完全无效,玉思言脊柱上的裂伤就只能靠她自己恢复。虽然她的留言里表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每次看到她紧闭的双眼和惨白的俏脸,我的心里都充满了无法抹去的愧疚。
  “妞儿,赶紧醒来,我还等着你呢,这里不是你最后的归宿。”离开医院前,我又去看了一次玉思言,她依旧睡着,对我的话没有半点反应。这个强悍的女人在昏迷中一如其他少女般娇弱。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第一位倒在我面前的战友啊,下一次,会是谁呢?
  “滚开,废物。”随着一声低喝,“啪”的一声,我的手被人打开了,而且用的力气还不小。我诧异的抬头看去,却看到穿着一身火红风衣的火语出现在了病床旁边。
  “你——”我想表示一下我的不满,可是对着她那双似乎要喷火的眸子,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说的对,我是个废物,如果我能再给力一点,我的意志能再坚强一点,玉思言,也就不用躺在这里了。
  “滚,废物,别让我在看到你。”火语的语气冷冰冰的,一股磅礴的杀意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似乎,我只要敢废一句话,她就会杀了我。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这就是强者么?
  毛大师跟我说过,通常情况下,玉思言只负责他和火语的协助工作,两个女人的感情非常的好,以至于她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得到了一个“冰言”的绰号,和火语并称“冰言火语”,火语的暴怒,我可以理解,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暴怒的,可是,就这么离开么?我第一次有了拜师的冲动。
  拜师,学艺,让自己变强,而不是躺在一堆古旧的书册里自以为是的认为在书里学到的东西是无比的高大上。不过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开口。或许,我应该等玉思言醒过来再说吧,当务之急,还是把展览的事情解决了。斋藤归蝶这个器灵早不闹腾晚不闹腾,非要等到展览的时候闹腾,她和这次展览的关系已经不言而喻了。
  “等等。”眼前红影一闪,火语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从我的腰间抽出了妙法千五村正。我心中不由得一凛,这女人是看出来了玉思言是被这把刀砍伤的么?她打算干什么?不会是想要把这把刀毁掉吧。按理说,刀身里藏着如此凶险的器灵,毁了的确是个正确的处理方式,可是,我却又有点舍不得。看过归蝶的过往,我能够理解她的行为,付出生命与灵魂为代价换来的器灵之刀却没能让她的丈夫像她希望的那样问鼎天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遗憾,一种悲哀?她,其实也没有错。
  “神火召来,火炎王阵。”火语的左手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在刀身上一抹,整个刀身上都附着上了火焰,可是紧接着,那些火焰竟然一个收缩,似乎全都被刀身吸了进去,外面看不到半点的火焰,可是刀身的内部却好像被点燃了一般。
  “这,这是怎么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你可以想象么?那情景就好像有人在浴缸里面点了一把火似的,可是这个鱼缸却是钢铁铸成的实心所在。
  “哼。”回应我的,不是任何言语,只是一声冷哼。火语把刀插回了刀鞘,再不理我,扭身走到病床前,用手轻轻抚摸着玉思言的面颊。
  刀身中,隐隐传来哀嚎的声音,是归蝶在被灼烧么?也罢,既然那个应该拿着这把刀睥睨天下的男人已经死了,那么,留着这个器灵也就没有意义了。也许,我真的应该像月光宗春说的那样,把它放到织田信长的展厅去,也算,让他们夫妻团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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