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不过现在看来,她自己这份……估计要匀给燕沉了。
她把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揣进绣工精良的香囊里,步履匆匆地出殿寻到燕戬。
雨刚停,山林里云山雾绕的,出尘得像是天外仙境。
燕戬正站在捆着心愿牌的大树下出神,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燕绥一眼,道:“我本来还想找找几年前你写的心愿牌……”
燕绥已经猜到他后半句要说什么了,把平安符递给他:“你说的是我高考前写的心愿牌吧?”
她怀疑地看了眼眼前这棵许愿树:“早年的许愿牌应该早就被庙里的沙弥摘掉了,不然这么多年了,怎么挂的下后来人的愿望。”
燕戬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人一旦失去过,难免多愁善感:“我等会想去看看你妈,这么久没去看她,估计早就气得边跳脚边骂我了。”
燕绥没接话。
她一静,燕戬也没再说下去。父女两沉默地在树下站了会,直到从树叶上淅淅沥沥滴落的雨水把燕戬的肩头浸湿,燕绥提醒:“爸。”
燕戬恍若未闻,他出神地看着满树的红丝带和许愿牌,低声问她:“我记得你当初的梦想是想研究星空做个天文学家,高考后不顾你的意愿让你读报商学院,如今又不顾你的意愿让你继承公司,你有没有怪过我?”
燕绥微怔,似没想到燕戬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没等她回答,燕戬又道:“你伯母天天把你不是真正的燕家人挂在嘴边,我因对你伯父愧疚,总让你多忍让,你应是怨我的吧?”
燕绥笑了:“她没说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唔,走剧情……长官的戏份避不可免有些少。
我为了给长官加戏,都让长官休假了……你们体谅下,后面同框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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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他与爱同罪51
第五十一章
有僧人经过, 见两人站在树下,双手合十微躯一礼, 又自前行。
燕绥目送着僧人走至尽头,顺着台阶而下,她回身四下望了眼,指了指不远处的廊檐:“过去说。”
她挽着燕戬走到廊檐下, 瓦尖还在滴着水, 她往里避了避, 嗅着大殿内的香火味, 笑了:“今日正好请菩萨给我说的话做个见证。”
“爸你还记得我刚进燕家没多久,妈妈带我和其琛放风筝, 风筝断了线挂在居民楼五楼的防盗窗上, 结果我攀着空调外机爬上去把风筝拿下来的事吧?”燕绥对这件事记得清楚,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能够回想起郎晴当时被她吓得血色尽失的表情。
“记得。”燕戬失笑, “我那时候接到你妈的电话,她吓得魂飞魄散, 直问我怎么办。”
“妈那天把其琛送回外公那,关了我小黑屋,让我反省。”燕绥挠了挠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时候没觉得自己哪错了,可妈一生气,我觉得我就该认错。”
后来郎晴准备了一块小蛋糕,进屋后先问她:“你先告诉我, 你那时候怎么会想着自己去把风筝拿下来?不许撒谎。”
燕绥那时候刚被郎晴带回家,总害怕自己会给郎晴添麻烦,会惹燕戬不高兴,一旦他们觉得自己碍眼,她又要失去眼前的一切。
于是,嗫喏数下,老老实实回答:“我看你着急,想如果我能把风筝摘下来你就会高兴。”
郎晴没说话,眼眶却骤然红了,她一字一句道:“燕绥,无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你都要对生命怀有敬意。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知道你那样做有多危险吗?”
“你有父有母,你可以有自己的性格,不用刻意讨好,也不用曲意迎合。从你改‘燕’姓,你外公给你取名‘燕绥’那天起,你就是燕家人。我们都做好了负责你一辈子的打算,所有人都在努力接纳你。燕绥,你也要珍惜。”
那天,燕绥才真的成为了燕绥,她努力生活,努力学习,只为了不辜负这一次的重生。
“研究星空当天文学家是其琛跟你说的吧?他肯定没把事情原委告诉你。”
燕戬听到这才有几分笑意,显然也是极了解郎其琛的行事作风,笑而不语。
“他那时候追班里的女生,女生要他每天写一封情书,他讨价还价还到了一星期一封,每周五一放假就来家里求我帮他写情书。他这个人你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缠得紧我就答应了,情书里变着法的夸女孩像星星。”
为了凑字数,燕绥甚至在情书里大幅注解天文学知识。
郎其琛这人,追女孩也不认真,情书要讨价还价也就罢了,燕绥帮他写的情书他看也不看,一连送了几星期,人家女孩吐槽他:“郎其琛你的梦想应该是研究星空当天文学家吧?”
这小崽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燕戬通气的,要不是燕戬今天提起,她早忘记这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
大殿偏门门前置放的转经筒被风吹得微微转动,有铃铛声从远处传来,风一停,铃铛声也消失了,只有殿内浓烈的香火味丝丝缕缕不绝。穿过经幡,沿着屋脊,浩浩荡荡的飘出殿外。
燕绥顺着白烟看向仍旧阴沉的天空,声音忽然低了些:“爸,这么多年,我从没觉得委屈过。是你给了我方向,我才决定出国读商学院。至于公司,谁能有我的起点高?毕业就能接管公司。”
她的条理清晰,一句句说下来,饶是燕戬都为之动容。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太久没有关心燕绥了。郎晴去世,他厌世避世,把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抛得一干二净。
实在是愧疚难当。
燕绥对燕戬是真心实意的在报养恩,她沉吟数秒,道:“我知道伯母这些年一直在为公司继承问题烦扰你,燕沉的能力有目共睹,你要是觉得为难,我愿意割让股份让出来。”
燕绥对上辈的事情知道得不是很详细,仅知道一个大概。
燕绥的大伯燕申和头脑灵活的燕戬比起来,几乎能说有些憨愚。早年还未分家时,燕戬想把造船厂做大。程媛当时觉得小叔子胆子大有想法,替他说服了燕申,把造船厂全权交给了燕戬。
事后证明,程媛还是很有远见的,造船厂在燕戬手下越做越大,生意越来越好。燕戬感恩程媛当年的信任和支持,对程媛礼遇有加。股份分红等事更不用提,燕戬逐一分配。
燕申最听老婆经,拿了分红还不知足,在程媛的撺掇下跟燕戬索要造船厂,言之凿凿说当年没有分家,这造船厂有他的一半。现在燕戬公司也开起来了,他倒来分家了。
因这事兄弟两闹得不愉快,后来和燕戬约在船厂谈事,起了争执,燕申在船厂摔断了腿,高位截瘫,请了护工一直照顾。
程媛埋怨是燕戬的过失,哭过闹过。燕戬也因愧疚,多让了股份,除了公司分红,这些年一直多有补贴。
上辈的事,燕绥不好置评。但郎晴这样聪慧的女人,对程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燕绥知道,这事不是她能掺和得了的。
而程媛,对公司继承权如此看重,无非是担心燕绥接手后,会断了他们一家的经济来源。她选择性看不到燕沉的工作能力和经济水平足以维持她如今奢侈的生活,和年轻时的贪得无厌一样,她野心勃勃地想要燕沉接管公司。
说燕氏集团是祖业,而祖业,就不能落在燕绥这个不知从哪捡来的外姓人手里。
收养的怎么了?当成亲生的又怎么了?她身体里流的就不是燕家的血!
燕戬沉默了。
许久,他无奈又疲惫道:“说的什么混账话,要你让那当初我何必花那么多精力培养你。”他虽心软,但不糊涂。
程媛打得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
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他揉着被揪红的眉心,“燕氏是我给你备的嫁妆,你伯母今后不会再糊涂下去了。”
燕绥一怔,似听不懂一般,“嫁妆?”
燕戬挑眉,反问:“不是说你谈着一个男朋友了?怎么着,你是跟人耍流氓呢?”
……等等?
又他妈谁说的!
————
下午去看过郎晴后,燕绥陪燕戬一同回大院见郎誉林。
要说燕戬也一大把岁数了,还有什么怕的,大概只有他的老丈人了。
燕戬打电话说要来看他老人家后,郎誉林从下午就开始盼,一听见引擎声就去门口张望下,那眼巴巴的模样逗得小舅妈忍俊不禁,劝道:“小绥不都跟你说了,下午要去看小晴,天黑才能来。雨天湿气重,你可别屋里屋外地走了。”
郎誉林被揭穿,红着耳朵,比谁大小声似的嚷嚷:“谁等那混小子了,过年也不回来,我就是等着他来了教训他。”
任谁都能听出老爷子在欲盖弥彰,小舅妈偏偏跟不知道一样,拆台:“那你还不是在等他?”
老爷子一生气,躲楼上去了。天黑燕戬来了,他才磨磨蹭蹭地下来,戴着副老花镜,手里还捧了本书。
不过没绷几秒,郎誉林就破功了。
他不好直接指着燕戬的鼻子骂,只能指桑骂槐地责备燕绥:“是不是我这老头子年纪大了无趣,不亲自打电话还叫不动你了?你自己说说,多久没来院里了?”
燕绥哪能听不出来老爷子是借她朝燕戬撒气,头一回煽风点火,直看到燕戬被骂得灰头土脸的这才出来做和事佬。
吃过饭,老爷子叫了燕戬去书房叙旧,燕绥帮舅妈收拾厨房。
“你别看你外公刚才那会脸红脖子粗的,现在关起门来肯定轻声细语关怀呢。”
燕绥笑,她当然知道。
郎誉林有多喜欢燕戬这个女婿,燕绥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到现在都觉得,老爷子喜欢她,多少都沾了燕戬的光……
“你爸有没有跟你说以后的打算?这趟回来还打算这样不着家的在外面晃荡?”小舅妈问。
燕绥摇头:“我想等明天妈妈的祭日过了再说。”
小舅妈轻叹了一声,支招:“要我说,你赶紧找个男朋友结婚,借口操办婚事,一结婚就生个小外孙,看你爸还往不往外跑。”
燕绥:“……”
真损招。
——
郎誉林留燕戬留到快十点,才开口放行。
燕绥在楼下等得都快打瞌睡,见燕戬独自下来,起身,送他回去。
在燕宅留宿一晚,第二天天亮,吃过早餐后,燕绥和燕戬一并去墓园,路上还在花店取了提前订好的鲜花。
郎誉林,郎啸和小舅妈也刚到,几人同行去墓园里扫了墓,直到午时才从墓园出来。
就近的餐馆一起吃过饭,送走郎誉林后,燕戬回头望了眼墓园,说:“我再陪陪你妈,你先回去吧。”
涉及郎晴,燕戬的温文尔雅尽数变为固执,燕绥不敢劝,让司机留下等他,自己打的回了公司。
到公司才从沉助理小何那得知,燕沉今天没来上班。
燕绥倚在燕沉办公室门口,透过落地玻璃往燕沉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书桌上的文件也被小何一摞一摞地码整齐堆在一角。
小何见燕绥不说话,迟疑道:“是有什么紧急的公事嘛?燕副总现在应该在医院复诊,我帮您跑一趟吧?”
燕沉就诊的医院燕绥知道,她转身要走,刚踏进电梯里想起一事,又退出来:“小何,你的车借我用一下。”
下午医院刚上班,燕绥在临时停车场停了车,给燕沉打电话,问清科室的位置,从急诊室侧门进去坐电梯去了二楼的骨科。
燕沉坐在诊床上,正听医生的话活动手腕,燕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直到燕沉发现她她才笑眯眯地走进来:“怎么样?还好吗?”
“已经好了。”他扣回袖子的纽扣,拎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上,和她并肩往外走:“你早点给我打电话,就公司见面,省得你来回跑。”
“我特意来看你的。”燕绥说完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有些尴尬:“我什么也没带,请你喝杯下午茶?”
燕沉摇头失笑:“你不怪我就好了,昨天险些……”他话音一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边笑意微淡,转而问她:“车还没修好吧,你怎么过来的?”
“我跟小何借了车,”说到这,燕绥抱怨:“你是不是克扣他工资了,怎么这么多年了他还在开手动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