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寇翊想把那药直接整壶给他灌进嘴里。
一切用鬼使神差来解释都解释不通了,寇翊打从心底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真是被这人给拿住了。
因为他的双脚分明已经不顾及脑子里的想法,重新走了回去。
扶他起来外加穿个衣服的小小要求而已,确实算不得什么一定要拒绝的事...
寇翊想着,弯腰搂住了他的头与肩。
这是捞人坐起来最省力的姿势,同样也难免有些亲昵。
因为寇翊的下巴几乎是与裴郁离的额头蹭在一起的,这样亲密接触的距离,总会让本就心中有鬼的人更加浮想联翩。
寇翊的脑子里突然不受控制地出现了裴郁离一丝/不挂的肉/体。
分明帮人脱衣之时还是君子坦荡荡,怎么这时候竟不由自主回味起来了?
寇翊毫不留情地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而后便听到耳下传来裴郁离憋着笑的声音:你...是抽筋了吗?
......寇翊将他往起一拎,心说你才抽筋了呢。
裴郁离的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浅浅的笑容,自己将裹在身上的被子掀开了,揪着那中衣的一角,慢慢将其拉了过去。
边慢吞吞地往身上套,边问:这回的药汤里,有止痛散吗?
寇翊刻意回避了目光,用侧脸对着他:很可惜,没有。
那你肩上的伤...怎么办?
......寇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一下才答,那东西容易让人神志不清,我不会用。
我欠你一刀,裴郁离看了看他那伤处,声音沉了沉,寇爷若想让我还,随时可以。
第24章 小鹿乱撞
寇翊将那药汤从壶中倒入碗里,的确闻着一股异常苦涩的气味。
裴郁离也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接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妙。
这次的药与上次被砸伤所服用的药似有不同,光就气味来说,苦涩中还夹杂着一丝丝腥臭。如此近距离地闻着这味道,总有些作呕的感觉。
即便裴郁离腹中什么食物也没有,胃酸也要倒出来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差点去见了阎罗王,怕就是被这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给熏回来的。
这可不只是苦不苦的问题了...
裴郁离捏着鼻子端起了碗,昂起头闭着眼一饮而尽。
药液随着喉结的上下翻动尽数卷进胃里,他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碗尚未放下,却觉得什么东西哒地撬开双唇钻进了口中,紧接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味蕾上化开。
是窦学医方才留下的蜜饯。
裴郁离下意识嗦了嗦,睁开眼睛看向了寇翊。
后者刚将目光从他那喉结上移开,抬起眼回了个看什么看的表情。
裴郁离没忍住笑了一声:真甜,谢谢寇爷。
寇翊没理他,言简意赅地问:躺着坐着?
坐着啊,裴郁离答道,我还得给你包扎伤口呢。
寇翊怔了怔,问:你有力气?
那...方才小窦大夫在这里,你不让他包扎,不就是等着我来吗?
......寇翊伸手拿了药瓶与纱带,往裴郁离的手上一塞,就是等着你,我这肩膀直到痊愈的那一天,都得是你亲手为我换药。
合该如此,裴郁离道,那你坐下来嘛。
寇翊被他撩拨得心里那簇小火苗噗噗乱窜。
或许人家并没有有意撩拨他,寇翊又在想,是他自己不正常。
否则何至于连人喝个药,他都要盯着那上下翻动的喉结,硬生生有了股想咬上去的冲动?
这太匪夷所思了。
寇翊咽了咽口水,喉咙又开始干涩无比。
他侧对着裴郁离坐到床沿上,受伤的左肩就在裴郁离的眼前。
那身沾满了海水的污脏衣物他始终没换,倒是真被火盆的温度给烘干了。
浑身上下的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甚至有些地方还泛着盐渍。
这或许也是裴郁离今日格外乖巧的原因,不得不说,他内心确实很自责。
若那时寇翊躲闪不及真被刺了心脏,他肠子悔青了都来不及。
我动作太慢,裴郁离说,你自己脱一下。
寇翊乱七八糟的思绪被压下去,将领口解开,衣物脱到了肩膀以下,皱了皱眉头:你若觉得累便睡一觉,我一会儿须得去沐浴。
说着,他还嫌弃地撇了撇嘴。
难为了这身衣物能在他身上停留好几个时辰,若不是无暇顾及,他恨不得早脱下来扔了。
裴郁离动作很轻,几乎连碰都不敢碰那伤口,边小心翼翼地上着药,边问:这么深的刀伤,如何沐浴?
你只管包扎,我避免沾着水就是。
哦,裴郁离犹豫了一下,又问,你要去哪里沐浴?
他知道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浴桶,可听寇翊的意思,似乎并不准备在屋内洗。
垂纶岛上有温汤,寇翊微微侧过去,余光扫着裴郁离的脸,怎么?你要一起?
可以吗?
寇翊的脑子里又闪过了一些本不该总去想的画面,可只是那一瞬,他便状若无事地笑了:你觉得自己现在的身子能跟我上岛?
...不能,裴郁离打开了那卷纱带,可我的身上也难受得紧,想清洗一下。
今日不行,寇翊一侧的手已经摩挲了许久,他有一些情绪时,总是最先从手指上体现出来,这是他的习惯。可他只是没什么感情道,你刚醒来,气血太虚,沾不得湿气,忍一忍吧。
忍一忍吧。
他心里清楚,是他自己该忍一忍才对。
好吧。裴郁离也没有强求。
虚弱之人确实不该沾水,避免再染上风寒,病上加病。
还有,寇翊感受到那纱带已经打好了结,便将衣服穿了回去,有意转换了话题道,你是练惯了暗刃,用短刀时也避免不了一惯的手法,那样是不对的。
裴郁离没有否认练惯了暗刃这句。
总归早在上一次用瓷片时便已经暴露了,面对寇翊这样心思敏感的人,咬死不认没什么意义。
若你掌握了用短刀的精髓,面对今日那样的情况,重伤我不在话下。寇翊继续道。
那还是该庆幸我不会用刀。裴郁离将双手放回被子里,往后靠了靠,目光正好能落到寇翊的侧脸上,还是说,寇爷有意教我?
寇翊顿了顿,他在用刀上算得上是天赋异禀、颇有造诣。
对着不会用刀的新手难免技痒,就想说上几句,却没有真正要教的意思。
听了这话,他转身过来,问:你想学?
裴郁离笑了笑:寇爷想教吗?
又来了。
这人说话时总是喜欢自己占据主动权,偏生把你的提问变成他的提问,让你回答是便输了一步,回答否又左右不得劲。
这真是种本事。
寇翊不想往坑里踩,便说:若你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两招。
嗯...裴郁离像是仔细考虑了一下,对上寇翊的眼睛,道,我不想只学两招,寇爷不能教我更多吗?
*
今日出帮打年货的帮众要远比留在帮内的帮众多得多,即便如此,范老大也是用了大半日的时间才将留帮的帮众一个一个问完话。
窦学医出行计划泡了汤,陪着范老大直至未时末,才吃上口热乎的午饭。
审问这种事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帮众们都对住船爆炸一事毫不知晓,惹得范老大心中也不安。
寇翊可有想法?他问。
不知,窦学医扒拉了一口饭,答道,寇爷一上午都抱着小裴情凄意切的,我连句话都插不上。不过我看着,寇爷应该是想自己解决。
寇翊倒是对那裴郁离上了心了,那孩子为人如何?
不知,窦学医又扒了口饭,半天嚼咽下去,道,面儿上都能过得去,可心里是什么样不由得我去品,寇爷品得清楚才最重要。
那裴郁离奴仆出身,本又卷在李府失火的命案里,想是没那么简单。范老大道,有必要去查一查底细。
哎,窦学医拦道,寇爷都多大了?这种事还需得去你查吗?你把他永远当十岁孩子去养不就得了?迂不迂腐呀?
......范老大被这几个连环问句怼得一时语塞,还没来得及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迂腐,寇翊便到了门外了。
范哥。寇翊进门坐下,先打了招呼。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前年裁剪的衣服,这两年个子挺拔了不少,中衣和外衫便都有些短了。
你还沐浴更衣了?窦学医抬起头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道,你没给小裴洗吧?他那身子可招不得水,热水也不行!
寇翊瞥他一眼,说:我还没痴傻到那个程度。
窦学医哦了一声,继续低下头胡吃海塞去了。
寇翊便开门见山道:范哥,住船爆炸一事我心中有数,于帮派无害,我想自行解决。
范老大静默了一瞬,道:即便于帮派无害,可于你有害,这也决计不能容忍。今日险险逃生,我那时见你肩头似有血迹,受伤了?
船体碎片下落时砸伤的而已,不碍事。
窦学医虽平日里絮絮叨叨的废话多,可答应了保密就一定不会说,寇翊对此很放心,继续道,我没什么事,若不是为着拖裴郁离出船,连伤都不会留,放心吧范哥。
范老大对此未做疑,只是又问:帮众们说你与那孩子在海水中起了争执,这是为何?
没有的事,寇翊睁着眼说瞎话,是他受了惊吓失心疯,我把他往回拖而已。
范老大总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可又问无可问。
想来想去,寇翊这么些年头一次对旁人青睐,感情问题的确由不得多问。
随他去吧。
帮众中对我不满的不在少数,寇翊糊弄过去一桩事,赶紧接上另一桩正事,道,可现下人心浮动,要叫范哥你为我主持公道未尝不可,只是麻烦,且不利于帮派稳定,因此有一件事想请范哥配合。
你想将爆炸一事搪塞过去,安抚众心?
没错。
寇翊,范老大正色道,你不用处处为我又或是帮派着想,有人想害你,莫论是谁,我都能为你做主。
区区两个小角色而已,寇翊笑了笑,范哥不用放在心上。我将他们拎出帮去,无声无息便能解决,不必大费周折。
窦学医也劝:就是就是,随便找个海就埋了。能干出拿炸/药炸人这种蠢事的,能是什么难对付的玩意儿?
范老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也行,年间有个活儿,你若想接,随便你带谁去。
第25章 泾渭分明
元夕。
火树银花不夜天,游舱内张灯结彩,到处挂着形状各异的花灯。
金闪闪的龙王、白衣仙纱的妈祖娘娘、长寿仙龟、跃门锦鲤,应有尽有。
裴郁离寸步不离地跟在寇翊的身后,目光将整个船舱打量了个遍。
又或者说,探着脑袋很是艰难,才足以扫视了一整圈主客舱。
这船只,实在是太大了。
可明明是足以容纳上千人的规模,在场的人加起来却不过几百。
周围遍布着的客房此时都有人在休息,也有另一堆人围在客舱中,叽叽喳喳地吵着热闹。
裴郁离突然咦了一声。
寇翊停下脚步,回身朝他看去。
此次看起来并非押镖,难不成是保护客房中那些纨绔子弟?裴郁离看向了客舱左侧空荡荡的赌桌。
这分明就是个海上飘着的的豪华赌坊。
此时他们刚从大魏最东的岚白群岛港口上船,正往远洋航行。
这一趟一路往西,终点是距离国域数千公里的司斯萨海峡,单程预计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船上一些穿金戴银的大户公子们几乎都还在客房养精神。
押货是押镖,押人也是。寇翊答。
年关将过,元宵佳节。
豪门富户的公子哥儿们全寻着乐子去玩儿,这远洋航行的游船,便是他们的消遣。
从岚白群岛至司斯萨海峡,途径的是大魏南海,前一个半月的行程全在国域内,基本等同于贴着陆线行驶,遇到海寇的风险极低。
后半个月刚出国界,却始终未曾远离陆地,相对也很安全。
这是达官贵人的考量,至于请了天鲲帮众来押船,就是更多了一层保障,让贵公子们玩得更尽兴而已。
可我瞧着,裴郁离又看了看右侧的一方区域,这船上也并非全是富贵子弟。
在那一方区域里,许多粗布麻衣、寻常百姓模样的人扎成一堆,脑袋挤着脑袋地望向中间地板上的骰盅。
所有的呼吸都在一个频率上,被那骰盅里的输赢牵动着。
大大大!!老子赢了哈哈哈哈哈哈!
操!操!操他娘的!再他妈来一局!
有人欢喜有人忧,就那么小小的一块地方,悲伤喜乐全然不同。
有人问:底裤都输完了!你还能押什么?
我...我...那人颤抖着唇,我押一只手,扳回下一局!
嚯!
周围的人巴不得看这样的热闹。
才上船第一日,便有人押了自己的手。他们这一群人里,有谁早输得一丝/不挂,对于旁人来说就是更大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