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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渣夫变了 第25节

  定然没安好心思。
  嘉禾皱了皱眉,回绝道:“劳烦崔叔回了那人,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前往,还望江良娣海涵。”
  崔叔将手上的木盒递给嘉禾,道:“回二夫人,这是那人让我交给您的。说是您看了这东西,便愿意进宫了。”
  嘉禾接过木盒,犹豫了片刻,打开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块串着红缨绳的翡翠玉佩。
  在看到玉的那一瞬间,嘉禾心骤然一抽,眼睛顷刻沁出泪水。
  是阿兄平日最喜欢的翠玉,他从不离身。
  嘉禾红着眼眶颤着声问:“她怎么会有这个?”
  崔叔摇摇头,表示对方没说,自己也不知道。
  岑雪卉朝崔叔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崔叔走后,岑雪卉轻轻拍了拍嘉禾的背,低声劝道:“我虽不知这玉佩对你而言是何意义,但思谦临走前交代了,让你好好呆在沈府,哪也别去。无论有什么事,你暂且先忍上一段时日,待思谦回来之后,再做处置,你看如何?”
  嘉禾捏紧了翡翠玉佩,闭上眼眼睫乱颤,她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抿着唇朝岑雪卉笑笑,应道:“好。”
  岑雪卉松了口气。
  嘉禾道:“外边风大,我有些头晕,先回房了。”
  只要她不出府,怎样都行。岑雪卉应了声“好”,便由着她去了。
  嘉禾敛起眸子藏起脸上的情绪,转身回了房。
  回到房里,嘉禾借口要好好休息,将一直跟在她身侧的沈府婢女都支去了门外。
  房里一室寂静,嘉禾紧紧捏着玉佩,手微微颤着,闭上眼心绪如浪涛般不停翻滚——
  阿兄,你在哪里?
  我一定会找到你。
  下一瞬,嘉禾睁开眼,奔至窗前从窗口翻了出去。她以树枝做遮掩,避开众人耳目,溜进了院子。
  有次与大郎玩捉迷藏,意外发现在院子角落被枯树丛遮着的地方有一个狗洞,她身形娇小,恰好能从狗洞里钻出去。
  嘉禾偷溜出沈府,朝皇城方向奔去。
  她快步踏上青石台阶,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裙摆翻飞,皇城两侧红墙在她眼前略过。
  阿兄的翠玉被她紧紧握在心口。
  东宫的金瓦琉璃渐渐映入她眼帘。身着绣金朱色长裙的艳丽美人站在宫门前的高石阶上,自上而下望着她,笑了起来。
  银朱簪着同她相似的插梳,笑脸灿然笑声得意,以俯视的姿态看着嘉禾。
  “程嘉禾,你好好抬眼看看,这里的雕栏玉砌、金碧辉煌,侍人成群、金碗银筷。”
  嘉禾边朝她走近,边反问她:“看见又如何?”
  银朱得意地盯着嘉禾,一字一句道:“你一辈子都得不到。”
  嘉禾抬头望着银朱妍丽中带着些许憔悴的脸庞,未作声响。
  银朱不满指着她道:“大胆,谁让你抬头看我的?你一个贱民,有什么资格抬头看太子良娣?”
  嘉禾垂眸不看她。
  银朱却来了劲,似疯魔了一般,艳红的唇不停张合念叨着:“现下只是太子良娣,待以后我便是贵妃,再以后我就是皇后,会是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她的眼角略略猩红,似用尽全力一般,声嘶力竭朝嘉禾喊道:“你永远也比不上我,永远也不能抬头仰视我。”
  嘉禾面色平静,缓缓走到她身侧,淡声问了句:“然后呢?”
  银朱神色一滞,双眼无神,
  “这样子,你开心吗?”嘉禾问她。
  “我当然……”银朱顿住,好半天嗓子里没有发出一个字来。
  “从小到大无论哪方面你都最好的。”嘉禾看着她认真道,“出身、容貌、学识还有你的心。”
  “小的时候,私学门前有条水渠,暴雨天地上打滑,我不慎摔了进去。水渠虽不深,但那时我们尚且年幼,个子矮力气小,掉进去便是一条命。”
  “那日私学下学早,所有人都走了,只余下我和你两个人留下来抄书。”
  “抄完书刚出私学门口,我掉进了水渠里。暴雨之下,水流涨满,你个子没比我高多少,力气也没比我大多少,使劲拽着我的手不放,你告诉我说,别怕你在,你一定不会输给该死的暴雨和水渠,一定会把我救上来的。”
  “整整半个时辰,你写字画画的那双手被泥沙冲得发红出血了,你都没有放开我的手,直到你我府上的家丁在水渠那找到了我和你,将我俩都拉了上来。”
  “这辈子只有两个人跟我说过别怕。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我夫君。”
  “银朱。”嘉禾道,“我没法原谅你做的事,也没法忘记你的好。”
  银朱别过脸惨笑,面色溃败:“谁要你记得?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该放手,让你死了算了。”
  嘉禾抬头望向东宫屋檐上的金色瓦片:“你想让我看看你现在过得有多好?”
  “我看见了,可我只觉得你……”嘉禾顿了顿,“好可怜。”
  银朱通红的眼睛睁大,眼泪蓦地从眼眶滴落,怔了许久,扬起下巴,要强道:“谁可怜?”
  “你才可怜。”她指着嘉禾手里的翡翠玉佩,不停地重复,“你才可怜,你才可怜……”
  “你知道我是从哪找来的吗?”银朱直直瞪着嘉禾,“是从一具化成白骨的男尸身上找来的。”
  “那具男尸就是平日最疼你的阿兄。”
  “你的阿兄早死了,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此言一出,“轰”地一声,嘉禾脑中似有什么东西炸开,耳畔嗡嗡作响,怔在了原地。
  “程嘉禾,你真可怜。”银朱惨笑一声,“家破人亡。”
  正午春日艳阳高照,凉风划过耳畔,大殿忽地一片寂静,静到风吹树枝的沙沙声都格外刺耳。
  寂静中,一声声钟响穿过重重宫殿,落尽银朱耳中。
  一瞬间,她艳红的唇间皓齿微露,眉梢上扬,大笑了开来。
  是丧钟响了,延庆帝驾崩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银朱应当是欢喜的,她笑着对嘉禾道:“你听到了没有?那个人死了,我就要当贵妃了,不,以后我会是这中宫的皇后。”
  银朱是笑着的,明明她赢了,可眼睛里的泪水却似断线的珠串一般滴滴答答落下,那双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悲戚。
  她仰着头,逼自己笑,应该是欢欣的时刻不是吗?
  程嘉禾惨成那样,应该高兴不是吗?
  大殿里回荡着她惨烈的笑声,似喜似悲。
  喜的是她将成帝王妻,永远都能昂着头骄傲地活下去。悲的是从今往后,她再也出不了这方金丝筑成的牢笼了。
  帝王驾崩之日,丧钟当鸣百下。
  丧钟浑厚的响声尚未停歇,殿外却传来宫娥黄门慌乱惨呼之声。
  嘉禾回神,望向窗外,窗外浓烟四起。周遭宫人的哭嚎声惨烈响起。
  “不好了,叛军杀进来了!”
  “是太子,不,是先太子,先太子还活着。他带兵杀进来了!”
  “太子已经被、被先太子诛杀了。”
  “东宫被叛军围堵了,跑不出去了。”
  银朱的脸上血色褪尽,望向窗外火光,一瞬从极喜到极悲。
  叛军挥刀砍杀之声由远及近,窗外天际红了一片,血光和烈火吞噬了整座宫殿。
  生死一线间,嘉禾顾不得其他,抓起银朱的手,使劲扯着往殿门口跑。
  “快走。”
  东宫殿门口扑面而来灼烫的热风,伴着阵阵火烧皮肉的焦臭味。
  嘉禾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拉着银朱,跌跌撞撞跑到殿门口,身后之人却不动了,任嘉禾怎么扯都扯不动。
  “你走吧。”银朱甩开嘉禾的手,“我不走了。”
  隔壁殿宫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嘉禾不管不顾地推着她走。
  “不走会死的,不被烧死也会死在叛军利刃之下。”
  银朱眸色平静:“出去了又能怎样?废帝遗孀任人践踏,一辈子听着别人的嘲笑声。死在这倒好了,前朝东宫的江良娣,这个名头不会太给我爹爹丢脸。”
  外头的火势越来越大,眼看着叛军就快要杀进来。
  烈烈火光将银朱娇艳的脸染得通红,分不清她脸上的是泪还是汗。
  只在下一瞬,她用尽全力将嘉禾推出殿门外,“砰”地使劲关上殿门。
  殿门轰然在嘉禾眼前阖上缝隙,她站起身冲上前去不停地拍打殿门,叫着银朱的名字。
  却听银朱隔着厚重殿门,半点不带平日闺秀矜持,大声骂道:“滚,你给我滚,滚远点,滚进御花园东边的水渠里,淹死你!”
  御花园东边的水渠,通往宫外。
  深重的殿门后传来银朱最后一声骂:“你要是记得我一点好,就快……快滚……”
  殿门后传来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嘉禾眼眶里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她直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御花园跑。
  天上带着火的箭矢“嗖嗖”飞下,绯红宫墙瓦败墙裂,这座屹立百年不倒的皇城,顷刻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带着火星子的风划过嘉禾被烟熏黑的脸,她的哭声后知后觉地从她嗓眼溢出。拼命地跑,拼命地哭。
  阿兄的红缨枪,爹爹在战场上不服输的呐喊,阿娘慈爱的笑和银朱骄傲的脸交替出现嘉禾在眼前。
  她哭着不停往前跑,喉咙已经干刺得发不出声来,脚上的鞋履早就跑丢了,穿进通往御花园的长廊。
  身侧是熊熊烈火,她赤着脚起了泡,御花园离她越来越近。叛军还没有进到御花园来。
  她想她要出去,还有人让她等他,他还没回来,她不能停下脚步。
  前面是出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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