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寻罢!”酒幺佯怒,颇有威胁之意,说着就要起身。
  阿睡一惊,什么都顾不得地胡乱拉住她的广袖,“诶!小酒别走,哎哟,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么!”情急之中阿睡连忙紧闭着眼失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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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要去做甚?”阿道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方才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老远就听到殿内的动静。就跑来好奇地看着二人在做什么,恰好看见阿睡哭丧着脸抱着酒幺的腿。
  “我……”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酒幺就蹲下身重重拍了阿睡的肩膀,打断他向阿道道:“谁都不知道你去哪了,我们等了你好一阵子,正打算出门去寻你。”酒幺嗓门比平时大了些,想撑住阿睡心虚退缩的心。
  “我只是随意去外头逛逛,哪用出来找我?以后你们不用等我......”阿道一愣,连忙解释。
  酒幺微微眯着眼将信将疑,上下打量着他,她缓缓试探:“阿道,你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俩吧?”酒幺看得出来阿道也有点心虚。甚好,她就要一步一步攻破阿道冷静理智的心理防线。
  果真,阿道面色一变,不大自然地别开脸说:“哪有!”他不敢看阿睡。
  “如若没有就算了,”酒幺看着一脸懵懂的阿睡神秘莫测地一笑,她虽然对阿道那点秘密小隐私也有些兴趣但自己毕竟还有事需求他,此时此刻也不好将阿道逼得太急。
  思及此,酒幺笑得愈发纯良,“阿道,你前阵子不是说想吃荷花酥吗?我今日没呆在渊溯宫,得闲就替你准备了些。”说罢,她就端上两碟子做得十分精致的糕点上来,上头红红的果脯煞是可爱,惹的人食欲大动。
  荷花酥入口酥松香甜,佐上甘醇的月桂露,更是令人叫绝。
  月桂露是每夜午时凝结在月桂上的露水,因是天地露气更为难得。水珠吸收了桂花甘甜又经皎皎月华沐浴,当中集满充裕的灵气。月桂露比起酒酿味道虽清淡许多,香味却更加清幽诱人,他们三人难得才能收集一盏。
  阿道紧张绷紧的心缓缓地松懈。酒幺向阿睡使了个眼色后也跟着在桌旁盘腿坐下。
  阿睡看着阿道吃得香甜,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白胖的小手不断来回伸缩,他也好想拿一块。但因酒幺不许阿睡始终没将爪子伸出去,没有完成任务就没有福利。
  “阿睡,你怎的不吃?”阿道发现其中的古怪,阿睡往日是极嘴馋的今日怎的意志如此坚韧。“小酒......”阿道又看向酒幺,发现她正以一种堪称慈爱的目光柔软地注视着他。
  她慈祥起来还真有些像他心心念念的蜀欢姑娘。
  ·
  “兄长,刚才我看见你有本古籍,上头写的那个泻心魔兰是个什么东西?”阿睡罕见地这样叫了阿道一声。
  泻心魔兰是魔界圣物,这世间只能存活于魔界的花。这个切入口不错。阿睡的机智让酒幺满意地点点头。此子甚有前途,知道循序渐进缓缓诱敌。
  这本来是多么稀疏平常的一个开场白,可阿道听到他的话后却狠狠一颤,当即变了颜色。莫非被发现了?!七种颜色轮流在面上走过一圈后阿道怀着愧疚嗫嚅着:“阿睡,是哥对不起你......”满满的歉疚。
  酒幺闻言不由得蹙眉,怎的越说越离谱了?她捂住阿睡的嘴巴,眼都没眨一下淡定地说道:“阿道,阿睡与我说过了他其实很理解你,他没有怪你。”
  “真的?!”阿道惊喜地抬头,眸子中含了激动的泪水。
  阿道情真意切地拉住阿睡的双手,“我的好弟弟!哥就知道你不会生哥的气,你今后要什么只管和我说,哥一定都满足你!”说罢阿道拿起碟子中最大的那块荷花酥塞给了阿睡。
  阿睡受宠若惊。阿道平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童子,所以此时此刻他对着自己说出如此煽情的话语,自己是免不了的感动。
  阿睡摇摇头,“阿道你已经待我很好了。我没什么事要麻烦你,就有些好奇之前被掳走的桃仙衡娇是怎的到魔界的。我记得你知道从天庭通往魔界的密道?莫非她是不小心从密道掉过去的?”
  “怎可能,”见阿睡并不恼怒他,阿道难得愿意坐下来和他谈这些小门道的八卦事,他神神秘秘地科普:“那地方天上没多少人知道,再者能上去的人少之又少桃仙怎可能是从那里掉过去?”
  “我就道天庭再没能懂得比咱们阿道还多的人了,”酒幺趁热打铁,溢美之词信手拈来,毫不吝惜。
  阿道含蓄地一笑,将一只手在空中压了压:“低调,低调......”
  酒幺做出一个了然的神情,按捺住心中的紧张压低声音开口问他:“那你指的那地方,是什么地方?”
  端起他独用的小酒杯,阿道啜了一口月桂露后竖起左手的食指轻轻地左右晃动两下,面上是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佛曰,不可说。”
  深深吸了一口气,酒幺暗暗戳了戳正埋头吃荷花酥的阿睡。“只有靠你了”酒幺用眼神向他传递着讯号。
  阿睡接收到视线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埋在桌上的头,满是期待地看着阿道:“阿睡也很想知道呢,兄长方才才说什么都会答应我的。”
  “这......”阿道迟疑。
  “阿道你莫非也是不知道罢?”酒幺怀疑地看着他,渐渐露出丝惋惜之色:“没想到天庭中竟也有你不知的事,我还难得有兴趣呢。我想蜀欢若是晓得你不是什么都懂,你英明神武的形象定会在她心中大打折扣。”
  阿道的脸“腾”地被涨得通红,恼道:“谁说我不知道!天上就没有我阿道不知道的事!”
  九天的御花园有一池无根水。平素看上去只是用来灌溉滋养花木的普通天水。实则池底暗藏玄机。上古之时,魔族被天神所俘,天帝开凿此道正是方便两族往来与管辖所用,如今随着年月荒老世事变迁,这条密道已被封印荒废了。
  “那怎么才能解开封印?”酒幺顺着他的话问道,成败皆在此一举,她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
  阿道突然停顿下来看着她,此时此刻他若再未察觉酒幺的别有用心简直就枉了他响当当的天庭小机智和天庭小百科的称号。
  阿道写满睿智精明的双眼目光如炬:“小酒,你打听这个是打算做什么?”
  ☆、第18章 后悔
  酒幺讪讪一笑,心中大叫不好口中却勉强道:“怎么可能?我也只是好奇。”
  “我知你与衡娇有点交情,但这个念头你最好打消。”阿道意有所指。说罢荷花酥也不吃了,饮尽杯中最后一滴月桂露后便随意擦擦手打算回房间忙乎自己的事。
  “阿道!”酒幺连忙叫住他。
  阿道脚步一顿,之后却仍头也不回地走了。酒幺气得在原地跺脚,她知道阿睡如此行为就是下定决心不会再多说,他是真不许她去,事情还被他晓得了。
  既然是九天的御花园。酒幺站在原地想了想,忽然又笑起来。既然她知道地方在哪,难道还愁不能找到解开封印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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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馥香宫外。
  像酒幺这类小倌进出九天的御花园是必需要玉珏令的,就算她为花仙,没有令牌照样不得入。看了看手头拎着的酒壶,她与芙薇本就生疏,临时有求于人也不知芙薇愿不愿意将令牌借给她用。酒幺心疼月桂酿得紧,如此一番她又免不了唾骂重宴几句,“非人哉......”
  先前她差点就被安排去九天之上了,如果不是重宴挡着她现在出入就是自由的,哪还用来这里借什么劳什子玉珏令。
  若说天庭最热闹的地方非三环馥香宫莫属,牡丹、芙蕖、芙蓉等等花仙都住此。因花仙子都顶貌美的,所以馥香宫外常年聚集着一群所谓的天庭单身英才,一个个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挂牌标价只求有个人来收了自己。
  大家都是寂寞了几百年的人,难免会有几个按捺不住或者眼神不好的,饶是对方长得再有违观瞻也选择将就将就,如此一来几翻眉来眼去就凑住了一对。
  若住在馥香宫出门一次就要接受一回数十双眼睛洗礼膜拜,酒幺想想就深感心累。与此相比较蟾宫虽然偏僻了点,但总比整天在脂米分堆和男人的眼神里打堆得好。况且人群聚集的地方,生活起来总是要更小心谨慎。
  芙蕖仙芙薇算馥香宫的仙子中好相与的,也许因是水生的罢,所以她与其他长在土上的花仙都不甚亲厚。
  又或是因为凡间曾有一位文化人替她作的文:“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1”,尤其是那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2”,许就直接触了众怒惹得其他仙子羡慕得上红眼。
  馥香宫中,芙蕖花芙薇当真就被远观了。
  ·
  “嗨,酒幺卿卿。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本帅早就想去蟾宫拜访,又怕唐突佳人。今日相逢可见你我二人缘分至深,不若宫主就顺从这天定的缘与本帅共谱一段天庭佳话......”
  酒幺正盘算着如何向芙蕖仙子芙薇开口,忽的听见一个熟悉的粗狂嗓门。默默翻了一个白眼,酒幺慢吞吞地回过身:“元帅果真清闲,最近怎的不忙着巡视南天门?”
  知晓上回百花仙筵以后重宴就替他多安排了一门差事,南天门外方圆百里皆由天蓬一人负责看守。堂堂元帅做这项活实在是拉低逼格的,但重宴的决定应是不会有错的,也许新官上任三把火。天蓬有口不能言默默吃了哑巴亏,整日在南天门外徘徊游荡却仍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酒幺起初听闻此事后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天蓬看上去虽不大老实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坏人。
  可在听到刚才一席话后,酒幺微微的恻隐瞬间消失殆尽,此时此刻她故意提到重宴不过也是狐假虎威想让他收敛些而已。她毕竟是个面皮子薄的好仙子。
  “酒幺卿卿,我揣摩不了殿下的心思。不过若那是为了你,我愿意!我甘之如饴!”
  流氓能耍到这种程度实在让人无法招架,不再发一言,酒幺加快步伐迅速朝着馥香宫芙薇的位置走去。夏虫不可语冰。
  只留天蓬寂寥的话音盘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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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薇的熹微阁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过了,酒幺进去的后才觉这里清净得和她的蟾宫有得一拼。不过她好在有阿道阿睡一直陪着她。
  熹微阁前一池清波荡漾,当中几株白荷婷婷而立。四角亭中象牙白的纱幔随风而起,此处宛若飘渺仙境。
  可见芙薇是一个有情调的仙子,摸摸手头的酒壶酒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酒幺?”芙薇知有人来,徐徐从楼中出来,一席素白的云烟衫上绣着清雅的荷花,身子略嫌瘦削可更衬得她风姿婀娜,风髻露鬓,九天仙子应是如此。
  其实芙薇的风采较于那篇文赋完完全全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自那以后她这里就太过清净,清静得连个婢子都没有,因为她是只可远观的莲呀,只能一个人对着寒窗清池孤芳自赏顾影自怜,实在寂寞不堪也只有独自读读那首传世的《爱莲说》聊以自/慰。
  她同酒幺一直以来是不大相识的,但当芙薇目光落在酒幺手上遮遮掩掩的东西时她淡淡地笑了心中了然。酒幺今日匆忙前来也不过是有求于她。
  酒幺向来在花仙中也不受待见,两人尚且算同病相怜。基于此,芙薇看向酒幺的目光多了几分亲切之意。
  得知她要向自己借玉珏令时芙薇也未迟疑地给了她。信任是一段友情开始的开端,御花园中有的无非是些供赏玩的珍奇花草,酒幺擅于酿酒,借令牌许是去采露水。
  未曾想到芙薇会这样爽快地答应自己。
  “那就多谢芙薇姐姐,薄酒一壶望莫嫌弃。”酒幺心头小鹿乱撞,小心地接过绿油油玉珏令揣进怀中。
  芙薇轻拍拍她的手,“你我姐妹二人何须这番客气?我这地方清净,若妹妹平时有空常过来坐坐就是。”她一个人久了,都快孤僻得患上自闭症。
  心中虽讶于她过分的热情,酒幺还是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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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夜,万籁俱静。
  忽然宫灯摇曳起来,蟾宫前冒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酒幺蹑手蹑脚打开殿门,生怕惊醒了阿道。玉珏令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光。
  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事,酒幺甚至有些兴奋。一路无状况,她顺利摸黑来到御花园中。花草的香气在夜晚更加浓郁,与清冽的露气混合,吸入肺腑不由得让人打起十二分精神。
  几只吸饱灵气凝结成魄的精灵见有人来了纷纷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有胆大的跳在她面前以满含哀怨的语调朝她问道:“夫君你回来了?”
  当看清来人是个陌生的女子后,精魂立即转了方才期期艾艾的神态,字正腔圆朗朗地说:“此路是我开,此花......就是我!来者何人胆敢闯入御花园!”
  酒幺细细辨认,却看不大清楚精魂的容貌,模模糊糊地一团红色。往旁一看发现一株血红的鸢萝开得正艳,原是一个为情自/杀的可怜女子1。据说她在这里呆了许久却没修成仙身,也许执念太深罢。
  “嘘”酒幺连忙将指头竖在最前拜托她小声些,若招来了其他人她就脱不了身了。“我也是等不到人回来,所以出来寻人的。”酒幺压低声音向鸢萝解释。
  鸢萝有点疑惑,却安静了下来。良久她喃喃:“对呀,我等不到我夫君但我可以自己去寻他。”说罢似高兴极了,不再理会酒幺,自己游向一旁去。嘴里不停欢喜地念着:“夫君,我来了!”
  酒幺轻轻叹了一口气,若她一直这样,想必再过千年也只能是在夜晚才能现身的精魂,不知何日才是尽头。
  如镜的无根水上流动着粼粼的光,饶是在气氛这样不安稳的夜晚也没有一丝波澜。酒幺缓缓走近了,心里骤然开始狂跳,明明那么清的水却怎么也看不到底,她能感觉里面有东西在呼唤她。
  远处的精魂也突然安静地都闭上嘴,抱住一团紧紧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酒幺的手微微颤抖,正在她犹豫地要打退堂鼓时候肩膀上突然狠狠传来一股力道,似乎被谁用力推了一下,酒幺眼前一黑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喊叫就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跌进了无根水池中。
  眼前是无底的黑暗,无根池不可能这么深的。细思极恐,难道这条荒废许久的通道竟然被她鬼使神差地撞开了。而就在这一刻,她肠子已经全部悔青。阿道阿睡都不知道她掉到这里了啊,他们怎么找人救她?
  此时酒幺想到许多事,自己做事太莽撞,方才走之前至少也该留一份书信呐。还有重宴,不知道他明日会不会发现她消失了,就算发现她不见了他会不会出来寻她?
  还有方才到底是谁在背后推的她?根本就不该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且一路上她又极其小心并未发现有人尾随她,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酒幺越想心渐如死灰。
  ☆、第19章 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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