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节
“明天就要到安倍里了,我还以为鲁克船长记性不太好,刚打算提醒提醒你呢。”依兰达剔了剔指甲,大大咧咧在房间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那么打算什么时候履行我们之前的约定?”
鲁克没有急于回答,他只是同样回看依兰达,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一直都在等着依兰达你的随时问话,又是限制我们的目的地,又是让你的水手们死死盯着我们,你一直想把我们带到安倍里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鲨鱼从来不可控,鲁克都要怀疑那群鲨鱼是依兰达弄来看守他们的,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当然是要当面对质,”依兰达笑靥如花,“我以为我们之前已经达成了友好的协商协议?”
“如此天价的盟友。”鲁克嗤笑了一声,“如果从定金的额度来看,那还真是诚意满满。”
依兰达厚着脸皮道,“没办法,谁让鲁克船长你前科太多,实在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万一你随便给我个名字,把我整艘船都坑在了这里,那我岂不是亏了?”
“教廷的你有什么好怕,以你和勒戈夫还有艾尔神官的关系,到时候出了事也就是他们打个招呼的事。”鲁克不以为意道,“放心吧,这种方面我还是有信誉的,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砸了招牌。”
“我既然说和教廷有关,肯定就能提供相应的证据,但我绝对不会和你一起去安倍里,在我下船之前我也不会给你信物和人名。”
“别企图自己去查,那除了打草惊蛇以外没有半点好处,你要知道,当时他们能用几艘船围剿你,难道现在不行?”
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显然激怒了依兰达,什么叫做到时候出了事?到时候天大地大她上哪再去找这个杀千刀的鲁克?
再说了,她总觉得鲁克这话里带着试探。
骑士团和艾尔可不是一条心,是他还是他身后的人想从这里面看出什么?
结盟?
还是别的更深层的……
“说得倒是轻巧,”依兰达嘲道,“你说完就跑,为什么不指望你当时那群教廷的朋友来救你?”
“你觉得,如果现在我把你的水手扔下海,扔到第几个的时候你会告诉我实情?”
“你尽管扔,”鲁克丝毫不在意,“你扔一个,我就给你一条假信息。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的话……恐怕就没什么机会再有第二条梦魇号了吧。”
依兰达倒是没想到鲁克竟然还会这么维护他那群炮灰水手,不过想了想登时暗骂自己愚蠢,现在下面那么多鲨鱼漂着呢,哪怕他真不把人命当回事,现在好歹也也要在面子上做做工夫。
就算到时候真要跳海,也总得有几个人吸引鲨鱼的火力不是?
“既然都说是合作,当然最后还是要本着互利共赢的原则,”依兰达皮笑肉不笑道,“不过是开个玩笑,鲁克船长不必这么在意。”
“我也希望这是一个玩笑。”鲁克道,“毕竟被依兰达你摆了这么一道,我剩下的可也就这么几个宝贝了,当然要好好保护。”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就安倍里的那件事开始友好的谈话了?”
“当然。”
老梦魇号的陈年旧事一直是依兰达心中的一个疙瘩,鲁克每次提起来都让她心中有着强烈的波动。
杰夫那个叛徒被选中是意外没错,但是谁能想到,这背后的起因竟然会是因为教廷想要插手列支敦国的皇位继承,从而扩展宗教信仰范围?
老梦魇号的确贫穷又积弱,可这并不是他们就能白白被牺牲的理由!
☆、第262章 挣扎
哪怕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眼中,梦魇号不过是一群蝼蚁。
但是即便是蝼蚁,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你说你知道当时的实情,”依兰达坐直了身体,“当时到底是谁下的令?伯爵夫人的眼泪又是谁弄来的?”
看着依兰达已经变换了之前懒散的坐姿,鲁克的声音怎么听都带了些虚伪的善意,“其实我建议你还是最好忘记之前的问题。”
“因为那个人你肯定对付不了,哪怕赔上现在这艘新船也一样……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我们就事论事。你要弄出这样一艘船可不容易吧?”
“这艘船再没了,你还能好运再找到下一个艾尔阿尔贝托?要知道他现在可也是自顾不暇。勒戈夫倒是和你关系不错,可就算你运气再好,也真不一定能找到现在这一船忠心耿耿的水手了。”
鲁克笑了笑,这才继续道。
“而且这些水手还很信任你,还在比尔萨斯的时候,你在我身边那段时间,可是有好几个你的水手企图冲出来救你。”
“真是忠心可嘉,连我都忍不住有些羡慕了……我想你也清楚,哪怕我船上这些人跟我上了船,可他们的心里可都是始终有自己的想法的,只要我一旦死在这,他们马上就能选出新的豺狼,你信不信?”
“当然相信,”依兰达嘲道,“从你在比尔萨斯那么轻易迅速地就能选出跟你走的人,抛下那些老弱病残以及伤患,我就明白了。”
“但是那不是你要的吗?”鲁克似笑非笑看着她,“不是你想要杀一部分黑珍珠的人也好平息你船上水手们的愤怒吗?”
“我这可都是为了满足你的要求,拿出来的诚意不可谓不厚道。至于那些留在比尔萨斯的人,我相信他们的人头应该这会儿已经在港口的桅杆上挂着了。”
“他们是生是死,不难道都是由你造成的吗?”
但这难道不是原本黑珍珠号就恶贯满盈?如果他们之前不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又怎么会落得现在的结局?
这分明是狗咬狗之后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依兰达从未见过能将主动抛弃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甚至还能将理由推到对方身上的人。
简直是叹为观止。
鲁克顿了顿,感叹道,“我听说上次你那艘船是因为上面出了叛徒,才导致后面的结局。我以为你会更珍惜现在这些肯为你出生入死的水手,而不是之前那些老弱病残。”
“我就不信你一辈子都能过身强力壮,你终归也会有老弱病残的那一天。”依兰达嘲道,“到那一天,你还能像今天这样说出事不关己的话?”
鲁克奇道,“开什么玩笑,到了那一天还不死是想老而不死是为贼吗?”
依兰达:真是对自己好有认识她竟无言以对……
依兰达执意要问个一清二楚,哪怕之前鲁克故意告诉了她风险也一样。
她越是想要追本溯源,越是能更有利于他的盘算。
想到这里,鲁克的笑容也越发诚恳了起来。
“你也见过你的老水手了,他应该告诉了你他当时回来是追踪了谁?”
依兰达在安倍里长大,哪怕不信主,对神职人员究竟是谁当然还是很清楚的,这也就是她一直想不通的点。
安倍里实在不是什么很大的港口,也一直除了那几个和善的神父之外也没见到什么新的神职人员,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好像成了秘密基地一样?
再加上安倍里是海港,出入多半是通过海路,他们这种常年在海上跑的,实在是没有理由从来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我一直很奇怪,”依兰达皱眉道,“那个神职人员我也认识,平常也不怎么出门,和城防队也没什么联系……”
“因为那个消息是大胡子带回来的。”鲁克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那颗宝石本来不会从安倍里走,大胡子在出海的时候救了一个神官,那神官是被海盗抢了宝石后自己跳海逃生的,跟大胡子把实情一说,又许诺了重谢,大胡子再帮忙传递了消息,顺便让你们抢到那颗宝石……你们就没想过,这种宝石怎么可能出现在那种廉价的船上?”
依兰达简直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那会穷,什么都不懂。
以为天上会掉馅饼,可没想到掉的根本就是老鼠药。
“那神官叫什么名字?”依兰达问。
“萨夫卡科里,”鲁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过他现在人是不是还活着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毕竟我和你一样,已经很久没来过安倍里,像科里这样知道了不该知道东西的低级神官,说不定尸体早就喂了鱼。”
他说的坦然,依兰达却反而生出了一丝狐疑。
鲁克会是这么轻而易举就放过这么个把柄的人?显然不会。
那他为什么要急于撇清和这个科里的关系?总不至于当时那个科里是他弄过来的吧?
……要真是这样,那还真是新仇旧恨,更要好好的跟他算一算了。
“他们必须要找一艘哪怕消失了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船,而刚好你船上那个老海盗又在大胡子的赌馆里连内裤都输掉了……你知道的,一个赌徒为了钱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何况他还是输了那么大的一个数字。”
“这种送上门来的人,只要那么一点点可怜的筹码,就足以让他把灵魂都出售给魔鬼。”
“虽然那点钱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连新船的一门炮都比不上,但人生不就是这样?”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满满的恶意,仿佛贵族们那种天生贱民就没有存活的意义,活该像猪羊一般任人宰割。
谁给他们的权利?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对了,阿尔贝托当时从这附近经过,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去列支敦国,另外也是要找到那个被救的神官……啧啧早知道,这可是教廷秘辛,可没想到竟然把你给救上来了。”
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有水准有层次的黑人,豺狼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所以,从杰夫在赌坊输光了身上的最后一个铜板,红着双眼签下了巨额的账单开始,整艘梦魇号就陷入了无法回头的死亡之旅。
一环套一环,简直就像命运开出的巨大玩笑。
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的艾尔是来找那个被救的神官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并不是代表教廷走访各地?”
鲁克嘲笑般看了她一眼,“走访?他凭什么?”
依兰达还真愣了一下,暮晓之晨光名声太大,就像吟游诗人都能在大陆上随意走动一样,她还真没想过艾尔为什么不能这么走。
“他的名声……”
“他连主教都不是,哪怕现在的温森兰萨斯已经是高级神官都只能作为枢机团的代表,根本没有资格代表教廷。想要代表教廷的名义,最最勉强也必须是主教,一般来说只有红衣大主教才能履行这个职责。”
鲁克嘲道,“加西亚主教主管列支敦国地区,你什么时候见他代表过教廷?”
依兰达还真不太清楚这些教廷的弯弯绕绕,可这并不妨碍她刨根问底。
“如果不是以暮晓之晨光传播教义的名义,那是凭什么?”
鲁克笑了一声,“你就没想过,伯爵夫人的眼泪本来就是艾尔亲自押运的?”
“这怎么可能,”依兰达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他,“真要送东西的话,明摆着你都说了这里的那位马修主教和艾尔不合,骑士团又就在这附近,哪怕是为了保密都不会让艾尔来押运,更别说他还要找那个神官……”
见没能晃点过去,鲁克只得耸了耸肩,不甘不愿继续道。
“那个神官的确跟阿尔贝托不算关系好,他也不是特意来抓人的,只是受人之托,如果看到了就把人带回去。”
以一个号称是故人的拙劣借口,让暮晓之晨光也踏入了这个局。
如果真的艾尔把人带回来了,那当然是破坏了教皇冕下的好事,必然会受到厌弃。但是如果没找到人的话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影响。
这样横竖都不吃亏的局,为什么不呢?
依兰达在心中紧张地盘算,从鲁克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安倍里的事真要追到底,甚至是能够追到教皇的……
如果不是他一直对列支敦国蠢蠢欲动,也不会有后来的事……这当中如果说有什么庆幸的话,那大概就是艾尔真的和这件事情无关。
因为……当时的场景实在是太巧合,后来艾尔又对她太好,由不得她不心生疑惑。
在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无关的人在不带目的的情况下对她这么好过,这是基于自我保护本能的揣测,哪怕她再爱艾尔也一样。
命运永远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263章 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