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节
江湖上莫不如是,大商如此,大夏也是如此。所为不过是名利而已!林一对此深有感触,点点头并不作声。
潘文轩接着说道:“每一个家族背后又有仙门撑腰。而灵脉的抢夺,个人的恩怨,皆会引起仙门之间的争斗。实力低人一筹的仙门最终会落败,修士被杀,灵脉被夺,而那些所依附的家族也会遭池鱼之殃,我潘家没落的原由便在于此。往事以往,家族过去的那些事情,还都是由族内的长辈口传下来的。”
说道此处,潘文轩惨然一笑,长叹一声说道:“潘家或许自我而终也说不定。”他此刻颓废的神情,与往日截然不同,让人看了也不由得为其叹息!
每个人身后的风景与脚下的路都不同!而最终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倒在路边,一是继续前行!
年纪与对方相差无几,而自身的经历与认知,却不尽相同。不知如何劝慰对方,林一只好说道:“事在人为!文轩道友莫灰心才是!”
潘文轩目含感激地点点头!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会在你心伤时关注你。一生中,真正懂你,并给你有益的安慰,更少!
此时的潘文轩,或许,最需要的便是一句安慰的话语!
已进了五月的天气,山林中闷热无比,没有一丝的风。阵法中的众人,如同置身另一片天地中,感不到任何湿热的困扰。
夜渐渐深了,一轮新月如钩,升上了树梢。淡淡的月华之下,树林环绕的水泊之上,白雾升腾,慢慢飘散开了,似要将一切吞噬。
那白色雾霭飘过水面,漫过众人所在的阵法,向树林笼罩而去。那树叶碰到雾气后,簌簌声响传来,竟有树叶枯萎焦黄,无风自落。
异象惊动了阵中的众人,左右无不动容。这本是一个花开时节,竟给人萧杀的寒意!
“毒瘴!”这是潘文轩的声音。众人闻之色变,若非有林一的阵法屏蔽,谁能躲得过这触之即亡的毒瘴?
“哗——哗——”有水声自水泊传来。
心神未定的众人忙屏息凝神望去,那厚厚的雾气一阵剧烈翻涌,如被风吹,纷纷向四周卷去。水泊上的白雾顷刻间变得轻淡了许多。只是水声响动大了,那静如死水般的水面上,荡起道道涟漪。
阵法中的林一凝起双目,也是暗自诧异!黄昏时分,他见水泊边寸草不生时,便仔细留意了周围,并未发现什么动静。神识探查之下,那水泊下面黝黑难辨,断定这水泊异常后,便不让任何人靠近水泊。
此今见水泊异象频起,林一不免有些后悔起来。若非天色已晚,又是潘文轩提议,他断不会让众人在此宿营。可后悔也晚了,只能怪自己的侥幸念头作祟。
“哗——!”水声愈发猛烈起来,就在众人目不转睛之时,巨物破水声惊动四野,随之有山石落地的震动——
“咚——咚——”水流四泻中,一个两三丈大,石台般的巨物缓缓自水中浮出。
石台下昂起一个硕大的头颅,竟如画本流传中所绘蛟龙的模样,两个肉犄在脑后隐隐凸起,碗口大的两个眼睛半睁半阖,长吻前翕张的鼻孔足有人脑袋大小,颌下一排肉须嘘嘘抖动不止,周身上下还布满了细密的鳞甲。
“呼——”那怪物大口一张,喷出一道白雾来,如狂风呼啸一般,水面四周即刻风卷云涌,声势骇人!
阵法内有人惊呼着便站了起来,被林一喝止,并传音告知众人,阵法有藏形隐迹的法门,各自不要惊慌!
“这是毒鳌!”潘文轩这次并未出声,而是传音与林一。
“毒鳌又为鱼蛟,乃蛟首龟背,藏身水下泥淖深处,善喷云吐雾,浑身坚如磐石,硬不可破。其背甲是炼制法器的好东西。只是此兽尚未成年,应为一二阶妖兽。”
潘文轩娓娓道来,显然对此兽极为熟悉。林一心知玄元真人留下的玉简中粗略不全,不然,见了这怪物也不会全然不知其来历。
“肖道友,此物既为二阶妖物,好对付吗?”林一有些跃跃欲试,自恃可以杀了这怪物。不过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
潘文轩连连摇头,传音道:“此兽修为不弱于练气期六层的修士,其毒雾尚无大碍,只是躯壳坚硬无比,便是练气九层的修士也难以撼动其一身坚铠。道兄不要妄动,以免惹来祸端!”
听了潘文轩所述,林一担心起来。若是这么个怪物上岸,冲撞了阵法该如何?若是阵法露出破绽来,天龙派这些人难免要遭毒雾荼害。
林一刚刚打出了两个加固阵法的法诀,一道剑虹自远而至,滑过树梢后,围着那毒鳌转了一圈,从上面跳下一个人来。其身颀长,相貌不俗,颌下三缕青须更添沉稳气度。他落在地面上,手指一点,那飞剑光芒一闪,迅即暴涨丈余。
那刚至水边的毒鳌,感到了危机的降临,它甩动了下脑袋,张开大嘴如狮如虎般的吼叫了一声,声震十里,四周雾霭随之一滞,其势骇人。阵法中,天龙派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第三百零三章 栖凤木家
那中年人并无丝毫的惧意,反而向前走了两步,发出清朗的笑声:“呵呵!孽畜还不授首!”其话音未落,那悬在空中的剑芒已快若蛟龙般向毒鳌扑去。
谁成想,外貌狰狞、气势凶悍的毒鳌,大吼了一声后,不战反退,竟掉头向水泊中沉去。其笨拙的身躯,因要逃命也在刹那间变得灵巧起来
一片水花炸开,毒鳌的大半个身子便已没入了水中。
眼看这毒鳌便要沉入水中跳掉,一道闪电倏然穿过其头颅。那巨大的身躯一颤——
“嗷——!”又一声震吼响起,毒鳌有些不甘愿地缓缓转过头颅,那透颅而过的剑芒急遽回转,又一次从其颅后护体鳞甲的薄弱处穿过。
大如磐石般的身躯,摇晃了下,毒鳌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四肢一软,“砰”的一声,卧伏在水泊中。
“呵呵!你这畜生,若非浮上水面还真不好抓住你!”
中年人轻易地击杀了一头妖物,并无多少惊喜。他自嘲的笑了一声,衣袖向前一挥,几丈大的毒鳌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手便是高手!收拾这么一个浑身铁甲的毒鳌,不费吹灰之力啊!”惊羡之余的潘文轩,冲林一传音赞叹。
那修士脚下距林一等人也不过一二十丈远,即便有阵法庇护,林一也不敢大意。
御剑飞行,这是筑基期的高手。见其也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总不好主动显身,还是缩着脑袋躲着吧!
不知这四象旗阵,能否骗过筑基期的高人!林一暗自忐忑时,那中年人收了毒鳌后,并未停留,转身驾起一道剑虹,腾空而去。
水泊四周又恢复了宁静,丛林间肆虐的毒瘴,也变得稀薄了许多。
林一暗暗松了口气,身边也是一片如释重负的喘气声。他不由得暗暗咧嘴,想必大伙儿都吓得不轻!
使人欣慰的是,四象旗阵竟能瞒过筑基期高手的神识。或许这其中有侥幸的原由,却是一个小小的惊喜。以后若是得罪了筑基期的高手,打不过也跑不过时,或许能躲起来!
……
大夏的西疆,群山遍布,幅员十数万里,大小山脉连绵不绝,奇峰险岭比比皆是。更有灵山仙境深藏于山深林密之处,让人向往,却难觅其踪!
这片群山向西,便是方圆万里的落霞山,其山势奇峻,乃藏风聚气、钟灵隽秀之地。又因凡人难以进入,免不了有人在此炼丹修道,延续传承。只是山中灵脉尚不足以开山立派,便有几个家族各守着一处灵山,在此处繁衍生息。
五月初九的这一日,栖凤坡上的木家,迎来了一桩喜事。家主木上卿闭关数载后,与数日前出关,终于在不到两百岁的年纪,达到了筑基期后期的修为。木家上下自然是一片喜庆,并发帖至万里落霞山,邀请同道共贺!
栖凤坡位于落霞山西南的一个山谷中,几十里大小的山谷北边,一处背依高山的山坡上,聚集着几百间房屋,俨然一座不小的村镇。
山坡下有一条小河绕坡而过,越过小河上的石桥,便是一条平整的青石街道,直通山坡最高处那一片庄园。
日上三竿,庄园门前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四角挑檐的高大门楼下,那一方雕饰精美的匾额上,‘木府’二字凝重浑朴。下面两扇大门洞开,门前石鼓旁,站立着一白衣年轻人,二三十岁的年纪,相貌英俊,风度翩翩。一溜白玉石的台阶两旁,还站着八名身着青衣的少年人,气势不凡。除此之外,大门两侧还有一帮子下人打扮的汉子,皆衣着光鲜,笑容满面。门前街道边,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妇孺,也是面带着喜色。
“赤霞岭万家到——!”有人高喊了一声,街道上出现三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面色微黑,面相庄严而不苟言笑。后面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二人相貌与前面的老者有几分神似。
见到三人昂首阔步的走来,那大门前的白衣男子面带微笑地迎了上去,躬身施礼道:“晚辈木天远有礼!”言罢,又起身冲老者身后年轻人拱手示意。
那老者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对方,说道:“年不过三旬便有了九层的修为,不错!”
“呵呵!万家主抬爱!里面请!”木天远神色透过一丝得意,他呵呵一笑,转身潇洒地伸手虚请。
老者双目微阖,显然对木天远的轻狂有了不满。他冷哼了一声,便抬步向前走去。其身后的中年人默不作声,只有那个年轻人冲木天远拱拱手,挤出一分笑容来。
三人在木天远的陪同下,穿过有假山花草的庭院,向后面的厅堂走去。
厅堂门前站着一位老者,见到来者后哈哈大笑:“万老弟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木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说完走前两步,下了门前的台阶相迎!
万老弟便是万家的家主,姓万名青山。收到了木家的传简后,便带着儿子和孙子前来赴会。
一路阴沉着脸的万青山,见对方下阶相迎,脸色缓转,拱手还礼道:“木兄金丹有望,可喜可贺啊!”其身后二人也躬身施礼道:“见过木家主!”
木家主也是六十七岁的模样,面容清癯,须发灰白,双目有神。他冲对方两个晚辈微微颔首后,手扶长须冲万青山笑道:“你我相识相交百余年,往日里难得一聚!木某也不过借此机会,好邀请万老弟来喝杯水酒,叙叙家常罢了!万老弟莫要见外了,请里面奉茶!”他冲木天远摆摆手,示意其离去,便将来客迎进厅堂。
木天远神色恭谨地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要离去时,从西跨院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留着三缕青须的中年男子。见之,他忙躬身施礼道:“见过四叔父!”。来者名叫木至信,于木家至字辈中,年龄与修为均行四,被人称为四长老,或者四叔父、四叔祖。
那人笑道:“这不是天远嘛!修为长进了不少!何时回来的?”
木天远直起身子,有些自得地说道:“侄儿修为略有寸进罢了,不敢当四叔父夸奖的!侄儿这次正巧随门中长辈出来办些事情,顺道回家来看看,便受祖父之命来门前做个知客!”
“哈哈!这应是族叔青睐之意!天远乃是我木家子侄中的翘楚,自当是子弟们的楷模。”中年人以长辈的口吻勉慰了一句后,又说道:“我外出月余也是才回来,这便与族叔当面道贺去!”他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身问道:“天远,都来了多少客人了?”
木天远回道:“颜家的颜家主与万家的万家主皆已来了,余下的便是一些仰慕我木家的散修,也都安排到了东跨院去了!”
“行了,我知道了!”中年人抬步向厅堂走去。木天远这才重新回到大门前,门外的子弟以及木家族人,见他走出来,皆报以仰慕的神色,令其挺起胸膛,意气风发!
三十出头的年纪便达到了练气九层的修为,又是正阳宗的内门弟子,这也是众多木家子弟钦佩和所向往的!在木家天字一辈中,木天远可谓出尽了风头。
这么年轻便有了这样高的修为,假以时日,筑基应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他木天远便是木家未来的家主!志得意满的木天远,眺望群山,正独自感慨之时,发现门前来了一群人,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群人的衣着不是本地人,打头的是一年轻人,摆明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立在大门前不远处东张西望着。见其一行堵着门前的街道,木天远有些不快,便要将其逐开,话到嘴边又忍了下来。
为何?只因这个年轻人还是个修士,年纪不大却有七层的修为,加之今日又是木家喜庆的日子,总不好闭门逐客。木天远随意地拱拱手说道:“这位道友何门何派?若是前来贺喜,请去东跨院吃些水酒!余下的凡俗之人,请恕木家不便接待,还是速速离开,不要档住了道路!”
第三百零四章 认亲
那年轻人一身灰袍,腰里挂了个小袋子以外,还怪模怪样的挂着一个酒葫芦。其身后众人皆是风尘仆仆、满面风霜的模样。来者,正是林一与天龙派一行。
林一等人离开了那片水泊后,毒虫猛兽又遇到不少,皆被他打杀了。这难如登天的山林之路,也因有了林一与那个潘文轩二人在前面开路,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许多。如此又行了七日,众人来到栖凤坡下。
听闻木家的家主因修为到了筑基后期,并因此广邀同道摆宴庆贺,林一与孟山商议后,便不想前去打扰。毕竟不知道此木家是不是彼木家,人家正逢喜事时,你上门去认亲也不太合适。
这栖凤坡自称村镇,很是繁华。街道两旁的客栈、酒楼、茶肆、店铺皆有。林一等人一时又不能离开,也无别处可去,便寻了处客栈住下。
林一心中有事也坐不住,与客栈的掌柜攀谈起来。栖凤坡上的人家大都是木家的族人,还有一些依附木家的凡人。有修士身份的木家族人都住在木府之中,余下不能修炼的族人,便在山坡上另辟宅院落户,几百年过后,便形成了如今的栖凤坡。
当林一有意无意地问起西凤山时,掌柜的话使得他惊喜万分。
从那老掌柜的口中得知,栖凤坡后面的那座高山,原本叫作西凤山。只因栖凤坡上有木家的存在,渐渐的有人称那西凤山为栖凤山了。久而久之,后来便连栖凤山也没人叫起了,反倒是栖凤坡木家的叫法慢慢传开。这些也只有本地人知晓的轶闻,外人并不知晓。
弟子出游的初始,还没几个人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来到大夏以后,孟山才对余下的弟子道出了实情。当林一告知大伙儿,眼下已到了木家的门口时,没有人还能按捺住内心的兴奋。
走了一年零三个月,经历多少的风险,死了多少人啊!天龙派一行终于抵达此行最终的目的地!
潘文轩见林一寻到了要去的地方,也不好同行,便要去隐元宗碰碰运气。
临走之际,潘文轩又好言相告,隐元宗要在两月后开山门,若是林一有意也可去看一看。言下之意,他并未对林一会加入到木家这样的家族,而抱有期望。
林一对此提议不置可否,还是殷殷相送,祝其好运!
当一行十七人来到了木家的大门前,见门前不仅站着一个练气九层的修士,那分列两旁的青衣弟子也均有练气期的修为,这等阵势便是林一见了,也是吓了一跳。心有踌躇之际,免不了要停步商议一下。
林一与孟山商议着如何前去拜见时,听到对方有人说话,他只好上前抱拳说道:“在下林一,并非大夏仙门中人,远道来此请求拜见木家家主……”
未作多想,木天远便冷哼一声:“原来是外地来的散修。我木家的家主岂是什么人都可拜见的?”他下巴一扬,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速速离去!”台阶上的八名青衣弟子也是挺起胸脯,挽起了袖子,便要逐客了。
未料到对方如此的无礼,林一被噎得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回首看看身后神色不定的众人,他苦笑了一下,又转过身来抱拳说道:“还请这位道友让在下将话说完,在下一行乃是来自数十万里之外的大商木家!”
不待对方多言,林一对身后的木青儿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位木青儿姑娘,便是大商木家的嫡系族人,应木家先祖之族规,前来寻亲。”
木青儿有些不安地上前一步,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只好抱拳说道:“在下木青儿,受家父之命,随门人一道前来拜见木家长辈!”
木天远听到林一提到大商的木家,神色便稍怔了一下。他也知道家中还有个又远又穷的亲戚,每十年便来走动一次。心中虽对此事不待见,却也不好将来人逐出门外。
咂巴咂巴嘴,很无聊地摇摇头,木天远的神色中露出一丝鄙夷来。他指着就近的一个青衫弟子说道:“家主已知此事,青蝉,你将这二人领进去!”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有着练气三层的修为,长得眉清目秀的。其闻言抱拳应是,便对林一和木青儿说道:“二位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