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节
“呵呵!”罗清子突然轻笑一声,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连连摇头,说道:“紫薇之主,岂非就是仙帝的再世传人?这位前辈的嘴上毫无遮拦……”他已没了之前的敬意,话语中隐含嘲讽。
老龙往前两步,手指罗清子骂道:“你他娘的才放屁!”他气势汹汹地俯瞰下方,沉声又道:“得紫薇传承者,即为仙帝再世传人。尔等若有质疑,且去争、去抢,老子看谁有那个本事……”说着话,其身子一闪,显然要让开一条道儿。
众多妖修顿时骚动起来,而最前头的七家家主却没动静。罗清子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摇头说道:“我等可不敢有非分之想,此番得以追随前辈,已是莫大机缘,请……”他竟然伸手示意,要让老龙与林一接着登塔。而其话里话外的意思,继续在后面跟定了。
老龙眼中凶光一闪,转身掠过林一,暗中传音道:“歇息过罢,走……”他不再耽搁,拔地而起。
林一没有吭声,犹自双眉浅锁。上下的情形,他在一旁看得清楚。
老龙已然动了杀心,而又很无奈。若是搁在往日,说不定他早已对罗清子出手,而此时只能虚张声势,却毫无用处。
不过,老龙早已料到一切,只能用这个法子来趁机歇息一二。他虽竭力掩饰,却已显疲态。连上五百层的石阶,颇为损耗元神之力。
此外,老龙有意将紫薇之主来个广传天下,无非要将林某置于风口浪尖而再无回避喘息之机。他这般急切,究竟是以为林某就是仙帝再世,还是为了自己一腔不灭的执念?
从今往后,难再逍遥,风雨更急……
而罗清子对老龙颇为忌惮,这才有了方才的言语试探。得悉对方并非所想象的高人,其顿时放下心来。九牧的黄婆婆与十二个高手就在此地,还有数百修士可作凭借,足以让他有恃无恐……
林一无暇多想,跟在老龙的身后往上跃去。他动身之际,挥袖祭出一连串的禁法。而禁法才成,眨眼崩溃。其抬手已是金龙剑在手,随后布下层层剑阵。而不过须臾,无数剑芒轰然而碎。
一前一后两道人影渐渐往上,还伴随着林一带出来的一路动静……
罗清子拈须仰望,转而掠过身后。华权子、孔方子与阮将皆含笑相迎,雷云子、平阳子与司空尚则神色不明。他与十几层石阶之外的罗坤子颔首示意,接着又遥遥看了眼远处的一个白衣女子,这才凌空纵起,不忘扬声喝道:“九牧圣女方为仙域之主,岂容宵小之徒有所觊觎……”随其示意,一道道人影汹涌而去。
雷云子稍显迟疑,与一旁的平阳子及司空尚换了个眼色。三人似有灵犀,顺势往上……
一层石阶上,有一男一女在结伴歇息。其中的雷天有些神色恍惚,而一旁的平荃却是满脸的兴奋……
有人迫不及待地要上去,有人却趁机溜了下来。戈灵子终于回到了巨塔的脚下,一边继续后退,一边惴惴不安地抬头张望。不管那个林一是谁、下场又如何,都招惹不起。他还有个老兄弟,竟然是罗清子口中的前辈……
塔前十丈的禁制之外,一白一黑两道人影悬空而立。
罗恨子脸色阴沉,幽怨而又恶毒地自语道:“哼!那小子若是紫薇之主,岂非人人都是仙帝……”
雨子冲着巨塔默然失神。他是仙帝再世,有关画轴的说话便有了落处。而画中的女子若是帝妃,又怎会与自己如此相像,还有一个琪儿……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是也不是
当老龙带着林一到了巨塔的七百层高处,不得不停下来歇息片刻。其头顶盘旋的龙影,只剩下一丈长短。也就是说,他的元神之力已耗去了一半。
在两人身后的三、四十层石阶之外,仙域的七位家主依然是紧跟不舍。其中的罗清子冲在最前,随后不远处则是雷云子、司空尚、平阳子三人。再往后,依次为华权子、孔方子、阮将。曾经的近千之众,除了天仙修为的高手尚能继续强撑,余下的早已被远远甩开而被迫止步。数百修妖更是瘫倒在石阶上,一个个望高兴叹!
老龙在前方开路,犹如在逆流中劈开一条道来。而随着渐渐往上走高,禁制之威亦将更为的强大。后方相隔甚远者,再要如之前那般轻轻松松的占便宜,已非易事。
不过,罗清子与几位家主非但没有落后一步,反倒是凭借着自身的修为,慢慢接近了前方的老龙与林一。
老龙不再理会身后的尾巴,借机喘息之际,说道:“你曾问我,洪荒何在?”
林一站在老龙的一旁,彼此咫尺之隔。所在的四周,隐隐有风声呼啸。光洁平整的莹白玉石,毫无雕凿的痕迹。五色的笼罩之下,随处闪动着诡异的光芒。身后的数百丈外,罗清子等人跟着停下歇息。右手一侧的十余里远处,九牧的那十二个男子并无动静。而巨塔的上方,那个黄婆婆似有动作……
“洪荒在九天九阳之外!当你安顿了好此间的一切,或可尝试离去。若是不然,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老龙像是在自言自语。与往常比起来,此时的他如同换了个人。
林一抬眼轻瞥,问道:“仙域广袤无际,该有怎样的修为才会想着离去?又该如何离去……”
“比你当年的修为更加强大,自然便可叱咤天地!至于如何离去……”老龙自顾说着,稍稍一顿,吐出了六个字:“踆乌生,九天通!”
踆乌生,九天通?林一不解,还是留心记下,随口说道:“我不是……”
“我说你是,你就是!你是也不是?为什么不是?何人才是?哼……”老龙颇为蛮横,连番质问过后,接着说道:“你当年已是洞天后期的修为,即将修至罗天三境。一旦你境界有成,即可继任令师仙皇之位。而有人不愿如此,便从中作祟!相关细致,我也不甚了了!而我却知道……”
林一不再吭声,听着老龙说道:“远古有三皇,玄霄、蛟季与帝奎,分别以魔道、妖道、仙道各成一派,又以后者最为弱小。而令师不甘落后,广采众家之长,自创一套仙经。凭借此经,便可修至罗天三境……”
听到此处,林一心思微动。识海所记的《洞真经》之中,后缀正是一个“奎”字。
如此说来,仙帝之师,乃帝奎仙皇,所创的经书,竟然早已落在了自己的手中。而那不过是一篇境界感悟的经文……
“洪荒之中,高手如云。而修至罗天境者,只有三位仙皇。正因如此,玄霄与蛟季逼令师交出经书……”老龙自顾说道:“……双方动起手来,令师惨遭重创。他弥留之际,将经书与所炼制的九塔传给了你。而事起突然,你只得到了七塔,却无处可去,便带着我神龙一族以及众多族人另辟仙域。谁料……”
老龙稍稍一缓,继续说道:“在你着手提升修为之际,风声传到了远古洪荒。玄霄与蛟季两位仙皇不愿罢休,却因路途遥远而穿越九天不易,只得遣使不多的高手寻来。而仙域已初现规模,极难撼动。对手便暗中用计,使我手足反目,家人成仇,最终的情形可想而知……
林一突然出声问道:“梵天谷的子桑上人,曾豢养神鲛而欲图不轨,难道没人察觉?”
“哼!怎会没人察觉?而你只信女人的话,自以为仙域安如磐石,还迁怒于我……”老龙有意无意地认定了林一的身份,借机发泄着牢骚。他说道:“你名龙梵,所谓的梵天谷,不过是假借翻天之意罢了。而千荒三圣之子桑、昆邪、九玄,皆为开创仙域的老人,纵然有反叛之心也极难提防。当你幡然醒悟,大错铸就,唉……”
所听到的一切,只是一段往事。而没来由的,林一还是跟着幽幽一叹。当年的情形错综复杂,不会太过简单。老龙虽九死余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而不知不觉间,自己好似已深陷其中而难以自拔。
此外,千荒三圣之又一人,名为九玄。吴融与众多的远古仙人,不正是吃了‘九玄天禁’的大亏吗……
“修为!何时何地,都离不开强大的修为!只待你来日纵横无敌,不妨杀回洪荒推翻仙皇,既能报了令师之仇,又能出了当年的一口鸟气,哼哼……”老龙稍有消沉,随即又是精神一振。他或许弄不清仙域崩坏的详细,却能猜到罪魁祸首的由来。话语之间,犹自难以释怀。
林一无言以对,趁机问道:“紫薇塔之中,真有仙帝的传承?”
“你问我,我问谁去?”老龙忽而两眼一瞪,扭头看着林一说道:“身为仙帝者,凡事当留有后手!你若有所纰漏,合该我跟着一起倒霉!走……”他大手一挥,已然带头高高跃起。
林一暗暗摇头,一点法子都没有。老龙看似懵懂,却粗中有细。行事癫狂,而每每自有法度且另有用意。已然如此,只能往上。来去的路,唯一条而已……
……
见到前方的两个人影远去,罗清子不及耽搁,趁势蹿向高处。他身后的雷云子等人,跟着动了起来。
巨塔的四百层,挤着一群妖修。其中的金圣无奈地瘫坐着,想要站起来都难以如愿,禁不住啐了一口,抱怨道:“尔等真是没用!本尊早便交代,紧跟着罗家主方能借势登塔。眼下又如何?仙帝传承没了……”
在场的众人不敢争辩,只有监寅摇头说道:“修士有句话说得好,叫作知足常乐!若非有所借助,最多登塔两百层……”见金圣要发作,他忙话语一转,带着千年不变的笑脸又道:“我等修为所限,不及金兄神武……”
金圣这才气喘匀了,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有伤在身,不然至少再上百层……”
监寅两眼一亮,随即又暗哼一声。心忖,你若真的有伤,还能活下去都属侥幸……
巨塔的两百层,雷天与平荃等人已放弃了攀登,各自驻足抬头。天上光芒诡异,情形扑朔迷离……
巨塔的脚下,同样聚集着一群人影。既然登塔无望,不妨趁机开一回眼界。还有人躲到了十丈禁制之外凌空飞起,以便看得清楚……
……
一前一后两道人影跃上了巨塔的八百层,去势不停。
当到了八百五十层之后,老龙的身形渐渐慢了下来。由此往上,每过一层石阶,他都要稍加停顿。而其头顶的一丈龙影,又缩小了三分。
八百六十层、七十层、八十层,老龙不及缓口气,猛地大吼:“滚开……”林一随其止步,两眼中寒光一闪。距万丈巅峰,不过千丈之遥。而情形突变,曾有的担忧降临了。
巨塔的九百层高处,突然多出一个素衣长裙的白发老妇人。那正是九牧的黄婆婆,不失时机地从一侧横移过来,恰好挡住了老龙与林一的去路。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漠然的冷笑,缓缓开口说道:“紫薇传承归九牧所有,他人不得染指,请回……”
“放屁!再不滚开,老子……”
老龙怒火更盛,身形一动再次往上蹿起。
无数万年了,还没人敢当面辱骂过自己。黄婆婆脸色一僵,叱道:“我乃九牧黄婆婆,此番代圣女行事。尔等岂敢放肆……”
“去你的婆娘侍女,敢挡老子的路,只管一把捏死!”
老龙人在半空,吼声未止,脚下已连连虚踏,直奔上方的黄婆婆冲去。林一不敢怠慢,咬紧牙关紧跟其上。
黄婆婆恼羞成怒,却不由微微一怔。双方相距不过百丈,转瞬间一道人影急冲而来。近九百层的高处,对方依然如此的凶悍。他……他总不至于有着洞天的修为吧?
不及多想,黄婆婆伸出瘦骨嶙嶙的双手抓去。一道七彩光芒凭空而出,霎时化作一堵数十丈高的巨墙。乍一见那便如晨霭弥漫,又带着淡淡的花香,颇为诡异莫测。而其才将成势,随即轰然砸向了下方。
“呔!”
老龙去势正急,根本无心躲避。一声断喝,好似凌空炸起一道惊雷。与此刹那,他猛地挥臂往前击去。其头顶的龙影一闪,骤然化作一道金色的狂飙,顿然一阵“喀喇喇”虚空震碎,继而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只见雾霾随之崩溃四散,一只虚幻的大手趁势呼啸而去。
黄婆婆居高临下,以逸待劳,本以为可以轻易挡住冲过来的一老一小。谁料才将出手瞬间落败,根本无暇应变,转而已被无形的束缚给紧紧禁锢起来。她心头一慌,惊吓失声道:“啊……”
“你啊个屁!”
老龙咒骂之际,抬手一抓一掷。黄婆婆身不由己离地而起,“呜”地一下从两人头顶飞了过去。而他已然借势落在的巨塔的九百层,却是踉跄了一下。
林一的两脚尚未着地,还在抬头留意着黄婆婆的下场。便于此刻,滔天的威势轰然砸下,一如万钧大山突如其来,根本不容有所抵挡。一个吃禁不住,他“砰”的一声扑倒在地,口鼻溢血……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一波三折
血,溅在白玉石阶之上。鲜红点点中,透着淡淡的金色,煞是醒目!
四肢百骸“咯咯”作响,周身上下要被碾碎了般,难耐的苦楚阵阵袭来,使人无从躲避挣扎而心生绝望!天地之威,竟是如此的猛不可挡!当年仙帝的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林一咬牙强撑,苦不堪言!
便于这一刻,无上的重负霍然一轻。稍有转机,林一从地上爬起。而鼻端有淡淡香气未消,使人不由得昏昏欲睡。他心头一懔,玄功运转,神魂渐明……
……
与此同时,下方传来的“砰”的一声闷响。挡路的那道人影,已然回到了她所在的一方,并摔落至百层石阶之外,且口吐鲜血而极为狼狈!
黄婆婆,乃九牧的前辈高手。而其先遭辱骂,随即又被一把抓起来扔向一旁,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功,可谓生死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间。而看情形,她的伤势还不轻……
界外仙域的七位家主,乃至于巨塔上下的近千之众,皆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而震愕莫名!
罗清子暗暗惊诧,凝神仰望。此前的自己,或许有些莽撞了。黄婆婆可是仙君后期的修为,竟然挡不住对手的一击。如此说来,那老者更为厉害。而他与林一摆明了要藐视九牧,并与之为敌。
不过瞬间,罗清子似有发现。他回首下方,黄婆婆已颤巍巍起身……
雷云子等六位家主,皆在盯着高处的那两道人影……
……
“老龙,你……”
林一从地上爬起,来不及喘口气,口鼻还带着血迹,却微微一怔。老龙虽高大威风如旧,而粗犷的面容上却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那头顶光芒中的龙影,已缩小至三尺大小。其适才出手惩治黄婆婆,竟耗去了所余下的七成元神之力。眼下两人相距甚近,依然能感受到从上而下的威逼与窘迫。不用多想,他同样在苦苦强撑!
曾几何时,老龙只要出手便不会忘了讨价还价。由起初的一座灵脉,再至后来的仙脉,他从来都是来之不拒。如此这般,一缕残魂才好不易重塑元神。而他今日为了帮着林某夺得紫薇传承,竟然豁出去了一切……
老龙的胸口起伏着,气势汹汹地俯瞰下方,不以为然地哼道:“哼!搁在往日,老子非捏死那娘们不可。罢了,且食言一回。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他抹了把胡须,随即恍然道:“哦,想起来了。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哈哈……”其抬手拍向林一的肩头,两眼中光芒闪动,威风不减地朗声笑道:“兄弟!此路有进无退,敢否拼上一回……”
林一站着未动,慢慢挺直了腰身,默默点了点头。落在肩头的那只大手没有着力,却有莫名的沉重压来。而一声兄弟的呼唤,让他心头暖意弥漫。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有兄弟并肩冲锋陷阵,有女人携手同生共死,此生已足够精彩!
两人才要动身,有人不愿罢休,出声尖叫道:“休得猖狂!你肉身未成,只得以焚灭元神来施展修为。此举无异于自毁根本,又撑得了多久……”
黄婆婆吃了个大亏,差点被捏死,虽惊魂未定,却早已是羞怒交加。她一口道破了老龙的底细,又气急败坏地冲着罗清子等人命道:“愣着作甚?与婆婆我拦住那人,死活勿论!敢与我九牧为敌者,乃十恶不赦之罪……”其呆在原地,一时无力挪步,只得假手他人加以阻拦。紫薇传承,绝不可旁落!
老龙不屑地冷哼一声,抓着林一冲向石阶。九百零一层、二层、三层,两人比肩冲向巨塔之巅。天穹之下,那一枚玉简与一块玉片依然在静静空悬着,是等待,是诱惑,更是攀登的方向……
忽听号令,罗清子略作迟疑,随即动身急追。他再没了顾忌,挥动双袖往前急拂。一连串的法诀脱手而出,瞬间穿过层层禁制,随即又化作片片光影,直奔数百丈外的两人笼罩而去。
雷云子冲着左右换了个眼神,跟着又跃上一层石阶。他与平阳子、司空尚作势欲追,并未趁机动手。随后的另外三家家主及余下诸人本待相助,却有心无力。
巨塔的九百二十层,老龙已是喘息如雷。他立足未稳之际,已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无奈地啐了一口,便要就此停下应付。
林一回首一瞥,示意道:“不用管那老儿,且由我分身断后……”唯恐老龙担忧,他又急忙分说道:“禁制阻挡之下,罗清子出手的威力所剩不过一成……”其话音未落,眉心印记一闪,手持金龙剑的龙尊已破体而出,影子般地飘在本尊的身后并戒备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