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成辉忙拉住他:“别着急啊,你只看到这些,自然是不喜。我去让掌柜那些衣袍来,式样简洁的,总是有适合你的。”
这个时候,已经有小二过来招待了,这小二也是个眼尖的,平时看惯了达官贵人的,此时看他们虽衣着普通,可是器宇轩昂,因此极为热络,上前问起来。
成辉便命他道:“去寻一套衣袍来,要适合这位爷的身量的。”
小二上下打量一番萧正峰,不由呵呵笑道:“这位爷生得身形高大,威武雄壮,是燕京城里公子爷少有的身量。若是把这绣花锦缎的衣袍套在爷身上,反而觉得奇怪。爷您先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为你量量尺寸,看看到底要怎么样的才合适。”
而就在此时,恰好今日阿烟从女子书院下了学,特意过来取那件做好的衣袍的,正拿在手里看的时候,便听到外面声音有些熟悉,于是通过窗子往外望,果然见来人正是萧正峰,身边跟着一个小眼睛男子,正在那里挑选衣袍。
阿烟心中一动,她命人为萧正峰做这衣袍,不过是心之所愿罢了,实在也并没想让他去领情,免得又惹起他什么遐想。如今正想着该如何将此物交给他的,现在可倒也好,当下便召来身边的大掌柜,低声吩咐一番。
于是这边萧正峰正在丈量尺寸的时候,便见一个老掌柜走出来,笑呵呵地拎着一件衣袍,道:“两位爷,不如试试这件吧?这是我们店里新出的款,还未来得及在外面挂上呢。”
只见这衣袍是藏青色的,上面并无纹饰,不过用手摸起来,那料子厚重光滑,确实是上等的。
成辉将那衣袍拿起来对着萧正峰比划一番后,便连连点头:“这个果然好,你先试试。”
萧正峰只看了一眼,见这样式倒是简洁,便拿去穿上来,待从内间走出来,往那铜镜里一看,一旁掌柜不由交口夸赞,只说他穿上这件,真个是威严霸气,沉稳从容,有大将之风,又有横扫千军之势,总之各样赞美之词滔滔不绝,只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成辉也觉得不错,连连点头,指着这个道:“你也不必脱下来了,就这件吧。”
萧正峰点头,正要付账的时候,便听到门外有女子娇声道:“掌柜,前几日让你做的那件,可是好了。”
说着时,便见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子,生得倒也风流窈窕,娇美动人。
谁知道这女子只看了萧正峰一眼,却是大吃一惊,怔怔望着萧正峰,喃喃道:“你……”
这女子正是李明悦,那一日在女子书院是想着和齐王有所勾搭的,因齐王先是摆脱了她的纠缠,才去找到的萧正峰,是以她竟不曾见过。
如今一眼看过去,却见他藏青长袍,高大挺拔,气势磅礴,俨然后世之平西侯,倒是唬了一跳。
待细看的时候,才见他到底不过二十几岁的青年人而已,并不是后来那个,一时明白过来,这才平静了心绪。
可是萧正峰和成辉何等人也,两个人都是粗中有细的人,都已经察觉这李明悦望着萧正峰的神色略有不同,不由探究地看向她。
李明悦也是个精明的,当下轻笑一声,道:“刚才乍看之下,倒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家里年画上的战神走了下来,有所失态,还望公子见谅。”
萧正峰便是心思再为敏锐,成辉便是再怎么精明,这两个人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到李明悦的脑中竟有前世之事,是以此时虽然疑惑,不过也勉强信了她的话。
于是萧正峰便不再看李明悦,只是吩咐那掌柜道:“结账吧,多少银子?”
这老掌柜只被吩咐拿出衣袍,却是没来得及问到底要不要银子的,于是忙笑着打哈道:“这个因是别的客人定下的,如今人家因事儿提早离开燕京城,说是不要了。到底是多少银子,容小的去看看账簿的。”
这老掌柜忙钻进里间去问,阿烟其实从内里,已经看到了那李明悦,心念微动,想着这果然是宿世之缘,便是如今萧正峰心仪了自己,他们二人也终究要见面的吧。
当下她心间也不知道是何滋味,庆幸甜蜜苦涩失落尽皆涌上,半响之后,抿唇淡道:“掌柜,你出去,只说三十两银子吧。”
于是这萧正峰和成辉等在那里,见那老掌柜出来,开口就说道:“这袍子统共三十两银子。”
萧正峰听了微诧,不曾想竟然这么贵,成辉也是惊了,要知道他们以前身为校尉,不过是一年二十两的俸禄,外加身为边关将士每年五两的额外补贴,满打满算到手是二十五两而已。
就算如今两个人都升了四品的将军,那俸禄也不过是每年五十两。
如今一件衣袍竟然要三十两,确实贵了。
萧正峰挑眉问道:“为何如此之贵?”
那掌柜忙上前,笑呵呵地道:“这件衣袍,无论是料子还是做工,那都是一等一的,爷看起来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应当明白,这袍子,贵可是有贵的道理,原不是普通俗物能比的。”
说着,还指了一旁挂着的那些:“如若不然,公子试试那些?”
萧正峰自然是不喜的,只好道:“那还是这件吧,不过我如今身上并未带这些银两,可否写个字据,等改日我亲自送过来。”
掌柜是认识成辉的,猜着这就是城里哪家的爷,况且这又是姑娘亲自吩咐的,忙点头笑道:“自然是可以赊账的,只是还得爷写个字据。”
萧正峰点头,于是就去写了字据,他的字迹苍冷有力,锋芒毕现,力透纸背。
掌柜从旁笑呵呵地看着,他眼睛毒辣得很,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人物,想着可怜这人年纪轻呢,这么洒脱的字迹竟然写欠条。
成辉从旁看着,本来想说这么贵算了吧,可是转念一想,这萧正峰一年二十五两,吃住在军营,其实并没什么花销,他又不需要去养女人孩子的,是以这些年倒是颇积攒了些银两吧,这三十两,倒是能花得起。
李明悦从旁看着萧正峰为了一件衣袍写了字据,不免暗暗皱眉,想着这人啊,便是以后飞黄腾达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连三十两银子都不能拿出。
她从旁小心地望着这个前世的夫婿,想着嫁给他后,随他去了边关,吃尽各种苦头,便觉得胆寒。
人道她的夫婿权倾天下,人道她享尽荣华尊贵无比,可是谁知道她跟着那个男人,曾经经历了多少苦楚和磨难?
若不是因为那些边塞苦寒和艰难,她又怎么可能伤了身子,早早地绝了经血,连个自己的孩儿都没有。
李明悦眯眸望着这个她上辈子的夫君,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
这个男人啊,她是再也不想要了。
这边萧正峰写完字据了,便要出去,可是成辉却觉得这女人有些特别,心中好奇,便笑着和她招呼了声。
李明悦见此,眸光微闪,想着自己苦于和齐王没有结交机会,这个成辉倒是一个梯子,于是便也和成辉搭起话来。
☆、第36章
萧正峰见成辉在那里和李明悦说话,便先行离去,骑了马,径自前往顾府去了。
自从那一日阿烟给他说了那番话后,他是心如死灰,如今听齐王那番话,却是若有所感,想着到底要再见她一见,问个明白。
若是就这么离去,他是会悔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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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这一身崭新的袍子,骑马到了顾府门前,一时打马停下,却见门房一个小厮,正揣着袖子站在门前。
其实他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如今到了跟前便想自己跑来这里,该如何见阿烟姑娘?总不能就这么跑进去吧?若是借着去拜见顾左相来见他,也是不妥,如今日头已经西去,哪里有这个时候来拜访的。
不过他也素来是个有办法的,当下眉头微动,便上前朗声对那门房小厮道:“这日头西斜了,天冷得厉害,小兄弟怎么还不关了门?”
那小厮见他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又骑着高头大马,并不敢得罪,忙恭敬地道:“这不是我家姑娘下了学还不曾到家,只有等着了。”
萧正峰得此消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温声道:“想来你家姑娘必然很快到家了,稍等片刻就是。”
小厮也赔笑道:“不知道这位公子,可是要求见我家老爷?”
萧正峰摇头,淡道:“原本是要求见你家老爷的,不曾想出门晚了,如今日头西去,却是明日再来的好。”
那小厮忙笑道:“既如此,这位公子可以明日再来。”
一时告别了那小厮,他便打马到了小翔凤胡同门口,在这里等着。
阿烟从那成衣铺子离开后,便径自归家来了,其实老远便看到那里蹲着一个门神,骑着大马巍然挺立。
她见此,便淡声吩咐道:“绕路,从后门过去吧。”
随行小厮虽有些奇怪,不过当然也就听从姑娘的吩咐,当下退了出去,绕了半条街,从小翔凤胡同隔壁的另一条胡同过去,那里是顾府的后门,就此进了家。
而萧正峰呢,其实正回忆着和阿烟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一日书院后山的惊鸿一见,她抻着身子的婀娜窈窕;在大相国寺湖边的云雾之中,那个若隐若现的临水仙子,还有那落在他肩头的轻盈蝶影,一幕幕都出现在他脑中。
他闭着眸子,品着她曾说过的每一句话,胸臆间便仿佛有什么在澎湃着。
其实也就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个女子,已经犹如生了根般,就在他的心口,怎么也去不掉。
可是也因为如此,他就这么错过了阿烟一闪而过的身影。
如此一来,他只等到了夜幕降临,也没见阿烟的马车出现。
当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后,他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不免猜测,为何阿烟一直不曾归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想到这里,他心中觉得不妙,忙纵马而去,一路朝着女子书院的方向而去。
谁知到了女子书院,却见那书院牌匾下,黑色大门紧闭,并无半个人烟。
他紧皱着眉头,想着从书院到阿烟家一路上都是繁华街道,怎么可能出什么事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又策马去了顾家,却见顾府大门已经关上。
此时他也是着了迷,如齐王所说,入了魔障,事情一旦涉及到这个女人,想到阿烟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他就有些无法自制,想着阿烟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不曾归家!
之前那位小厮嘟哝着开了门,一见是他,颇为不高兴地道:“这位爷,天色都晚了,您这是要做什么?若是要拜访我家老爷,请明日再来吧!”
萧正峰一脚踏上前,厉声质问道:“你家姑娘还未曾归家,你们倒是心安理得地歇了。”
他本来就生得高壮威猛,如今在这夜色中一步上前,来势凌厉,气势逼人,把个小厮吓得变了脸色,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本就在家,哪里来的未曾归家……你……”
正这么说着的时候,那边一个人穿着月白袍,负着手走了过来,却正是蓝庭。
蓝庭一见他,便皱了眉,冷道:“萧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这是朝廷命官的府邸,你深夜来此,是为何事?”
萧正峰一双厉眸,如寒霜一般射向蓝庭:“你家姑娘已经归家?”
蓝庭冷哼:“这又于你何干?”
萧正峰何等人也,刚才不过是担心阿烟一时昏了头而已,此时稍一冷静下来,已经明了:“她从后门归家的?”
蓝庭盯着他半响,忽而心间泛起怒意,便吩咐一旁小厮道:“去叫几个人来,把这个半夜三更私闯民宅的人赶出去。”
萧正峰也知今日自己鲁莽了,当下退后一步,冷道:“你也不必如此,我这就走!”
他这边一只脚刚踏出门外,那边黑色的大门便砰的关上了。
沉重而高大的黑门,无情地关闭,仿佛在昭示着这家主人对他的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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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阿烟还没来得及去女子书院,便见下朝回来的父亲紧皱眉头,俯首在那里来回走动,当下忙问这是怎么了。
顾齐修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今日,太子在皇后身边侍疾,恰好皇贵妃陪着皇上过去探望,也不知道怎么,双方竟然起了口角,太子说了些话,顶撞了皇上,皇上发了雷霆之怒。”
阿烟听了,却想起,仿佛记得以前皇后并没有病重,而是直接发病身亡了,太子则是在葬礼之后顶撞了皇上。
不过无论如何,殊途同归,在皇后病中,紧接着便是国舅爷淮安侯牵扯入了贪墨一案,就此铛锒入狱,于是失去了皇后和外家扶持的太子,犹如风中浮萍一般,再无根基。
当下阿烟略一沉吟,便问父亲道:“父亲,如今朝中大臣纷纷各拥其主,可是说到底,无论是太子还是燕王殿下,那都是皇上的骨肉,他未必愿意看到此番情景。”
顾齐修点头:“确实如此,所以这几日,我便装病在家好了,但凡有前来结交探问的,一概不见。”
阿烟想想,赞同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待告别了父亲,刚出大门,便被那燕王拦了下来,他骑着一匹白马,形容洒脱地站在马车前,笑吟吟地道:
“阿烟。”
阿烟只瞥了他一眼:“今日燕王殿下好气色。”
燕王这几日确实是心情极好,当下凑上前来,挑眉问道:“我怎么听说你父亲要病了?”
阿烟自然明白,这种事是瞒不过这个人精的,当下笑道:“操劳过度吧,着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