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7节
饶是如此,经历了这近乎超越极限的一天,薛老三也有些身心俱疲。
合上最后一份文件,薛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端起崭新的梨木案几上的茶杯,猛灌一口,大红袍的浓香,郁郁满腹,喝得他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抱着茶杯,在屋内踱着步,打量着整间屋子,薛老三知道这大概是他仕途漂泊中的又一个家了。
这是间不过三十平的卧室,通体木制结构,室内陈设极度简单,除了一张木床,一张书桌,就省两口木箱,一口塞着满满当当的衣服和日用品,另一口塞满了书籍,两只并排在角落的箱子还承担着衣柜的功能,打着方换下的衣裤。
薛老三踱步窗前,窗外皎月无限,浩瀚的云锦湖,蔚然生烟,蒸腾的水汽,快把空气都浸润了。
方把手扶上窗棱,小指节处传来刺痛感,抬起一看,原来那处有一块刺棱,没有刨平。
没奈何,薛老三也知道,一日之功,便是聚集再多人力,也难免有疏漏。
原来,薛老三所在的这间屋子,正是今日下午,费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时间,现赶制的。
当时,会上,薛老三就吩咐下了每个班子成员的任务,谁负责到哪个村召集人工,谁负责后勤准备,谁负责点检工程,谁负责施工安全,皆责任到人。
云锦班子虽然不服薛向者众,但也不会蠢到事事敌对,到底都有政治智慧,知道何时该争,何时该配合,毕竟,若是连领导安排的正式工作也顶了,那可就给了薛向名正言顺对他下手的机会了。
就这么着,吃完一餐大锅饭,众人便分头忙碌起来。
如此大工程,正是考验人心的时候,午餐当口,薛老三便给地委去电,要求将此次分配给新区的三十六名副科级以上干部,和七十八名正股级干部,统统安排到位,并定死了集结时间,若超过了时间,他们云锦新区就不接收了。
或许是收到了云锦新区靠选拔任官的消息一百一十四名干部,竟真没一个迟到的,彼时,瞧得薛老三心中不住嘀咕:官位的魅力果真无穷!
这帮待选干部的到来,全体云锦班子算是舒了口气,手下不掌兵的滋味,着实让这帮人难受。
百多名干部,集中了云锦湖周边的乡村的上千名工匠,外加小两千劳动力,短短十来个小时的功夫,就建造处了五十来间,一如薛向这间木屋的房间,只不过在面积上远有不如罢了。
原本,薛老三是想建造砖瓦房的,可一来手头资金有限,二来,为求速成,不然这许多人,无栖身之地,那可是大麻烦,因此,才选择了构建方式相对简单的木屋。
“咚咚……”
薛老三正对窗望月,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开门一看,却是江方平和戴裕彬两人。
“怎么,大通铺睡不惯?得,我这儿宽敞,一道挤挤!”薛向微笑道。
因着时间仓促,便是木屋,要速速赶制,也不可能满足人手一间,除了常委每人一个大号单间,正科级小单间外,其余人等,都是几个几个,分上一间,打个大号地铺。
级别优越性,在此刻显露无疑,尽管薛老三不愿如此,可更多时候,也是无力对抗,不便特立独行。
按说,以江方平的级别,应该分一间,可他的组织关系还在地委,陪薛向渡过这段新区新建的繁忙期后,他就得返回地委工作,这也是为了方便薛向的需要,毕竟,薛老三那个专员助理的牌子还没辙,行署分管工作,还挑在身上,薛老三暂时分身乏术,也只得由江方平代为摄政。
江方平笑道:“的确是顺不着,不过,非是因为睡大通铺,而是睡觉的当口,我和小戴算了笔账,发现照这么建设下去,首长手头的那三十万可经不起折腾!”
“是啊,就拿今天来说,三千来号人,虽说每人平均每天才两块钱的工钱,可也去了六千多,而且,今天就只建了个角,往后的食堂,家属区,常委小楼,光建设费,这三十万都不够,更不提别的开支了,首长,得想招儿了啊!”戴裕彬满脸焦急。
“想招儿,那你想到什么招儿了!”
不管是和峨眉制片总厂签订的分成协议,还是和李,陈二位老板签订的广告费协议,都是薛老三暗里进行的,江,戴二人却是不知情。
这会儿,薛老三不急着说明,就是想看看这两位到底有什么说道,这两位的心思他明白,没想到办法,是绝对不会往他面前戳的。
戴裕彬朝江方平看看,后者一伸手,示意由他来,戴裕彬也不客气,说道:“首长,我不知道您对云锦地委有没有远期的规划,我的意思是,就咱们现在的家底,进行远期规划,也就是打造类似其他兄弟区县的区委、县委大院,是不大现实的,毕竟,人家吃得都是古人饭,捡的都是现成的。咱们是另起炉灶,要折腾出那等规模,没有巨大耗费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咱们偏偏最缺的就是钱财,我想,新区至少在未来五年内,都不可能有资金放在基础设施建设上,所以,咱们目前的木制小区,看来是最适合咱们的,而为当下计,我认为各个部门,七大办公室,也不用给单人修建办公室了,完全可以采用大通铺的模式,修建大型房屋,中间用木板隔离办公区,这样就做到了最节省,我初步估算了下来,按今天的状况,全套弄下来,不会超过十万。”
第二百五十章两个骚包
薛向笑了,身边人能主动为他排忧解难,他真的很欣慰,“裕彬出得好主意,我也正为安排办公室作难呢,这下好了,省了大麻烦了……”
不成想,薛老三话方说到一半,眉头便皱了起来。
江方平愣了愣,忽地侧了耳朵。
两人这般表情,瞧得戴裕彬错愕至极,正待问询,却被江方平阻止,“首长,好像是西边的声儿!”
…………
女人到底是女人,虽是一如薛老三那间天黑定时才成型的木屋,可卫美人这间已经弄出了十分风致。
木墙上错落有致地贴了各式画片,窗檐处挂上了水晶色的风铃,木床上罩起了红帐,便连地上也贴了薄薄的红毯,两盆绽青的盆栽,迎门而放,整间屋子如此简单的一处理,真是既有香闺的婉约,又显出主人家的宁静才思。
“姐,歇会儿成不,照我看,压根儿就不用这些风景照,把咱们薛大书记的照片往前边儿一贴,还有啥比这更提神醒脑的!”
如豆灯火下,晓芳翘着白生生的脚丫子,躺在卷起的红帐里,边打着手电筒,对着一本《文艺青年》随手翻阅,边冲正布置着书桌前墙壁上的风景照片的卫兰打趣。
说起这晓芳,还真是卫美人的铁杆,从卫兰还在萧山做组织部长时,晓芳便做了卫美人的秘书,后来,卫兰调赴蜀中,晓芳便随卫美人一并调走,再到如今的云锦新区。可以说,晓芳都快成卫美人的影子了。
卫美人轻啐一口,“疯丫头,瞎说什么呢,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带你来了!”
晓芳翻个身,俏脸偏转过来,嘻道:“你就矫情吧!再说,我来这儿,还不是因为卫姨知道你离不得我,唉,姐,我可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姑妈,瞧瞧。人家生怕张生和崔莺莺久别生隙,愣是扯下一切,去走了关系,又把您二位拉扯到了一块儿,这是多大的苦心啊!不过话说回来。姐。老太太可是还蒙在鼓里,正一厢情愿呢,张生有妇的事儿,您早晚瞒不过去,可老太太那边对张生可是满意得紧呢,唉,您可难死了!”
卫美人正往木墙上钉着图钉的素手,猛地凝住了,紧接着,心中亦是沉重一声叹息。
孽缘无果。她岂不知,人为心役,无处遁逃罢了。
瞧见卫兰模样,晓芳知道说得过了,赶忙道:“得得,姐,您当我没说,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空想无益,还是超前看吧,另外,照我看,眼下咱们那位薛书记的情势可是险恶得狠,我见过那么多班子,可就没见过一个班子像云锦这般,见面会第一天,就有人敢冲书记兼主任这绝对一号发威的,而且前赴后继,一连五位,还没怎么的,这一把手就成了这绝对少数。”
“由此可见,地委是多不待见咱们的薛大书记,所以,您这张票,对咱们那位薛大书记来说,绝对至关重要,把心放肚子里,他一准儿得求上门来!不过,就怕您立不住脚,一见那位受委屈,先奋不顾身了,还是借用老太太那句话警醒您,这女人啊,还是矜持些抢香!”
“死妮子……”
卫美人大急,用力将一枚图钉按压进去,便待扑过去,不成想,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呜呜的洞箫声,虽成曲调,但呕哑嘲哳,极难入耳。
晓芳翻一下身子,把头朝窗外探了探,缩回头来,便冲卫兰一脸古怪的微笑,“姐,您又摊事儿了,唉,红颜祸水噢,到哪儿都迷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