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于是大家又开始讨论拍摄事宜,这些事项不是她所了解的,赵佑媛端起茶杯,悠哉地准备喝水。
却在视线无意中扫过泛着微蓝的水面时,顿住,停止了喝水的动作。
无数的猜测浮上心头,把茶盖盖好,她不动声色地把水杯放回到桌子上,想了又想,低头发了一个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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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临安府街,这是一个不亚于另外世界的华尔街一般的存在。
卢家那个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大少爷卢泽湘把一张娱乐报纸拍到了他的表弟面前,笑得一脸得色:“清琸,出院了心情如何?老是被警卫这么盯着多无聊,表哥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考虑到谢清琸刚刚从西沙群岛回来,大概还受绑架的影响,他怕他又会想起从前不好的往事,让姑母担心,因此挖空心思想带他出去。偏偏谢清琸不是容易对外物感兴趣的人,结果卢大少就头顶灯泡一亮,想到了自家近来运作的电影。
谢清琸前两天也已经出院了,却没有闲下来,正在家族的金融监控中心听数据分析,他眼皮子都没有抬,淡淡回绝道:“不去。”
不说不想去也不说没兴趣,他连原因都不解释。
卢家大少做了个“就知道”的表情,锲而不舍劝他:“我说你从来不知道枯燥吗?人家媛宗姬精力倒是充沛,刚出院就出席开机仪式了,我本来还想带你去片场看看。”
卢家大少爷本来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但听说是宗姬做了一部分编剧并亲自主演,他的反应和任何人一样——简直太好奇现场了。
去看看皇室女拍戏,顺便带表弟散一下阴霾的心情,多么一举数得的好事。
谢清琸几不可查地微微停顿了一下,向分析师做了个手势,歉然道:“我有点事情,抱歉。”女分析师笑眯眯地点头,心中直感慨这种优雅高贵的门阀子弟风度。
他随着卢大少走出监控中心的红外大门,卢大少太清楚他的性格了,这样就表示他有所松动,有戏,于是抓紧说道:“我知道国内现在气氛紧张,不适宜多出门,不过你放心,我把一切警卫部署都安排好了。”
他邀请得这么诚挚,谢清琸也大概能猜到一二。
他肯定是想自己去片场看,又怕被老爹念叨,拉着谢清琸的话就像穿了个防弹衣,可以有效避免火力。其二,也是怕他受绑架的影响,又陷落回七年前的阴霾。
卢泽湘被这个表弟看得心里发虚,正想说什么,却听谢清琸轻飘飘答应了一句:“好吧。”
倒是卢大少一愣,本以为还要再劝一劝,没想到他居然就点头同意了。
这倒是有点破天荒的,他很高兴地马上安排下去了探班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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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个月的无比快速的筹备,《我的野蛮校花》终于进入了正式的拍摄阶段。至于一些立项和手续,那就只能一边拍一边补了。
电影拍摄基地。
赵佑媛画好了妆后,在化妆间里背台词,她的助理在一旁玩着手机,给她把水准备好。
自从前几天在碰头会上发现茶杯里有异物,赵佑媛就谨慎到了极点,喝水的杯子都从家里带。
正在看台词本,她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女声激烈争吵。
“谁啊,在化妆间外面吵。”助理抱怨着起身,“我去提醒一下。”
其中一个嗓门有点大,赵佑媛还不陌生,听起来像是李惠的声音。
等助理打开门,她看清外面的情景之后,登时就有些诧异。
——李惠,和……袁丽羽,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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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不搭界的人在她门口争锋相对,李惠正扬起下巴,一脸不屑地看着袁丽羽:“你这种平民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话?”
袁丽羽最受不了的就是身份,抵触道:“请你不要拿身世来攻击人好吗?”
李惠“呵”了一声:“我说错了吗,你怎么不是平民,你祖上十八代有考过状元吗?”
“……没有。”
“你祖上十八代有出过将军宰相吗?”
“……也没有。你……”
“那你不是平民是什么!”
她说得太有道理,袁丽羽被堵了回去,眼睛有些委屈地发红。她转头看向了赵佑媛,微微咬着下唇,一脸隐忍。
赵佑媛一头雾水,觉得李惠刚才也太刻薄了,要不是自己祖宗争气的话,此刻自己都要跟着躺枪,她只好出面制止了李惠:“你说想来探班看热闹,我看你是来制造热闹给人看的吧?”
李惠嗤笑一声:“是这个人太不识趣。”
国内的气氛因为西沙危机很是有些紧张,李惠出院后,考虑到人身安全,本来暑假的安排也只能取消。她又不想回平壤的家里,跟叛逆期的王储弟弟吵架,听说了赵佑媛在剧组里拍电影后,就决定来看热闹。
毕竟她想整整容都害怕王室的声誉受损,而赵佑媛居然直接把自己摆到娱乐大众的位置上去了,当然得新奇万分。结果来到电影拍摄基地,都走到摄影棚后面了,却被袁丽羽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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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佑媛转过头看着袁丽羽,出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她是来找你茬的,就想帮你拦一下……”袁丽羽声音有些颤抖,带着点轻微的鼻音,看来是被李惠委屈得不行。
赵佑媛觉得今天她的三观一直被刷新。会这样对她亲切友善的袁丽羽,显得太陌生,一时间她有些接受不来。
“……帮我?”她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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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丽羽无奈,她的道歉本来想单独对赵佑媛提起的,如今正是时机,于是只能当着旁人的面,郑重其事向赵佑媛鞠了躬:“是的,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之前的种种事情,对不起。是我嫉妒心太强,给你造成了麻烦和困扰,希望你能原谅我。”
电影摄制棚本来是不能随便进的,但袁丽羽拿着剧组工作人员借来的工作证和自己在霓舞影业的名片,硬是混进了这里。
前几天发生在电梯外被欺负的那件事之后,几乎是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周围人对她态度的改变,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心思一向伶俐,能够观察出来。
只要讨好最重要的人就行了,其他人的态度都不重要。
而赵佑媛显然就是她想在娱乐圈发展,最重要的决定性存在。
换做是半年前的她,也许宁肯这么受着气,也不会舍下脸去找自己曾经憎恶的人。可是在这个世态炎凉的圈子里呆了这段时间,她的心智有所成长,也看透了很多东西。
尊严没有绝对的,去找赵佑媛会践踏自己的自尊,不去找她,就会被别人践踏自尊。虽然自己践踏尊严比别人践踏,能难过心里这道坎儿,但袁丽羽不是会因为难堪就放弃努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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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这一点,她决定去找赵佑媛郑重道歉,结果在剧组的化妆间外徘徊的时候,突然身后来了一个女孩,带着四五个人,上来就趾高气昂问她:“赵佑媛在哪里?”
袁丽羽被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吓了一跳,这个女孩个头很高,骨架大,给人一种很强势的感觉,她觉得这人对自己并不友好,也许,对赵佑媛也不会友好。
于是她下意识地认为这个女孩是要和赵佑媛来撕x来着。
只能说人的逻辑思维反映了他内心深处的行为习惯,你在看到一个事物时下意识会往自己习惯的角度去考虑。袁丽羽习惯了和女生勾心斗角,那么她自然而然也就理解为,李惠这来势汹汹的样子是来找茬的。
她是来找赵佑媛道歉并和解的,当然不会带个来撕x的人去找她,于是拒绝道:“对不起,剧组实行封闭式管理,外来人员必须要登记,请问您有登记证明吗?”
于是这冠冕堂皇的一句话,戳了马蜂窝。
作为郡主,李惠在外面何曾被人挡过。
更何况,是被一个和她气场不太合的人如此回绝。虽然赵佑媛也和她气场不和,但至少两人有过点交情,不惹到自己时,那点不爽和酸溜溜也可以放到脑后。
于是她抱着胳膊一站,郡主气场全开,比大牌还耀眼,不屑道:“我没有登记证明,难道你还不允许我去找她吗?”
“那我就只能叫保安了。”袁丽羽被她的挑衅激发了斗志,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很漂亮,于是更有挑衅性,这真是把李惠给惹不爽了,她对女生的嗅觉很敏锐的,会跟她气场不和的人一般都有攻击性,于是两只斗鸡就在赵佑媛的化妆间外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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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听了袁丽羽的道歉,李惠就猜到了两人之间有过龌龊,冷笑着插声道:“我看人倒是从来不会看错,今天看你第一眼也是。挺清秀的人,嫉妒心倒是不小。”
袁丽羽被她拆台,愤愤然回道:“女孩子谁没有个嫉妒心,你敢说你没有过吗?”
李惠:“……”
她被一句话戳到了痛脚,之前嫉妒赵佑媛和赵佑铭时的感受还历历在目,就算是现在,她还经常在心里默默地酸。
于是两个人都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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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佑媛吃惊于眼前袁丽羽迅速的成长,她看起来比半年前懂事了不少。
而她刚才说的也没错,嫉妒心哪个女孩儿没有过呢?你学习比好,你长得比我漂亮,你家世比我好,你男朋友比我帅……这些通通都是会遭受人嫉妒的因素。
有嫉妒心很正常,但是因嫉妒而害人,就是人品问题了。
人品道德除了遗传外,也受成长环境和教育的影响。如果当事人年纪还小,尚且可以纠正,可是到十七岁了——赵佑媛认为掰过来的希望并不大。
不过尽管如此,她也还是觉得不能把人一竿子打死。毕竟不能因为一段时间的过失,就去轻易否定这个人的一生。
“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但不会现在原谅你。”她认真地说道:“原谅得来的太容易,就不会被珍惜。希望你之后能够用行动来证明,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你了。”
袁丽羽松了一口气,她并不算是非常了解赵佑媛,却也知道,她说出这句话,至少态度上是松动了。于是笑道:“谢谢你。对了,我看你……只带了一个助理,平时也许不太方便,不介意的话,就让我来帮你吧。”
会提出这个请求,她也是想好了的。一来和赵佑媛打交道的都是大导演大监制,为她跑前跑后,可以借机认识这些人,并且他们看在赵佑媛的面子上,也会对她多加照拂。二来,也能和她增进一些感情。
赵佑媛马上意识到了她含蓄的请求,不过也没说死,圈子里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了:“如果你愿意,就留在剧组搭把手,看看有没有机会上镜。”
袁丽羽连忙点头:“谢谢,我愿意的,能够跟着学习一下也好,况且,你要是有什么事,我还可以帮忙。”心下里又是一阵感触,这一步和解,她算是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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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离开了,李惠冷言冷语道:“你还真的给她机会了啊?”
赵佑媛无语地看她:“我是因为你对她说的话太伤人自尊,她来找我道歉,不管出于什么想法,却受了这么大的侮辱。”所以算是帮李惠稍微平衡一下。
并且,最重要的思量,她没有对李惠提及。前几天水里被投毒一事让她警觉,在不知道潜伏的敌人时,最好的方式是把有嫌疑的人都放到面前,盯着更放心。
不对李惠讲,却是因为谢清琸之前的猜测——有人埋伏在上层圈子。她只能尽其所能地防范一切。
两人说了没几句,被统筹派来的人就来喊上戏了,李惠扔开了刚才的不愉快,饶有兴致地跟着去了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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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蓝的海面上,有一栋玻璃建筑被夕阳照射,发出璀璨的反射光。
这是位于某片海上的别墅,在阳光下隐于海雾,朦胧中熠熠生辉。海边修出了一座栈桥,专为连接这所海上别墅和陆地所建。
此刻已经是黄昏,夕阳的余晖落在海面上,笼罩在这座别墅上,配着别墅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钢琴曲,和海浪的涛声,像是一首优美的诗,吟唱着邀请他们迈出脚步。
走进别墅里,红色天鹅绒的窗帘拉紧,地上铺着长绒地毯,地毯尽头,是一个穿着钗钿礼服的女孩,正坐在一架钢琴后。
大堂里澄明瓦亮,聚会的客人三三两两,谈笑风生。
而在这片衣着华贵的上流聚会里,一个英俊但略显忧郁的男人,从门口缓缓走进来——
“卡!”
导演再一次喊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