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南宫玉韬笑倒在软榻上。
  “你笑什么啊?”
  南宫玉韬笑得捂住肚子,仰倒在榻上,望着孟七七喘着气道:“小表妹……你蠢出新境界了!”他其实是想说“你怎么能犯蠢到这么可爱”,但是他向来不会夸人,好话在他嘴里过一遍,都成了羞辱。
  孟七七恼羞成怒,随手拎起一本账册就拍到变态表哥身上,豁出去嚷嚷道:“是啦是啦!我就是蠢!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外人看起来是小到不能再小的细枝末节了!但我就是该死的在意极了!怎样怎样怎样!你再笑!再笑我找人泼你米田共哦!!!”
  好“闺蜜”吵架,那真是揭起短来稳准狠!血淋淋!
  南宫玉韬脸上神色扭曲了一下,就在孟七七以为他要偃旗息鼓之时,他抬眼瞅了瞅孟七七,又大笑起来。
  孟七七黑脸,她有那么好笑吗?
  跟变态表哥讲这些简直是个错误!他这个冷心绝爱的家伙,才不会懂怀春少女的心事呢!喜欢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会在你眼中放大、放慢无数倍。他的每一句话里,都好像暗藏了一份只留给你的心思。哪怕是再活泼开朗的女孩,面对喜欢的人,也难免要患得患失、钻几次牛角尖。
  眼看着孟七七身周气压越来越低,南宫玉韬好不容易止住大笑,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没什么诚意的表示,“这有什么呀?不过是去定州祭祖,一来一回顶多半个月的事儿。我师兄在西北呆了四年半,也没见你这样啊。你其实真的是今天病了吧?”
  ……说!不!通!
  这两种情况能一样吗?
  而且她的关注点根本不在战神大人多久回来,而是在他没有道别上面啊!此前出征打仗,都是朝廷有命,而且她都提前知道了的呀,也都去城门送别了。这次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孟七七努力想了想,这个算是战神大人的私人行程,然后战神大人没有把私人行程告诉她,就一声不响的离开了——这让她很伤心啊。
  孟七七把致力于给她伤口上撒盐的变态表哥“驱逐”出怡华宫了。
  南宫玉韬回去之后,想起来还是觉得小表妹在卖蠢,给上官千杀回信的时候,除了交代已经把“近期不要出宫”的话带到了之外,又提了一笔今日在怡华宫之事,大意为,“师兄你不告而别,七七她伤心欲绝”。写完自己看看挺满意,南宫玉韬笑眯眯的把信发出去了。蠢妹共欣赏,他要跟师兄分享一下欢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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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底的夜晚,孟七七独自坐在小书房里,借着明亮的烛光,翻看着柳州府最后一册账本。这一册看完,她对柳州这三年来的财政收入支出,就能做到大致心中有数了。
  听到宫女传报的时候,她的心思还陷在一笔笔繁复晦涩的账目里。
  “唔,请进来吧……”她思索着方才那笔账目,左手举着毛笔,无意识的在半空中画着圈。
  忽然……她反应过来!
  孟七七倏地望向书房门口,只见立在那里的男人肩宽腿长,眸色黑亮似静水流深。
  不是战神大人又是哪个?
  这半个月来,压在她心底的怒气也好,怨气也罢……
  在见到他真人的那一瞬间,竟然全部烟消云散了。
  唯有纯然的喜悦涌了上来。
  孟七七推开书桌跑了过去,攀着他的肩膀跳到他怀里。
  把脑袋埋在他颈间,闻到熟悉的气息,她这才感受到迟来的委屈。
  孟七七瘪瘪嘴,搂紧了战神大人的脖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上官千杀手足无措地抱住小女孩,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不告而别,会令七七这样伤心。他决定要回定州祭祖之后,也曾起过“也许应该告诉七七一声”的念头,但是又被自己打消了。更何况,起程时是在深夜。他想着小女孩懒洋洋又爱玩的个性,若是自己告诉她,她多半会说一句“太晚了,我就不去送你啦,战神大人一路顺风哟”,而后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样一想,他便劝服了自己,如此前的九年一样,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踏上了去定州祭祖的道路。
  此刻见怀里的小女孩哭得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委屈极了。上官千杀心里一动,原来有人牵挂,是这般滋味。他轻轻抚摸着七七颤抖的脊背,柔声哄道:“是我不好。不哭了好不好?”
  去时走了三天的路,回来时却只用了一日一夜。
  星夜兼程,这一路归来,只是为了你啊。所以,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第46章 战神这礼物我很喜欢
  孟七七趴在战神大人怀里不肯下来,抽抽噎噎道:“你就这样走掉,我会很想你的呀。”还会很担心。
  上官千杀低低“嗯”了一声,轻轻拍着她,柔声道:“以后都不会了。”
  孟七七闻言破涕为笑,她把脑袋从战神大人肩窝抬起来,歪头瞅着他,笑着伸出一只手指来,“拉钩!”
  上官千杀轻轻勾住她的小拇指,将拇指在她拇指上一按。他低头看着孟七七,只见小女孩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眼睛里却已经亮闪闪的全是笑意。
  他不由得也笑起来,小孩子真是好哄啊。
  “对啦,我有礼物要送你的!”孟七七得了战神大人的保证,立刻就把之前半个月的纠结都抛到脑后去了。她欢快地跑到书桌旁,掏出一把银钥匙,打开柜子,将原本要送给战神大人的瑟瑟枕抱了出来。
  上官千杀笑道:“这真是巧了。我也正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咦?”孟七七抱着瑟瑟枕,听他这样讲,大为欢喜,也不送礼物了,先缠了战神大人要看他带来了什么。
  上官千杀看了一眼她抱着的瑟瑟枕,道:“我这礼物可不比你的贵重。”一壁说着,一壁伸手入怀。
  孟七七跳着道:“哪里哪里,只要是你送我的,通通都贵重的不得了!”
  却见上官千杀从怀中掏出一支粉色的花来,单瓣的花,长长的蕊,漾着清甜的香气。
  只是……
  上官千杀脸上露出极少有的一丝尴尬,他捏着那支花,不知该收起来还是丢掉,“对不住,却是……压坏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花,被孟七七方才那样撞进他怀中来,也都会压得一塌糊涂吧。
  孟七七浑不在意,万万没想到战神大人会送花给她。她惊喜的笑了一声,凑过来把花握在手中,细细看着,竟是好似第一次见到花一般。
  “对不住,下次送你一枝完好的。”上官千杀想要将这枝被压坏了的花收回来。
  孟七七却握紧了花枝没放手,她取出手帕来,将这枝花妥帖收好,仰起脸来对着战神大人甜甜一笑,“谢谢你,我很喜欢。”又问道“这花是哪里来的呀,叫什么名字?”
  “这花开在定州驿站旁,名唤霰霞花。”上官千杀淡淡道,他匆忙自定州快马而回,路上只在驿站小憩饮马,见驿站灰色的墙边,如云似霞般开了一树粉色的花,在月光下散发着清甜的香气,不知怎地,他便想起孟七七来。他走到那花树下,恰好一枝横伸出来的花枝拦在他的腰间,好似女孩常常缠着他不放的手臂。
  此刻孟七七手中这一朵花,便是那花枝上生得最美的那一朵。
  大约小女孩都喜欢漂亮的花吧,若是送她,不知能否令她稍减伤心之情——这样想着,上官千杀竟是平生第一次送出了一朵花。
  孟七七却不知道战神大人心中的这些事情,她笑道:“这花似雪似雾,又是粉色,果然叫霰霞花再恰当没有了。”她想了想道:“这花是只在定州有吗?那以后你带我去定州看花好不好?”
  上官千杀愣了一愣,眉宇间飞快地闪过一丝阴翳,他只道:“此花的确是只在定州有。”
  孟七七摇着他的手臂,祈求道:“那你以后带我去看好不好?”
  上官千杀沉默片刻,俯身摸了下她的脑袋,轻轻道:“定州太冷啦。你若要看花,我使人将此花移栽到京都来,也是一般能看的。”
  孟七七“哦”了一声,垂下头来,她虽然没有再开口请求,然而面上的失望之色却是显而易见。哼,她才不是要看花呢!她的重点是在战神大人陪她一起看花啊!一起去定州看花,一来一回,多少独处的时光呀!
  上官千杀几乎是本能地不愿带孟七七前往定州,但是见她被拒绝后露出失落的神色来,不禁又深觉自己对她太严苛了些,心道:若我那小妹还活着,她要我带她去定州看花,我难道会舍得拒绝?上官千杀啊上官千杀,你那日在山洞中立意要对七七像对亲妹子一般好,难道只是空口白话,骗骗自己而已?你不告而别已是令她这样难过,现如今连她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肯答应,又如何对得起这小妹子对你的牵挂?
  想到这里,上官千杀只觉胸口一股热气上涌,竟是令他不由自主开口道:“等到夏天,天气暖和了,我再带你去。这花直开到□□月份都不落的。”
  孟七七先是被拒绝了正失望呢,忽然柳暗花明,虽不知战神大人为何回心转意,却也感到心中欢喜,抱住他胳膊,甜甜道:“战神大人对我最好啦!”
  上官千杀见她重又露出笑脸,也是心中一松。
  孟七七将瑟瑟枕递给他,捂着脸小声道:“跟你送我的礼物比起来,我这个可不值一提啦。”战神大人送她的花,是从定州驿站千里迢迢带到京都来的,且是想到她才会去摘这样一朵花,所谓礼轻情意重,大约就是这样了吧。她送战神大人这瑟瑟枕,本就是多年前从变态表哥那里坑来的,借花献佛,丝毫不费工夫——况且契机还是在觉悟寺见了十九公主与明远和尚之事后,有所触动——虽是送礼物,大半却是玩笑的心思。
  上官千杀接过瑟瑟枕,温声安慰道:“那又怎么会呢?此物价值连城,遍南朝都寻不出第二个做得这般好的瑟瑟枕来了。”
  “当真?”孟七七把手指分开一条缝,露出眼睛来害羞得瞅着战神大人。
  上官千杀见她这幅样子,实在可爱,口中道:“当真。”却是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孟七七心里好受些了,她想了一想,道:“我们来给这枕头刻字吧。这样一来,就真正是独一无二,天下只此一件了。”
  上官千杀笑道:“好。”又问,“你要刻什么字?”
  “战神大人,窝要给你生猴子?”
  “战神大人,睡前见字梦到窝?”
  “战神大人,待我及笄来娶我?”
  孟七七嬉笑着,攀着他的手臂,把真心话当玩笑话一样讲出来。面对战神大人,她实在是很没胆呀。
  上官千杀叹了口气,道:“就刻‘孟七七赠上官千杀’,怎么样?”
  孟七七猛点头,只要是战神大人的提议,一定无条件赞同呀!
  上官千杀把瑟瑟枕摆在书桌上,底下垫了一张宣纸,抽出匕首,细细雕刻起来。
  烛光透过他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洒落一片阴影。
  孟七七痴痴望着他,战神大人认真的样子,真的好有!魅!力!
  小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匕首划过玉石表面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再有,就是两个人的呼吸声了。
  战神大人的呼吸声绵长悠远,连呼吸声都这么好听,真是醉了醉了!
  “这样可以吗?”上官千杀停了篆刻,拿起瑟瑟枕,给孟七七看上面的字。
  只见一行半寸深的阴刻文字,缀在枕头边角,正是此前所说的那句“孟七七赠上官千杀”。
  孟七七想了想,道:“加上时间吧!昭元五十一年五月三十一日夜。”
  上官千杀“嗯”了一声,又重新埋下头去,将时间也刻在先前那句话旁边。
  这下都刻好了。
  孟七七左看看,右看看,对战神大人的手艺赞不绝口。被战神大人刻字之后的枕头,她真的好想留下来自己收藏!可以把礼物要回来么?她眨巴着眼睛,瞅着战神大人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开口——送出去的东西,不不不,这还只是说了要送,还没真送到人家手上呢,这就要拿回来,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呀。
  “我也来刻个东西!”孟七七想了个折衷的法子,她捡起战神大人的匕首,在那个“赠”字旁边开刻。
  上官千杀被她吓了一跳,忙握住她的手包住匕首柄,“小心伤到。”
  ……战神大人的手掌好!温!暖!
  孟七七晕晕乎乎中在那个“赠”字旁边刻了个心的图案。
  “这是何物?”上官千杀歪头看了半天,竟是认不得。
  像个三角,却又圆润些;像个汤圆,却又不算平滑。
  孟七七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笔,实在不好意思说那是颗心,吭吭哧哧道:“这是一枚肥肥肥肥的桃子!”
  上官千杀笑了,端详着那个奇怪的图形,学着她的语气道:“果然是枚肥桃子。”
  孟七七仰脸望他,笑嘻嘻的,漫无目的聊开去,“战神大人,你喜欢吃桃子吗?”
  上官千杀道:“还好。”
  孟七七笑道:“我喜欢吃桃子肉,可是不喜欢吃桃子皮,你知道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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