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莫小川顺势将她抱住,夹在腋下,一跃而起,跳到了一旁,与此同时,整个马车伴着轰隆声响,滚落到了下方的水坑之中。
  莫小川抹了一把头上的雨水,面色发紧,随着马车沉入前方的水坑,在道路的对面,老者正一脸警惕之色瞅着左右。莫小川看了夏雏月一眼,夏雏月用眼神示意他帮自己松绑。此刻她被绑着确实多有不便,莫小川拔出北斗剑将绳索挑断,目光直视那老者,道:“老伯到底是什么人?”
  “你这边的人。”
  老者随口回了一句,目光却并未转过来,而是紧紧地盯着道路旁的一块草地,双眉紧凝,一刻也不敢挪开目光。
  夏雏月已经自己将口中的衣襟揪了出去,对莫小川,道:“你路上也试探过了,此人应该并无恶意,此刻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先弄清楚敌人才是正经。”
  “这用不着你提醒!”
  莫小川瞅了夏雏月一眼,道:“该不会是你的人吧?”
  “莫公子真会说笑。我若是在西梁有这么多人手,又岂能被你这般凌辱……”
  说着,揉了揉手腕,道:“奴家自出生以来,还未受过这等对待!”
  说话间,夏雏月面色一变,急忙喊道:“小心!”
  莫小川虽和她说着话,目光却一直警惕着周围,在夏雏月喊出声来的同时,他也注意到了眼前的危险,一支利箭直飞而至,直奔他的面门射来。莫小川倏然伸出左手,猛地握住了箭杆,那箭头在他的面门两寸处停了下来。
  “好功夫!”
  夏雏月在一旁夸赞道。
  莫小川眉头微蹙,瞅了她一眼。这女人到底是不是女人,别的女人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是惊叫才对,她却还有心思欣赏别人的武功。不过,莫小川方才倒不是有意卖弄武功,他的北斗剑太过锋利,用来拨剑,很容易削断箭杆,那么箭头依旧会伤人,若用剑面来拨打的话,夏雏月站的又太紧,容易误伤于她,方才实属无奈之举。
  “小哥,小心了!”
  容不得莫小川多想,老者一声高喝,莫小川举头望去,只见满天的箭雨朝着他们飞射而至,他急忙拉起夏雏月直奔水坑边上而去!
  第0191章 煞神
  周围一片漆黑,只能借着闪电划过时的痕迹隐约看清,前方草丛中的弓箭手。唯一的光亮,便是莫小川先前挂在车辕处的两只防水灯笼。此刻,车身大半已经浸泡在了水中,车辕也已经折断,两只防水灯笼漂浮在水坑之中,沉到水底的马匹不时翻腾几下,显然还未死去。
  随着水波的荡漾,灯笼也随之飘荡着。
  那老者见莫小川成为了被攻击的目标,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长棍,朝着莫小川和夏雏月这边靠了过来。棍棒挥舞间,飞射而来的箭矢大多被他拨打了出去。但因太过密集,他的身上还是了中两箭,好在都在腿上,并未伤及要害。
  于此同时,小黑马那边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嘶叫,显然也已经中箭。
  莫小川心中一惊,急忙站起身来朝那边望去,只见小黑马屁股上连中两箭,在一旁奔跑着,却不远去。他正要冲出去夏雏月却猛地抱住了他的胳膊,道:“你不要命了?只不过是一匹马而已。”
  莫小川回过头来,道:“那是我的马!”
  “你的马也是马!”
  夏雏月面色严肃地看着他。
  莫小川瞅了夏雏月一眼,以夏雏月这种玩弄权势的女人,对人命也看得极淡,自然不会在乎一匹马的生死。莫小川不同,小黑马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几次,对小黑马他是极看重的。
  不过,夏雏月阻拦片刻,也让他情绪稳定了些。至少夏雏月有一点说的对的,这样贸然冲出去,确实是有些冒险。他弯下腰,拾起一块石头,朝着小黑马的身上丢了过去,好喝一声:“快走!”
  小黑马抬起前蹄,长嘶而起,竟然朝着他跑了过来。莫小川心下大惊,一咬牙,将北斗剑插回后背剑鞘之中,双手猛地抓紧了那仅露出一半的车身,用足了力气,使劲一揪,伴着声响,车身应声而起,竟然整个被他拽出了水坑。
  “好神力!”
  老者忍不住出生呼道。
  夏雏月在一旁也是目瞪口呆,她早知莫小川力大,却没想到居然已到如此地步,那马车都是上好的原木所制,在加上浸泡在水中,少说也有七百斤重,莫小川竟然双臂将它揪了上来。
  然而,让她震惊的还在后面,只见莫小川揪上马车之后,并未就此停下,径直迎着箭雨朝着草丛中的弓箭手丢了过去。
  “轰!”
  伴着闷响之声,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正个夜空,在不远处树后,几个人正撑着伞站在那里。
  其中一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双臂怕是不下千斤之力,代堂主,我们怎么办?”
  为首之人正是白易风。当日与老道士分别后,他便动身前来寻找莫小川,一直以来,白易风对莫小川都是举棋不定,对莫小川齐王世子的身份,他并未怀疑。作为当年齐王的拥护者,对齐王唯一的儿子,他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事实上,白易风一直再想的是把莫小川扶上皇位,了解当年齐王的心愿。可他知道,当今的皇帝莫智渊并非是一个无能之主,当年齐王那样的雄才伟略,无论是武功智谋都是人中龙凤,却依旧败在莫智渊之手。因此,这让白易风很是小心,能将齐心堂保留到现在,一来是他将大部分势力移植到他国,而且行事低调,不在参与西梁的权力争斗;二来也是莫智渊并未全力去剿灭他们,只有猎鹰堂的人与他们为敌的缘故。
  故而,白易风一直不敢放开手脚来支持莫小川,因为,现在他的决定,会直接导致齐心堂的存亡,如果面对莫智渊和柳承启联手,白易风没有丝毫信心。但是,随着莫小川的成长,他本来已经安分下来的心,又开始活跃了起来。
  到现在,莫小川聪明,他是看在眼中的,莫小川缺少的是历练,有资质,配置起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唯一还让他犹豫的便是,莫小川的性格,在一般人看来,莫小川这种善良的性格没有什么不好。可在权力斗争中,看着身边的人被杀,又杀人无数的白易风却觉得莫小川这种性格是很大的一个弱点,成大事者,必然心狠手辣,所谓无毒不丈夫。
  心黑脸厚,是成大事的必要品质。像当年的刘邦,杀昔日的好友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谓心黑之极;项羽在城前要煮他的父亲,居然说你我是结义兄弟,我父便是你父,煮熟了分我一碗。项羽没有刘邦的心黑,也没有他的脸厚,结果丢了天下。
  虽然这种品质为道德所不耻,可莫小川现在缺少的便是这些。这也是让白易风比较纠结的地方,如果莫小川是个心狠手辣,不顾情面的人,他扶持莫小川也会担心自己到最后落得个韩信的下场。
  可莫小川现在宅心仁厚,又让他觉得难成大事。
  白易风一直犹豫不决,还处在观望的状态,莫小川身旁的那个老者便是他派去的人,现在看着莫小川出手,武功又精进不少,让他有几分欣喜,可莫小川这般做,却是为了一匹战马,又让他为之叹息。
  顿了一会儿,白易风抬起头,握了握拳,道:“罢了,先救人再说,动手!”
  随着白易风的话音落下,一道闪电再次划破天际,周围霎时大亮,白易风猛地睁大了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弓箭手藏身的草丛处。在那里,莫小川手握北斗剑,剑刃上闪着红光,一身白衣此刻已经染成了红色,他的身旁那些弓箭手的首级尽数被削了去,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跟在莫小川身旁的老者也是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莫小川。白易风方才距离有些远,并未注意到莫小川这边的动静,他可是一直跟在莫小川的左右,对一切孰知。方才,就在那马车砸落地面碎裂之际,箭雨一滞之时,莫小川趁机冲了上去,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将弓箭手尽数诛杀,一个未留。
  看着眼前这个前一刻还谈笑风生的少年,现在竟然如同一个嗜血恶魔一般。老者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他终于明白莫小川那“煞神”之名是怎么来的了……
  第0192章 攻城铁努
  天空之中轰鸣之声传来,闪电的光亮只是一瞬间,便再度暗了下去。莫小川的身影重新消失在了黑暗里。白易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拦住了身后打算冲过去的人。他手下这些人目力比他差一些,因为距离的关系,并未看清莫小川的面容。
  “代堂主,前面那是?”
  一人忍不住问出声来,黑暗中骤然出现的血红身影,让他们这些久经生死之人,也是诧异不已。
  “是莫小川!”
  白易风沉吟片刻后,轻声说了句:“我们上去看看,不过,对方还在暗处,千万要小心。”
  “是!”
  伴着话音,白易风等人朝莫小川的方向靠了过去。
  此时的雨,更大了些,莫小川身体上的血腥味很快便被雨水压制了下去。他有些痛苦地蹙了蹙眉,周围的人头并未让他有什么反感,那种鲜红色呈现出来的感觉让他很是喜欢,不过,这只是一种潜意识中的喜欢,理智却告诉莫小川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前几日与邢如峰一战,让他损耗颇大,此刻还未痊愈的经脉又开始隐隐作痛。莫小川定了定神,就在方才,黑暗之中,伴着一颗人头飞起,他手中的北斗剑第一次接触鲜血之时,莫小川便觉得自己好似和平时不一样了。
  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下,他似乎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他人的身影,而那些人只是在同伴的惊呼声中,慌乱地望着四周,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而在杀过第一个人之后,莫小川便似乎很享受这种杀人的感觉,只觉得随着北斗剑每一次的挥舞,整个人都为之一松,胸中的憋闷和不快都伴着飞溅的鲜血消失而去。仿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枷锁,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看谁不顺眼,便能砍了谁,内心不必为律法,为道德所束缚,那是一种以前从来没有的自由感。
  此刻渐渐冷静下来的莫小川,不禁有些矛盾,觉得那种自由感好像有些病态,可回想起来,他却似乎觉得很是享受。
  微微甩了甩头,莫小川尽量地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东西。
  随着北斗剑上的鲜血滴落,剑身上的红光也渐渐内敛,暗淡。
  莫小川抬起长剑,放在眼前看了看,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上面逐渐淡去的红色流光,便如同是自己的血管一般,此刻竟然感觉的那么清晰。他慢慢地将剑放了下去,抬起头,任凭雨水冲刷着脸庞,整个人,呆立在了尸体之中……
  随着白易风的靠近,莫小川猛地警觉起来,眉头倏然望向了他。
  已入圣道多年的白易风要比邢如峰强的多,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也隐约可以视物,接触到莫小川的目光,他猛地心中一紧,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莫小川眼神之中传来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好似自己再往前走一步,便会死在他的剑下一般。尽管,他看得出来,以莫小川现在的身手,虽在年轻一辈中已经可以说是再无敌手,可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即便如此,白易风还是停了下来。因为,莫小川的那个眼神给人的感觉太过奇怪,他杀人的目光竟然很是肯定,似乎是直视一个死人的眼神一般。这种感觉,白易风很少有过,已经好多年没有见着了,只在十几年前面对猎鹰堂堂主之时出现过。
  天空霍然而亮,闪电划过苍空,大雨中,莫小川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身在莫小川身旁的老者也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见莫小川紧紧盯着白易风,他急忙,道:“莫公子,那是白先生,不是敌人!”
  莫小川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老者有些尴尬,道:“老朽就是奋白先生之命来保护公子的。”
  莫小川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就在此时,忽然,一道劲风激射而来,莫小川神色一变,急忙侧身,同时双手紧握北斗剑,横立在了胸前。
  “砰!”
  一杆铁枪撞击在了北斗剑的剑身之上,莫小川整个人被撞飞了起来,向后飞出几丈远的距离,这才停了下来,他双脚落地之时,竟是将整个小腿都陷入了泥土之中,这才站定,而那铁枪,在身前又转了几转,停滞一会儿后,这才力尽跌落到了地面之上。
  “在左边!”
  白易风对身后之人交代一声,急奔莫小川而来。
  莫小川俯下身子,大口地喘息着,隔了半晌,这才直起了身子,但胸口疼痛异常,好似被车撞过了一般,头发湿漉着,已经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雨水。
  白易风俯身拾起地上的铁枪,倒吸了一口凉气,道:“破城铁努!他们竟然有这种利器!”
  莫小川皱了皱眉,道:“你识得?”
  这破城铁努是西梁独有的东西,威力极大,在攻城战中,数十把铁努齐射,可以瞬间将城门轰破,他的名字又是由此而来。当年齐王带兵攻城,无往而不利,它的功劳不小,白易风虽然当时还是齐心堂中的一个分堂执事,却甚得齐王看重,自然识得。不过,这攻城铁努重量极大,一般都是大军随行才会携带,还从未听说过用在刺杀之中的。
  见莫小川被这等强弩射中,竟然安然无恙,白易风忍不住有些惊讶,他抬眼看了看莫小川手中的北斗剑,并未正面回答莫小川问题,而是说道:“对方能把攻城铁努带来,看来是有备而来,此处不可久留。我留下来,挡一阵,你先走!”
  莫小川看了看白易风,对面前着有儒雅的中年人,他并没有什么好感,而且,对他也不是很信任。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说罢,将埋在泥土中的小腿拔了出来,扭头边走。
  看着莫小川的背影,白易风有些诧异,通过他以前对莫小川的观察,觉得莫小川虽是个随性之人,却很重情面,做事甚至有些拖沓,自己这般做,他本以为莫小川会客气一番才离开,没想到居然如此干脆,竟然让他有些不习惯了。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看错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第0193章 杀人者
  随着莫小川的离开,白易风低眉沉思起来,对莫小川的影响,又有所改变,他第一次觉得莫小川让他有些摸不透了。忽然,左边传来一声惨叫,听声音,白易风知道是自己的人,急忙朝那边赶了过去。
  莫小川迈步行至夏雏月身旁时,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夏雏月急忙将他扶住,问道:“受伤了?”
  莫小川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道:“我们走!”
  夏雏月也未多问,扶着他朝来路远处行去。
  莫小川对夏雏月的判断并无异议,他们一路行来,对来时的路相对比较熟悉,而且,对方既然是在这里伏击,那么,必然会阻他们的去路,虽说来时的路,也有可能已经被掐断,可总要比前面的路要安全一些。
  两人快步行着,后面白易风他们那边传来了交战之声。莫小川侧耳细听一会儿,并未回头,随着他们的脚步加快,那声响也渐渐地消失在了雨水声中。
  行走间,莫小川突然停下了脚步,道:“等等!”
  “怎么了?”
  夏雏月问道。
  “趴下!”
  莫小川突然一摁夏雏月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摁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嗖!”
  一声破空之声从他们两人的头顶飞过,莫小川一咬牙,提着北斗剑便冲了上去,前方又有一队弓箭手阻路,他急冲之时,无数的箭矢飞来,同时,一些酒坛被丢到了前方,随着酒坛破裂,一支带了燃火之物的利箭飞射而至,地面陡然燃起了大火。
  火势在雨水之中虽然被压制着,并不旺盛,但却不曾熄灭,耳畔不时传来劈啪声响,正是雨水滴落在火中发出的声音。根据这个可以判断处,地面上的燃火之物,应该是火油!
  莫小川的身影完全地暴露了出来,瞬间,所有的弓箭都对准了他,齐射而至。
  “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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